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三十二章模糊身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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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舟江余如同换了一个人。
课堂上，他依旧维持着那副懒洋洋、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劲的样子，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或者对着窗外的梧桐树发呆。
但坐在他前面的夜纹和林栖，却清晰地感受到了他气息的变化。
那层“随缘”的伪装之下，是一种高度紧绷的、如同猎豹般蓄势待发的警觉。
他的眼神深处，懒散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如同深潭般的冷冽，偶尔会闪过极其锐利的光芒。
“舟哥，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课间，白松涧凑过来，担忧地看着舟江余眼下淡淡的青影，“虽然考了第一，但也不用这么拼吧？你看你这黑眼圈，跟夜纹有得一比了！”他试图活跃气氛。
舟江余扯了扯嘴角，没说话，只是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教室门口。
周锐的身影恰好经过，目光也正投向这边。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
周锐脸上挂着那副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头顶那圈暗金色的光晕如同活物般轻轻波动了一下，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贪婪扫描感。
舟江余胃里一阵翻搅，面上却只是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收回目光，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目标锁定，能量场活跃度中等，未检测到直接‘汲光’意图，但存在持续性精神扫描。]
哦神的声音在脑内冷静地汇报着，[建议维持伪装，避免直接冲突。]
“没事，松鼠，就是昨晚打游戏熬晚了。”舟江余随口敷衍道，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压下翻腾的恶心感。
林栖推了推眼镜，将舟江余和周锐那瞬间的眼神交锋尽收眼底。
他不动声色地翻开一本厚厚的书，看似在阅读，修长的手指却在书页的空白处快速写下几个只有他自己才懂的符号和缩写。
夜纹则直接得多。
他身体微微侧倾，高大的身影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了周锐窥探的视线。
他什么也没问，只是将一瓶刚拧开的矿泉水放到舟江余桌上，动作自然。
放学后，物理学院那间僻静的小会议室被临时征用为“随缘催化分解研究小组”的据点。
“所以，”白松涧看着投影仪上打出来的、由舟江余口述、林栖整理的“小组章程”，挠了挠头，“我们这个小组的主要任务，就是……‘随缘’地找点东西分解着玩？然后记录一下怎么分解的？顺便……嗯，提防周锐？”他对于最后一点还有点懵。
“是研究非常规催化体系下的物质分解动力学和路径优化。”
林栖一丝不苟地纠正，指尖在平板电脑上划动着，调出一系列复杂的文献资料和分子结构图，“舟江余那份‘随缘’的方案切入点非常精准。催化分解，尤其是寻找高效、稳定、低成本的催化剂，是解决能源转化效率和环境污染的关键节点之一。我们的‘随缘’，是在大量文献调研和基础实验筛选后的方向性直觉引导。”他完美地将舟江余的“直觉”包装成了学术术语。
夜纹坐在舟江余旁边，安静地听着，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材料表征技术》，看得飞快。
他不需要完全理解那些复杂的术语，他只需要知道，这个小组对舟江余很重要，需要保护。
舟江余坐在主位，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一支笔。
他面前摊开的笔记本上，不再是鬼画符，而是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旁边还贴着几张从父亲研究手稿上复印下来的、布满复杂公式和潦草批注的纸页。
他正在努力消化严教授给他的资料。
