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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六十章人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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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江余的好心情并没有因为田昌那句嘟囔而完全消散，但像是晴朗天空中飘来的一小片薄云，投下了一抹淡淡的阴影。
他窝在沙发里，抱着靠枕，下巴搁在柔软的布料上，眼神还有些放空，嘴角却依旧带着残留的笑意，回味着傍晚时分莲花公园里的每一个细节。
夜纹指尖的温度，他低笑时胸腔的震动，那句“轮不到你”里不容置疑的温柔和霸道……每想起一点，心里就像被羽毛轻轻搔过，泛起一阵细密而持久的甜。
田昌放下游戏机，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灌了几口。
他斜睨着沙发上那个明显还在神游天外、周身都冒着粉色泡泡的家伙，忍不住又“啧”了一声。
“我说啊，”田昌晃悠到沙发对面，倚着墙壁，语气带着点难以理解的困惑，“你们人类……确定关系之后，都是这副……魂不守舍、智商疑似下降的模样？”
舟江余被打断了遐思，有些不悦地抬眼瞪他：“什么嘛…智商那里下降了…哼！要你管？单身……呃，非人类人士，是不会懂的。”他及时把“狗”字咽了回去，毕竟眼前这位的物种存疑。
“我是不懂。”田昌耸耸肩，表情坦然，“在我的数据库里，确定稳定关系通常意味着责任加重，需要更严格的纪律性和更高的警惕性，以防止因个人情感波动影响任务执行。”他顿了顿，看着舟江余，“而不是像你这样，笑得像个……嗯，你刚才说的，偷到油的小老鼠。”
舟江余被他这套“数据库理论”噎得无语，没好气地说：“所以我们才是‘人类’，有血有肉，有喜怒哀乐。不像某些……冷冰冰的数据流。”
田昌挑了挑眉，不但没生气，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说法。
他走到舟江余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那双总是带着点不耐烦的眼睛里，此刻却透出一种近乎纯然的好奇。
“有血有肉……是什么感觉？”他忽然问，语气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像现在这样，心跳加速，体温升高，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向上牵拉……这种感觉，很好吗？”
舟江余愣住了。
他没想到田昌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看着对方那双难得不带任何戏谑或审视、只是纯粹探寻的眼睛，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当然……好啊。”舟江余斟酌着词句，试图向一个可能没有情感体验的存在描述这种感觉，“就像是……嗯，寒冷的冬天喝到一口热汤，像是走了很远的路终于看到目的地，像是……心里某个一直空着的地方，突然被填满了。很温暖，很踏实，也很……让人忍不住想笑。”
他描述得有些笨拙，但眼神里的光彩却骗不了人。
田昌静静地听着，目光落在舟江余微微泛着红晕的脸颊和发亮的眼睛上，像是在观察一个极其复杂的化学反应。
过了几秒，他忽然伸出手，指尖极轻、极快地碰了一下舟江余的手背。
那触感一掠而过，带着田昌指尖惯有的微凉。
舟江余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手，疑惑地看着他：“你干嘛？”
“采集样本。”田昌面不改色地收回手，站起身，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体温确实比平时高了0.3度左右。看来情绪波动对生理指标的影响很显著。”
舟江余：“呵呵……” 他决定放弃跟这个家伙讨论任何关于情感的话题。
“不过，”田昌走回他的地铺，重新拿起游戏机，状似无意地补充了一句，“温暖归温暖，别忘了你身上还挂着‘彗星’的标签。过高的情绪峰值，就像黑夜里的灯塔，太显眼了。”
刚刚升起的那么一点点交流的温情，瞬间被这句话击得粉碎。
舟江余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抱着靠枕的手臂微微收紧。
他知道田昌说的是事实。
甜蜜的背后，是潜藏的危险。
他不能，也不该完全沉溺其中。
但是…！能不能不要在人心情最愉悦的时候，突然提起坏事。
“我知道。”舟江余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会注意的。”
田昌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手指在游戏机上快速操作起来，屏幕的光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房子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游戏音效和窗外隐约的城市噪音。
舟江余拿出手机，点开和夜纹的聊天界面。
最后一条消息还是他到家后报平安的那句[我到了]。
夜纹回了一个摸摸头的可爱表情包。
