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五十一章回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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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股冰冷的绝望还沉沉压在舟江余心头，餐厅里奢华的一切都像镀着一层虚假的光。
他看着对面已然摘下面具、眼神如同寒潭的夜纹，积压的恐惧、愤怒和荒谬感终于冲破了药物和恐惧共同构筑的堤坝。
“你到底是谁？”舟江余的声音嘶哑，带着豁出去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从冰水里捞出来，“搞出这一切……把我关在这里……弄出这些……这些假人！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夜纹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或惊讶的表情，仿佛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
他甚至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更添几分诡异。
“我是谁，并不重要。”他的声音平稳，带着一种非人的冷静，“重要的是，你曾说过，你想要一个完整的家，一个不会离开你的家人。现在，不就是吗？”
舟江余被这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巨大的荒谬感让他几乎失语。“就……就因为我可能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说过这么一句话？你就……你就弄出这么一个假得冒泡的世界？把我锁起来陪你玩过家家？！”他气得手指都在抖，指着这奢华却冰冷的餐厅，“你脑子是不是有——”那个“病”字在嘴边转了一圈，在对上夜纹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波动的眼睛时，又被硬生生咽了回去，转化成一种极度无语的嫌弃。
夜纹微微偏头，似乎在处理他这个反应。他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但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这不是假的。”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光滑冰冷的桌面，划过骨瓷杯细腻的釉面，最后，目光重新锁定了舟江余。
“你能感受到这张桌子的冰冷，能尝到食物的味道，能触碰到‘母亲’手心的温度……既然能感受到，能触摸到，怎么会是假的？”
他的目光沉静，却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逻辑。“感官不会欺骗你，言言。存在即真实。”
“什么言言？！”舟江余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猛地抬头，满眼震惊和莫名其妙，“你叫我什么？！”
夜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舟江余这个剧烈的反应超出了他的预期。
“言言。这不是你的小名吗？”他陈述道，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极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必察觉的探究，“在你的记忆碎片里……你‘弟弟’经常这样叫你。‘言言哥哥’。”
舟江余脸上的表情从震惊迅速转变为一种看神经病般的嫌弃和极度荒谬：“不是啊，大哥！你搞错人了吧？！你连对方名字都没搞清楚就随便抓人来关？！我叫舟江余！江河的江，多余的余！不是什么言言！我也没有弟弟！我倒是有一个哥哥，你难道不知道吗？你应该知道啊！你不是能提取记忆吗？！”
他越说越激动，几乎是在咆哮，因为极度的荒谬和愤怒，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有病啊？！脑子有坑吗？！搞出这么大阵仗，结果你告诉我你认错人了？！”
夜纹沉默地看着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困惑？
像是精密运行的仪器突然遇到了无法解析的乱码。他重复道：“你不是姓舟吗？”
“对！我是姓舟！舟船的舟！但这跟有没有弟弟是两码事！”舟江余简直要抓狂了，“如果你不认识我，你又是怎么知道我父母的样子？弄出这两个……这两个东西来的？！”他厌恶地指了指楼上。
“从你的记忆里提取的。”夜纹回答得很快，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板，“关于‘家’的核心记忆碎片。父母是构成‘家’的必要元素。”
“那为什么没提取出来我有个哥哥？！”舟江余抓住漏洞，步步紧逼，声音尖锐，“嗯？他不是家人吗？他不构成‘家’吗？还是你的提取功能选择性失灵了？！”
夜纹的沉默延长了几秒。
他似乎在快速处理这些信息，但得出的结论显然与他之前的设定产生了冲突。
他的眼神变得有些空茫，像是在检索什么，最终，他给出了一个近乎机械的回答：“相关记忆很少，且情绪标记混乱。数据量不足，无法准确判断该个体与你的确切关系及重要性等级，不足以构建稳定形象。”
“好好好，”舟江余气得连连点头，感觉跟这个东西完全无法用正常逻辑沟通，“先不说这个，你这漏洞百出的破系统我也不想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怎么做到的，我现在通通不想管！我就问一句！”
