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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六十一章控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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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整天的课程，对舟江余而言，成了一场漫长而煎熬的拉锯战。
他坐在教室里，笔尖机械地在笔记本上划动，心思却完全无法集中在黑板上老师的讲解。
眼角的余光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斜前方的夜纹。
夜纹坐姿依旧端正，专注地听着课，偶尔低头记笔记，侧脸线条干净利落。
但舟江余能感觉到，那专注之下，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不像以前，即使不交流，两人之间也存在着一种无形的、温暖的磁场。而现在，那磁场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干扰了，变得微弱而断续。
课间休息时，白松涧依旧咋咋呼呼地过来插科打诨，林栖安静地跟在后面。
夜纹也会参与聊天，语气温和，笑容依旧，但舟江余敏感地察觉到，他看向自己的次数变少了，即使看过来，那目光也带着一种克制的、仿佛在衡量什么的感觉。
有一次，白松涧开玩笑地推了舟江余一把，舟江余猝不及防，踉跄着向旁边倒去，差点撞到夜纹身上。
在身体接触的前一秒，舟江余几乎是触电般地强行稳住了自己，手臂僵硬地撑住了桌子。
夜纹下意识伸出来想要扶住他的手，就那么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对、对不起……”舟江余慌忙站直，声音干巴巴的。
夜纹缓缓收回手，摇了摇头，没说话，只是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那平静无波的表情，比任何质问都让舟江余感到难受。
他觉得自己像个蹩脚的演员，在舞台上漏洞百出，而唯一的观众，正用沉默的目光将他看穿。
午餐时间，五人像往常一样一起去食堂。
舟江余刻意放慢了脚步，想和夜纹拉开一点距离。但夜纹似乎没有察觉，或者说，他也在刻意保持着某种距离，两人之间始终隔着半步，像一道无形的鸿沟。
打饭的时候，舟江余不小心碰到了前面同学餐盘，汤汁溅出来一点，他手忙脚乱地道歉。
夜纹默默递过来一张纸巾，动作自然，却没有像以前那样，带着无奈又纵容的笑意说一句“小心点”。
舟江余接过纸巾，指尖碰到夜纹微凉的皮肤，心里猛地一抽，迅速缩回了手。
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田昌尽收眼底。他端着餐盘，找了个离他们不远的空位坐下，一边漫不经心地扒拉着饭菜，一边用那双看似懒散实则锐利的眼睛扫视着整个食堂大厅，偶尔目光会在某些空气流动不太正常的角落停留片刻，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一下。
舟江余食不知味地吃着饭，感觉每一口都像在吞咽沙砾。
他能感觉到田昌的存在，像一道无形的屏障，也像一道冰冷的提醒，时刻告诫他：你不一样，你的感情是奢侈品，需要付出代价。
下午有一节体育课，内容是篮球分组对抗。好巧不巧，舟江余和夜纹分在了对立的两组。
站在球场上，看着对面那个熟悉无比的身影，舟江余心里五味杂陈。
运球，传球，跑位……每一个动作都像是被放慢了。当夜纹带球突破，防守他的人恰好是舟江余时，两人不可避免地发生了身体对抗。
夜纹的肩膀撞上他的胸口，力道不重，却让舟江余呼吸一窒。
那一刻，他闻到了夜纹身上熟悉的、带着阳光和淡淡洗衣液的味道，感受到了对方运动后散发的蓬勃热量。
一种强烈的、想要靠近的冲动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但他硬生生止住了。
在夜纹试图用一个假动作晃过他时，舟江余的动作出现了一瞬间不自然的僵硬和迟缓。就是这零点几秒的迟疑，让夜纹成功突破了过去，轻松上篮得分。
球进网的瞬间，夜纹回头看了舟江余一眼。
那眼神很复杂，有关切，有疑惑，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他什么也没说，转身跑回了自己的半场。
舟江余站在原地，胸口因为刚才的撞击和此刻翻涌的情绪而微微起伏。
阳光有些刺眼，他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心里一片冰凉。
他知道自己搞砸了。不仅在篮球场上，更在他和夜纹刚刚开始的关系里。
那种刻意的躲避和疏远，比任何言语都更伤人。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明明他可以是个普通人，但偏偏却是位重量级别的人物……
体育课结束后，大家三三两两地往回走。
舟江余故意磨蹭着收拾东西，等大部分人都走了，才慢吞吞地离开。
不出所料，夜纹没有等他。