他的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一会儿，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分享喜悦？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诉说担忧？只会让夜纹平添烦恼。
最终，他只是打了一句：[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夜纹几乎秒回：[都可以，你带的我都喜欢。]后面跟了一个害羞的表情。
简单的一句话，又让舟江余的心软成了一滩水。
他抱着手机，把脸埋进靠枕里，无声地笑了笑，心里却像是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浸泡在蜜糖里，一半悬在冰冷的虚空中。
这一夜，舟江余睡得比前一天更不踏实。梦里不再全是甜蜜的场景，开始夹杂着一些光怪陆离的碎片……
扭曲的数据流，田昌警惕的眼神，还有夜纹在人群中寻找他时，带着担忧的模糊面容。
第二天早上，舟江余起得比平时更早一些。
他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下楼去买早餐。
回来时，田昌居然已经醒了，正坐在窗边，望着外面刚刚苏醒的城市。
晨光熹微，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轮廓，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日的锐利，多了点沉静。
“今天怎么起这么早？”舟江余把早餐放在桌上，随口问道。
田昌回过头，眼神有些复杂，他指了指窗外某个方向：“那边，能量残留比昨晚更清晰了一点。虽然还很微弱，但……像苍蝇一样，有点烦人。”
舟江余的心一紧，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一片普通的居民楼和街道。“是什么东西？”
“还不确定。”田昌站起身，走到餐桌旁，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含糊地说，“像是一种低级的、依靠吸食情绪能量存在的‘蜉蝣’。通常很弱小，构不成威胁，但数量多了也麻烦，而且……它们往往是被更强大的存在驱策或者吸引过来的。”
吸食情绪能量……舟江余瞬间想到了自己昨天几乎无法抑制的喜悦。
他的脸色微微发白。
田昌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别自己吓自己。未必是冲你来的，也可能是这附近刚好有什么别的情绪源。今天我会跟紧你一点，看看情况。”
这意味着，他和夜纹之间，必须更加谨慎了。
走到学校，夜纹依旧等在那里，手里提着热乎乎的豆浆和煎饼果子。
看到舟江余，他立刻露出温柔的笑容迎上来。
“早。”夜纹将早餐递给他，目光在他脸上停留，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眉宇间的一丝倦意和不易察觉的凝重，“没睡好？是不是……昨天着凉了？”他关切地问，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探舟江余的额头。
舟江余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微微向后仰了一下，避开了他的手。
夜纹的手僵在了半空。
空气瞬间凝固了。
舟江余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了，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却看到夜纹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和受伤。
那眼神像一根针，狠狠扎了他一下。
“我……我没事。”舟江余慌忙找补，声音有些干涩，“就是……就是有点没睡醒，头晕晕的。”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却显得格外勉强。
夜纹缓缓收回手，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依旧温和：“嗯，那今天别太累。不舒服就休息。”
“好。”舟江余低下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手里的早餐变得沉重而烫手。
两人并肩走向教学楼，气氛却不再像昨天那样自然亲密。
中间仿佛隔了一层无形的薄膜。舟江余能感觉到夜纹偶尔投来的、带着探究和担忧的目光，这让他如芒在背。
他偷偷用眼角余光扫视周围，果然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看到了双手插兜、慢悠悠晃着的田昌。
田昌的目光看似随意，却像雷达一样扫描着经过的每一个人，每一个角落。
舟江余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知道，从他说出“我喜欢你”的那一刻起，有些东西就再也回不去了。
不仅仅是和夜纹的关系变了，他整个生活的基调，都被迫蒙上了一层无法忽视的阴影。
他的喜欢，他的快乐，竟然成了一种需要小心翼翼隐藏、甚至可能带来危险的东西。
这感觉，真他妈糟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