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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三十 章震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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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两点五十分。
舟江余站在物理学院那栋爬满常青藤、显得格外肃穆安静的灰白色实验楼前。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高大的法国梧桐,在干净的水泥路面上投下斑驳摇曳的光影。
空气里弥漫着青草和旧书籍混合的独特气息,与昨日烤肉店的喧嚣油腻截然不同。
他抬头望了望三楼那扇挂着“严国华”名牌的窗户,深色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掌心微微有些汗湿。
严教授电话里那句特意加重的“随缘”,像块石头压在心头。
这位以治学严谨、眼光毒辣著称的老教授,到底看到了什么?
[心跳有点快啊,Ro神大人。]哦神的声音在脑内响起,带着点调侃,[紧张了吗?反正剧本归咱俩管了,想说什么说什么吧,那个烦人的机器声再也不会出现了,也不会布置什么古怪的任务了,诶……我也不可以管我的创造者Ro神大人啦。]
舟江余没理他,深吸一口气,推开厚重的玻璃门。
楼道里异常安静,只有他脚步的回声。冷气开得很足,瞬间驱散了外面的燥热。
三楼走廊尽头,深棕色的木门上,“严国华”三个烫金楷体字端正有力。
舟江余抬手,指节在门板上不轻不重地叩了三下。
“请进。”门内传来严教授温和却自带一股威严的声音。
舟江余推门进去。
办公室很大,三面墙都是顶到天花板的书架,塞满了各种厚重的专业书籍、期刊和文件夹,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和淡淡的墨香。
一张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几乎占据了房间中央,上面堆叠着几摞高高的试卷和文献,却收拾得异常整齐。
严国华教授就坐在桌后,穿着熨帖的浅灰色衬衫,头发花白梳理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一副细金边眼镜。
他正低头看着一份文件,听到动静才抬起头。
镜片后的目光平和,却带着一种能穿透表象的洞察力,瞬间落在舟江余身上。
“舟江余同学?很准时。”严教授微微一笑,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坐。”
“严教授好。”
舟江余依言坐下,脊背挺直,双手放在膝盖上,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好学生。
严教授放下手中的文件——舟江余眼尖地瞥到,那正是自己那份物理期中试卷。
教授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平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审视感。
“你的期中成绩,非常出色。”严教授开门见山,“尤其是物理和化学,满分。卷面干净,思路清晰,步骤简洁到……令人惊讶的地步。”
他拿起那份物理试卷,翻到最后一页,指着那道被林栖和白松涧反复追问过的大题,“比如这里,你直接引用了一个关于变力冲量与系统动量变化在特定约束条件下等效性的结论,跳过了至少四步常规推导。这个结论,并不在高中物理竞赛大纲的常见拓展范围内,甚至很多大学普通物理课程也不会深入提及。”
舟江余的心跳漏了一拍,面上却维持着平静:“可能……以前在什么地方看到过类似的推导,做题时就想起来了。”
“是吗?”严教授不置可否,又从旁边拿起一份薄薄的、只有一张A4纸的打印稿——正是舟江余那个敷衍了事的化学小组方案草稿。
标题下面,只有孤零零的几行字:
课题:探究某种常见物质的催化分解(待定)
思路:找点东西,加点催化剂,看它怎么变。
预期:应该能分解。
备注:具体看情况,随缘。
字里行间都透着一种“别来烦我”的懒散气息。
严教授用指尖点了点“随缘”那两个字,镜片后的目光带上了一丝玩味:“还有这个方案。乍一看,像是不负责任的玩笑。”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但结合你的试卷,再看你这‘随缘’的思路方向——指向催化分解,尤其是暗示寻找非常规催化剂,就很有意思了。”
舟江余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催化分解,”严教授缓缓说道,目光锐利地锁定舟江余,“特别是寻找高效、廉价的非常规催化剂,是当前能源和环保材料领域的一个前沿热点方向。你这份‘随缘’的方案,切入点看似随意,却恰好卡在这个关键节点上。”他身体靠回椅背,语气变得深沉,“一次是巧合,两次是运气,但每一次关键节点上的‘神来之笔’,都精准地踩在最优路径上……舟江余同学,这很难用‘随缘’或者‘直觉’来简单解释。”