“简单来说，”舟江余放下笔，看向白松涧，决定用对方能理解的方式解释，“我们需要找到一种方法，让一些很难分解的东西，在某种‘神奇粉末’的作用下，变得容易分解掉，而且成本要低，过程要干净。这就是我们‘随缘’的目标。”
“环保卫士啊，这个我懂！”白松涧眼睛一亮，拍着胸脯，“包在我身上。需要搬砖……啊不，搬设备、配溶液、刷试管这种力气活，随叫随到！”
林栖点点头：“基础实验部分需要大量重复性工作，白松涧的动手能力正好弥补。我会负责文献检索、实验方案优化和数据分析建模。”他看向舟江余和夜纹，“舟江余提供方向性‘直觉’和关键节点突破思路。夜纹……”他顿了顿，“负责安全。”
夜纹抬眼，目光平静地扫过会议室门口的方向，微微颔首。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威慑。
“好。”舟江余合上笔记本，目光扫过眼前三位挚友。
夜纹沉默如山，眼神坚定；林栖冷静缜密，如同精密的仪器；白松涧热情洋溢，充满干劲。
一股暖流驱散了心底的寒意。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那我们就开始吧。”舟江余站起身，脸上不再是伪装出来的懒散，而是一种沉静的、带着目标感的认真，“第一件事，去实验室，‘随缘’地找点东西试试。”
物理学院的实验楼地下一层，是严教授特意为他们小组批下来的小型专用实验室。
虽然不大，但设备齐全且相对较新，通风橱、旋转蒸发仪、紫外光谱仪等基础设备一应俱全。
换上白大褂，戴上护目镜和手套，气氛瞬间变得专业起来。
白松涧像打了鸡血，在林栖的指挥下，开始麻利地清洗烧杯、配置基础溶液。
林栖则坐在电脑前，快速检索着关于非金属催化剂的文献，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屏幕上不断滚动着复杂的分子式和反应方程式。
夜纹没有参与具体的实验准备，他像一尊沉默的门神，靠在实验室门口内侧的墙壁上，双臂环抱，目光锐利地留意着走廊的动静。
他的存在感极强，让整个空间都笼罩在一层无形的安全警戒之中。
舟江余走到实验台前。
台上摆放着林栖初步筛选出的几种常见的、可能具有潜在催化活性的物质：几种金属氧化物粉末、几类改性黏土、还有一些有机胺类化合物。
这些都是“随缘”的起点。
他拿起一个装着灰白色粉末的广口瓶，标签上写着“改性硅藻土”。
按照哦神的提示，他需要尝试“感知”这些物质在催化反应中可能的状态和能量流动。
他闭上眼，努力集中精神，试图调动那种在考场上偶尔会出现的“直觉”。
然而，除了实验室里消毒水的味道、白松涧洗刷玻璃仪器的清脆碰撞声、林栖敲击键盘的嗒嗒声，他什么也感觉不到。
那玄妙的“叮”一下，仿佛彻底消失了。
[放松，Ro神大人，别用力过猛。]
哦神的声音带着点无奈，[不是考试那种应激状态。试着……像呼吸一样自然地去‘看’，去感受物质本身的‘场’。把它想象成……嗯，一种特殊的‘规则纹路’。]
舟江余深吸一口气，摒弃杂念。他再次看向那瓶硅藻土，目光沉静下来。
这一次，他没有刻意去“想”，而是放空自己，让视线变得有些模糊。
渐渐地，一种奇异的感觉浮现了。
眼前灰白色的粉末似乎不再是静止的固体颗粒。
他仿佛“看”到无数细微的、如同蜂巢般的孔洞结构在粉末内部延伸，形成复杂的网络。
在这些网络的节点处，一些极其微弱的、带着微弱土黄色光芒的能量光点如同呼吸般明灭着。
它们并不活跃，显得有些……惰性。
[硅藻土，多孔结构提供了吸附位点，但表面活性基团稀少，催化活性低。]哦神的分析适时响起。
舟江余放下硅藻土，又拿起一瓶黑色的金属氧化物粉末。
这一次，他“看”到的景象截然不同。
无数细小的黑色颗粒表面，覆盖着密密麻麻、极其尖锐的深蓝色能量尖刺。
这些尖刺带着强烈的攻击性和不稳定的波动感，仿佛随时会爆发，将靠近的分子撕裂。
[氧化铜纳米颗粒，高活性，但选择性差，易烧结失活，且可能引发不可控的深度氧化。]哦神评价道。
舟江余微微皱眉，这种狂暴的“感觉”，显然不符合他需要的“温和高效”。
他继续尝试。一种有机胺类化合物，在他“感知”中呈现出一片柔和的淡绿色能量云雾，带着黏稠的包裹感，似乎能温和地“溶解”某些键，但效率似乎不高。
就在他有些失望时，目光落在实验台角落一个不起眼的试剂瓶上。
里面是半瓶灰扑扑、看起来像劣质水泥的粉末，标签上只有一个潦草的手写编号“X-07”，没有名称。
“那是什么？”舟江余指着瓶子问林栖。
林栖从电脑前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哦，那是严教授早年研究催化材料时剩下的一些废弃样品，成分很杂，主要是几种工业废渣的混合物，做过一些简单的活化处理，但效果都不理想，就被扔在角落了。怎么？你有兴趣？”
“感觉它……挺‘随缘’的。”舟江余随口道，走过去拿起瓶子。入手沉甸甸的。
他凝神看去。
这一次，他没有立刻“看”到刺目的能量光芒或尖锐的结构。
那灰扑扑的粉末在他“感知”中，呈现出一种极其内敛的、如同磨砂玻璃般的质感。
无数细微的、近乎透明的能量丝线在粉末内部交错、编织，形成一种极其复杂、精密、却又无比稳定的网络结构。