他一个人走在回教学楼的路上，秋日的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肩膀忽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舟江余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到田昌不知何时跟了上来，嘴里叼着根不知道从哪儿摘的草茎。
“表现得很差劲啊，主子。”
田昌的语气带着点惯常的戏谑，但眼神却没什么笑意，“欲盖弥彰，说的就是你这样。你以为你躲开就没事了？你那眼神，都快黏在人家身上了。”
舟江余烦躁地扒拉了一下头发：“那你要我怎么样？靠近了你说有危险，远离了你说我差劲！我到底该怎么办？”
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委屈和怒火。
田昌看着他，沉默了几秒，把嘴里的草茎拿下来，在指尖捻着。“我没要你怎么样。”他的语气平静了些，“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情绪这种东西，不是你假装看不见它就不存在的。你越压抑，反弹起来可能越麻烦。”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那些‘蜉蝣’，对强烈而矛盾的情绪波动最敏感。你现在这种状态，就像是把‘我很在意但我不敢靠近’写在了脸上，对它们来说，简直是美味佳肴。”
舟江余无力地靠在一旁的墙壁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所以呢？我就活该不能好好谈恋爱是吗？就因为我是那什么见鬼的‘彗星’？”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田昌看着他这副样子，难得地没有立刻反驳或嘲讽。
他走到舟江余面前，挡住了部分阳光，投下一片阴影。
“没人说你不能。”田昌的声音低沉下来，“只是你需要学会控制。不是让你变成没有感情的机器，是让你学会……收放自如。就像，”他想了想，打了个不怎么恰当的比方，“就像你们人类调节收音机的音量，而不是直接把它砸了。”
“喜欢一个人，未必非要时时刻刻黏在一起，未必非要所有的情绪都摆在脸上。”田昌继续说道，语气带着一种与他平时形象不符的、近乎哲理的平静，“有时候，一个克制的眼神，一次不经意的维护，一句点到即止的关心，比那些轰轰烈烈的表达，更有力量，也更……安全。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在情感方面犯了难？”
舟江余怔怔地听着。
田昌的话像是一道微弱的光，照进了他混乱的内心。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他不是要放弃对夜纹的感情，也不是要完全伪装自己。他只是需要找到一种方式，既能守护这份刚刚萌芽的喜欢，又能保护好他们彼此，不被那未知的危险波及。
这很难。
非常难。
但似乎，是唯一的出路。
他抬起头，看向田昌，眼神里还带着迷茫，但多了一丝寻求确认的意味：“真的……可以吗？”
田昌与他对视着，几秒后，他忽然抬手，用那根被捻得有些发蔫的草茎，轻轻戳了戳舟江余的额头。
“试试看呗，笨蛋。”他的语气又恢复了那种欠揍的调调，“总不能因噎废食。再说了，”他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带着点痞气的笑，“有我这个万能助理在，还能真让你被几只小虫子啃了不成？”
虽然这话听起来依旧不怎么靠谱，但此刻，却莫名地给了舟江余一丝勇气。
他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身体。
前方的路依然迷雾重重，但至少，他好像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努力了。
回到教室，下午的课已经开始。
舟江余从后门悄悄进去，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夜纹的座位。
夜纹似乎感应到了他的视线，微微侧过头。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这一次，舟江余没有像之前那样慌乱地躲开。
他努力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对着夜纹，极轻、极快地，弯了一下嘴角。
那不是一个灿烂的笑容，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但夜纹看到了。
他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即，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睛里，像是冰雪初融，漾开了一点极其细微的、真实的暖意。
他也几不可察地对舟江余点了点头，似乎在说“想通了啊”然后转回了头。
只是一个瞬间的眼神交流，一个微不可察的表情变化。
但舟江余却感觉，心头那块沉重的大石，仿佛被撬动了一丝缝隙。
或许，田昌说的“收放自如”，真的可以做到。
或许，他可以在“彗星”的阴影下，小心翼翼地，守护住属于舟江余和夜纹的那一点点，珍贵的星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