办公室里安静得只剩下中央空调低沉的送风声。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红木桌面上投下一条条明暗相间的光带。
书架投下的巨大阴影笼罩着舟江余,空气仿佛凝固了,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落在肩头。
严教授的目光像探照灯,穿透了他努力维持的平静表象,直指核心。
舟江余感觉喉咙有些发干。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辩解的话,比如“瞎猫碰上死耗子”,或者“可能平时课外书看得杂”,但面对严教授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这些借口显得苍白又可笑。
就在他内心天人交战、搜肠刮肚想着如何“糊弄”过关时,严教授放在桌角的一个旧相框,不经意间闯入了他的视线。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木制相框,边角有些磨损。
照片有些年头了,颜色微微泛黄。
上面是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站在一个摆满仪器设备的实验室里,脸上洋溢着蓬勃的朝气和纯粹的喜悦。
他们簇拥着中间一位头发花白、笑容和蔼的老教授——正是年轻了许多的严国华。
舟江余的目光猛地定格在照片左侧边缘的一个身影上。
那是一个身材高瘦、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男人,气质温润儒雅,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正侧头和旁边的人说着什么。
那眉眼轮廓……舟江余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即使隔着十几年的时光和泛黄的相纸,他也绝不会认错。
那是他父亲……
父亲怎么会出现在严国华教授年轻时的实验室合影里?他们认识?父亲从未提起过……?不,父亲几乎不回家,一般在国外,很忙……忙什么?家里人从不说。
巨大的震惊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瞬间冲垮了舟江余所有的心理防线。
伪装、敷衍、插科打诨的念头被炸得粉碎。
父亲实验室里刺耳的警报、刺目的火光、朋友倒在血泊中的画面……与周锐头顶那贪婪蠕动的金色光晕、与哦神那句“汲光者”的冰冷警告、与眼前这张泛黄照片上父亲年轻的笑容,猛烈地交织、碰撞。
一股混杂着悲伤、愤怒、恐惧和无尽疑惑的洪流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几乎要破膛而出。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指尖冰凉。
严教授敏锐地察觉到了舟江余瞬间剧变的神色和目光的落点。
他顺着舟江余的视线看向那个相框,目光在照片上那个年轻的身影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追忆和不易察觉的痛惜。
他轻轻叹息一声,那叹息沉重得仿佛承载着许多不为人知的过往。
“看来……”严教授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沧桑感,打破了办公室令人窒息的沉默,“你认出来了。”
他伸出手,拿起那个旧相框,指腹轻轻拂过照片上那个温润儒雅的身影,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珍视。
“唉……舟江余啊……”严教授抬起头,目光重新落在舟江余苍白而震惊的脸上,那眼神复杂难言,有长辈的慈和,有对故人的怀念,更有一种沉甸甸的、洞悉某些真相的凝重,“你父亲舟明远,是我最欣赏、也最寄予厚望的学生之一。”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舟江余的心上,也重重砸在意识深处旁观的哦神“心”上。
“他……当年在我实验室做助理研究员时,展现出的那种……对物理直觉和材料结构的‘敏锐’,那种常常能跳出框架、直指核心的思维方式……”严教授的目光变得极其深邃,透过镜片,仿佛要看到舟江余灵魂深处,“和你试卷上、方案里透出来的那种特质,如出一辙。”
办公室里的空气彻底凝固了。
阳光无声地移动着,百叶窗的光带爬上了舟江余僵硬的手背。
严教授放下相框,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支撑着下巴,那平和的目光此刻变得如同实质的探针,带着审视,更带着一种沉重的、了然一切的穿透力。
他看着眼前这个震惊到失语的少年,一字一句,清晰地问道:
“舟江余,你父母当年的事故……还有你现在身上发生的这些‘不寻常’……是不是和明远当年研究的‘特殊认知现象’有关?或者说……是因为你的特殊,他们才研究的?”
“嗡——!”
舟江余的脑子像被一柄重锤狠狠击中,瞬间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