他深吸一口气，盯着夜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既然这是个天大的误会，你要找的那个‘言言’根本不是我！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走了？立刻！马上！放我出去！我要回到我该去的地方，回到我发小身边！”想到那个真实世界里的好友，他心头涌上一阵急切和酸楚。
夜纹看着他，那双刚刚掠过困惑的眼睛重新变得深不见底。
他没有立刻回答“是”或“不是”，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点了一下头，吐出一个字：
“等。”
“等？”舟江余简直要被这个字气笑了，一股邪火直冲头顶，“等什么等？！我都不是你找的人了，你还让我等？！怎么，扣押错人了还想留我吃晚饭？难道还会有人来救我不成？！”
他语气里的嘲讽和绝望几乎要溢出来。这个鬼地方，这个掌控一切的疯子，谁会来救他？
谁能来救他？
夜纹没有再理会他激动的情绪。他甚至没有再看舟江余一眼，仿佛刚才那场关于身份的巨大揭穿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程序插曲。
他径直转身，迈步，走上了那旋转楼梯，身影很快消失在二楼走廊的阴影里。
留下舟江余一个人站在原地，满心的愤怒和刚刚升起的一丝渺茫希望，都被这冰冷的“等”字和漠然的离去击得粉碎。
巨大的无力感再次将他吞没。难道就算是个错误，他也无法摆脱这个牢笼吗？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凌迟。舟江余僵硬地站着，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是什么。
是新的药物？
是更严密的囚禁？
还是……彻底的“清理”？
就在他几乎要被自己的胡思乱想逼疯时，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
不止一个。
舟江余猛地抬头。
夜纹从楼上下来了。
但他不是一个人。
他的身边，跟着一个身影——一个穿着古怪、像是某种混搭制服的少年，脸上带着一种极度不耐烦又混合着找到失物般急切的表情。
看到那个少年的瞬间，舟江余的眼睛猛地瞪大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哦神？!” 他失声叫道，声音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惊喜。
而被舟江余称为“哦神”的少年，目光扫过餐厅，精准地定格在舟江余身上，那双总是带着点玩世不恭和烦躁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终于定位到了丢失的信号。
“主子！我可算联系上你了！”哦神几乎是蹦下最后几级台阶，语速快得像子弹，“中间不知道出了什么鬼故障，信号莫名其妙突然就断了！什么时候断的我都忘了，好像被强行格式掉了一块！好长一段时间了！急死我了！还好游戏管理者‘临’突然通知我你在这个坐标！”
他的话语里信息量大得惊人，但舟江余捕捉到了最关键的那个词。
“临？”他下意识地重复，看向夜纹。游戏管理者？是指假夜纹吗？
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夜纹，此刻终于有了反应。
他看向叽叽喳喳的哦神，眉头紧皱，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极度不耐烦，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冰冷的字：
“哦，滚。”
哦神被他这态度气得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回敬：“切！一如既往的没礼貌！怪不得侜言蚀要ex你！”他不再理会临，一把抓住还在懵逼状态的舟江余的手腕，“走了走了，主子，这破地方真是一秒都待不下去！bug多得要死，管理者还是一个神经病！”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拉着舟江余就往外走。
而此刻，“夜纹”或者说“临”，在听到“侜言蚀”三个字的瞬间，脸色骤然变了。
那是一种混合了极致愤怒、被愚弄的震惊和某种……难以置信的狂躁。他周身那股冰冷的、掌控一切的气息瞬间变得暴戾起来。
“TM的！”临的低吼声如同炸雷般在空旷的客厅里响起，充满了暴怒，“侜言蚀！你TM的耍我？！”
但哦神根本懒得理他。
只见他空着的手在空中极其快速而古怪地划了几下，仿佛在操作一个无形的界面。
下一秒，舟江余只觉得眼前的空间猛地一阵剧烈扭曲。
所有的景象，奢华的别墅、暴怒的临、精致的家具，都像被打碎的镜子一样破裂、旋转，然后被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力量猛地抽离。
强烈的失重感和眩晕感袭来……
等他再次能感知到周围时，一股混合着汽车尾气、灰尘和淡淡食物味道的、熟悉又陌生的空气涌入了他的鼻腔……
耳边是嘈杂的车流声、人语声，远处商场音响播放的流行音乐隐约可闻。
他正站在一条车水马龙的商业街边缘，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真实地照在他身上，带着夏末初秋的微热。
哦神还抓着他的手腕，撇着嘴看着周围，嘟囔了一句：“总算回到主地图了，这破通道挤死我了……”
舟江余怔怔地看着眼前真实、喧嚣、甚至有些杂乱的世界，看着身边走过的行色匆匆的路人，感受着阳光的温度和并不那么清新的空气。
巨大的不真实感和劫后余生的茫然包裹了他。
他……回来了？
从那个由“临”编织的、完美而冰冷的囚笼里……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