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三章理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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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室厚重的磨砂玻璃门在身后沉重地合拢，隔绝了光线，也隔绝了夜纹最后那道几乎要将他钉在原地的目光……
那目光里翻滚着被强行压制的暴怒、深不见底的担忧，以及一种被背叛般的、尖锐的痛楚。
门板细微的震颤，如同夜纹无声的嘶吼，透过冰冷的金属门框传递过来，敲打着舟江余绷紧的神经。
空气里消毒水和残留化学试剂的气味混合着，冰冷而滞涩，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沉重。
舟江余背对着门，没有立刻转身。
他需要这短暂的几秒钟。
胸膛里，愤怒、悲伤、被操纵的屈辱，以及对门外夜纹无法回应的愧疚，如同滚烫的岩浆在冰层下奔涌冲撞。
他用力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试图冻结那翻腾的情绪。
他能想象门外的情景：夜纹紧绷如岩石般的下颌线，林栖镜片后高速运转的锐利目光，白松涧不知所措的慌张。还有夜纹的手，那双刚刚试图将他护在身后的手，此刻必定紧握成拳，指节泛白。
他缓缓转过身，脊背挺直，像一柄被强行按回剑鞘的利刃。
脸上最后一点血色褪尽，只余下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
唯有那双眼睛，深不见底，如同暴风雨前晦暗压抑的海面，所有激烈的浪涛都被强行摁在平静的表象之下，只剩下淬了冰的审视，牢牢锁在几步之外的周锐身上。
周锐脸上那层社交性的温和假面，在门锁落下的瞬间便已剥落殆尽。
他随意地靠在冰冷的实验台边，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带着玩味的弧度，像是欣赏着一件落入网中的猎物。
他头顶那圈熔金色的光晕并未如之前那般贪婪地扩张，反而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内敛的波动，如同液态黄金在缓慢流淌，散发出一种粘稠而冰冷的压迫感，无声无息地弥漫在两人之间狭小的空间里。
“现在，”舟江余开口，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像砂纸摩擦过粗糙的金属表面，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冰碴的重量，“可以说了吗？那三个人的死，与你有关？”
他紧紧盯着周锐的眼睛，不放过对方瞳孔中任何一丝细微的波动。
他需要答案，一个能将所有混乱、痛苦与仇恨归拢锚定的答案，哪怕那答案是血淋淋的。
周锐迎着他冰冷刺骨的目光，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加深了些许，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嘲弄。
他轻轻摇了摇头，动作从容不迫，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无关。”
无关？
这两个字像两枚冰锥，精准地刺入舟江余紧绷的神经。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瞬间沉入冰冷的深渊。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愚弄的愤怒轰然上涌。
他几乎要冷笑出声。
“呵……”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终于从舟江余喉间挤出，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嘲讽和悲怆。
他向前微倾身体，目光如同淬毒的箭矢，直刺周锐，“你看我……信吗？”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带着沉重的质疑和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恨意。
周锐似乎早已预料到他的反应，脸上没有丝毫被揭穿伪装的窘迫，反而向前踱了半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那熔金色光晕带来的粘稠压迫感也随之增强，如同无形的蛛网缠绕上来，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粘腻感。
他微微歪头，用一种近乎叹息的、却饱含深意的低沉语调说道：
“不信我正常。但是，舟江余，”他刻意停顿，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试图刺穿舟江余摇摇欲坠的心防，“我可以告诉你一个非常有趣的秘密。”
他再次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字字清晰地敲在舟江余紧绷的神经上：
“你看到的‘真相’，你经历的‘痛苦’，你记忆里那些血淋淋的画面……甚至包括你脑子里那个喋喋不休、自以为是引导者的声音……”