整个网络如同沉睡的星云，安静、深邃，只在某些极其细微的节点处，闪烁着极其微弱却异常稳定的银白色光点。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不是狂暴，不是黏稠，而是一种……
高效、节能、精准的“秩序”感……
仿佛这堆“废渣”内部，隐藏着一套高度优化的、等待被激活的精密反应通道。
[就是这个！]哦神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感觉到了吗？Ro神大人！那种内敛的‘规则纹路’！虽然能量反应极其微弱，但结构稳定，路径清晰，能量损耗极低！这堆‘垃圾’里，藏着金子！]
舟江余心脏猛地一跳。他强压下激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林栖，我想试试这个‘X-07’，做聚苯乙烯泡沫塑料的催化分解实验。”
“X-07？废渣？”林栖有些意外，但还是快速调出了严教授早年关于这种混合物的零星数据记录，眉头微蹙，“根据记录，它对常见的模型化合物催化活性几乎为零……”
“试试嘛，万一‘随缘’成功了呢？”舟江余坚持道，眼中闪烁着一种林栖从未见过的、名为“笃定”的光芒。
林栖看了他几秒，不再质疑，迅速开始设计实验方案：“好。白松涧，准备EPS颗粒，研磨成粉末。目标分解温度设定在……300度以下。舟江余，你负责配置X-07悬浮液。夜纹，注意通风和安全。”
实验室里立刻忙碌起来。
白松涧干劲十足地开始研磨白色泡沫颗粒；林栖设置好管式反应炉的温度和气氛；舟江余则小心翼翼地将那灰扑扑的“废渣”粉末倒入去离子水中，搅拌成均匀的悬浮液。
当研磨好的EPS粉末与X-07悬浮液在反应器内混合均匀后，林栖按下了加热启动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反应器温度缓慢上升。
150度…200度…250度…
白松涧紧张地盯着温度显示仪和连接在反应器出口的气相色谱检测屏幕。
屏幕上，代表未分解EPS大分子的峰高耸着，纹丝不动。
“舟哥，好像……没啥反应啊？”白松涧有些泄气。
林栖也紧盯着数据，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快速记录着。
舟江余却显得异常平静。
他闭着眼，仿佛在养神。
在他的“感知”中，那灰扑扑的粉末内部，那些沉睡的、精密如星云般的能量网络，在250度这个临界点，如同被唤醒的精密仪器，开始缓缓运转。
那些微弱的银白色光点亮度陡增，无数细微的能量丝线如同被激活的电路，精准地引导着热能，作用在EPS大分子链上那些特定的、脆弱的化学键节点。
“再等等。”舟江余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
温度缓缓攀升至280度。
突然……！
气相色谱的屏幕上，那个代表EPS大分子的高耸峰，毫无征兆地、如同雪崩般急剧下降。
与此同时，一系列代表着小分子烃类、芳香族化合物的新峰如同雨后春笋般迅速冒了出来。分解效率曲线瞬间飙升。
“卧槽！分解了！真的分解了！”白松涧指着屏幕，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而且分解产物……主要是苯乙烯单体和小分子烷烃！这回收价值很高啊！”
林栖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眼睛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他飞快地操作着电脑，调出实时数据流：“分解率……89.7%！在280度！产物选择性……苯乙烯单体占比超过60%！这……这怎么可能？！”他看向舟江余，又看向那瓶灰扑扑的“废渣”，眼神充满了震撼和探究。
就连靠在门口的夜纹，也微微站直了身体，目光锐利地看向反应器，又落在舟江余平静的侧脸上。
一次实验，一个被遗忘的废弃样品，一个“随缘”的选择。
结果，却指向了一个可能颠覆现有塑料回收技术的惊人发现。
舟江余缓缓睁开眼，看着屏幕上那跳动的、充满生命力的分解曲线，嘴角勾起一丝极淡、却真实的笑意。
这堆“垃圾”里的金子，被他“随缘”地挖到了。
然而，就在这成功的喜悦刚刚升起的瞬间，哦神冰冷急促的警报声如同冰锥般刺入他的脑海：
[警告！高维信息流逸散！强度：高！]
[检测到异常能量锁定！来源：走廊！]
[目标确认：周锐！能量场活跃度：峰值！汲光意图：强烈！]
舟江余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猛地转头看向实验室厚重的磨砂玻璃门。
门外，一个模糊的人影静静站立在那里，仿佛已经站了很久。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 三十二章模糊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