周锐的目光仿佛具有穿透力，越过舟江余的瞳孔，直刺他意识深处某个存在。
舟江余感觉脑内哦神的数据流瞬间紊乱，发出一阵尖锐的嗡鸣。
“……这一切，都是假的。”周锐的嘴角咧开一个更大的、带着洞悉一切的奇异笑容，满意地看着舟江余骤然收缩的瞳孔和瞬间苍白的脸色，“你看到的，感受到的，知道的一切，也是上面的人想让你知道的。自以为知道了关键信息，但你是否想过……这就是他们故意的。”
“……这个剧本，呸！这已经不是正常剧本了，他们把我们当做实验品……！从头到尾……都是个巨大的谎言！”
剧本？谎言？！
这两个词如同两颗重磅炸弹，在舟江余灵魂深处轰然引爆。
查找三人死亡的真相、探索记忆线的秘密、剧本过完后会会哦神口中的主神使、F4……
所有支撑他走到此刻的基石，在这轻飘飘的两个字面前，轰然崩塌……
眩晕感和强烈的失重感猛地袭来，他身体晃了一下，手指死死抠住冰冷的实验台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冰层下被强行压制的愤怒、悲伤、恐惧和对未知的茫然疯狂翻涌。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声音因为极致的压抑而变得空洞嘶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所以……这个校园剧本，”他艰难地吐出这个词，仿佛每个字都重若千钧，“可以……正常进行吗？” 这问题问得绝望又荒谬，像一个坠崖者徒劳地抓住最后一根悬空的藤蔓。
如果一切都是假的，那眼前的一切，包括夜纹他们，又是什么？
那自己的未来归划里的F3要……空着么？
周锐似乎很满意他此刻的状态，那种信念被连根拔起后的茫然与脆弱。
他头顶的金光微微波动了一下，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他微微颔首，用一种近乎导师般的、带着诱导的语气回答：
“可以是可以。但是吧……”他故意拉长了语调，目光变得锐利而冰冷，如同盯着猎物要害的毒蛇，“你要克服恐惧。克服对‘真相’的恐惧，克服对‘未知’的恐惧，更要克服……对‘我’的恐惧。”他再次向前逼近半步，那熔金色的光晕几乎要贴上舟江余的皮肤，强烈的“存在感”如同实质的重压，“只有克服了这些，你才能在这个‘剧本’里，找到你真正想要的答案。或者，仅仅是……活下去。”
“如果想问这个剧本的尽头在哪里，哦神应该告诉你了。”
舟江余被那强烈的压迫感逼得后退了半步，脊背重重撞在实验台的金属支架上，钝痛传来。
疼痛让他混乱的思绪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明。
他死死盯着周锐那张近在咫尺、带着掌控者笑容的脸，一股冰冷的怒意混杂着被玩弄的屈辱再次升腾。
克服恐惧？
在这个明显由外人主导的、充满恶意的“剧本”里？靠眼前这个散发着诡异光芒的家伙？！开什么国际玩笑？周锐是什么人？连朋友都算不上。
他说的不像是假的，但他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他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还是说……他想让我说出什么？
“但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舟江余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尖锐质问，眼中那茫然被一股执拗的、不肯轻易低头的火焰取代，“给我个理由，一个能让我相信你这个满口谎言、头顶冒金光的家伙不会下一秒就把我当成实验品‘采集’掉的理由，嗯？！”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胸膛剧烈起伏，试图用声音撕开对方的伪装。
门外的撞击声似乎因他的怒吼而停顿了一瞬。
周锐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下。
舟江余这突如其来的、带着强烈反抗意志的质问，似乎打断了他预设的节奏。
他头顶的金光也随之闪烁了一下，如同信号受到干扰。
他微微眯起眼睛，审视着舟江余眼中那不肯熄灭的火焰，似乎在重新评估。
几秒钟的沉默，压抑得如同真空。只有仪器低沉的嗡鸣在死寂中回响。
最终，周锐缓缓开口，声音不再带着那种刻意的引导，反而透出一种奇异的平静，甚至夹杂着一丝……疲惫。
“理由？”他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个极淡、极苦涩的弧度，“我没有……能说服你的漂亮理由。但我可以证明一件事：我没有办法伤害你，也没有办法伤害你的亲人，还有……你的朋友。”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依旧在轻微震颤的门板。
没有办法伤害？这算什么证明？舟江余紧抿着唇，眼神依旧充满警惕和不信任，但心底深处那被绝望冰封的地方，似乎被这句话凿开了一丝微小的缝隙。
他需要一个解释，一个能逻辑自洽的解释。
“说。”他冷冷地吐出一个字，身体依旧紧绷如弓弦。
周锐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接下来要说的话需要极大的勇气。
他看向舟江余的眼神变得异常复杂，混杂着深沉的追忆、痛苦，以及一丝……
难以言喻的共鸣。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