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等到日落之前 ...
-
大事不好，猫不见了。
陈尽何早上起来屋里屋外地找了整整三遍，也找不见小猫。
他连忙打开追踪器查看，位置显示小猫正在主城区附近。
还好跑得不是太远，陈尽何松了口气。
他想到小猫可能是因为想起了昨天的事觉得很没面子，所以才一大清早跑出去，便没有去找。
家里没了小猫，是少了点热乎气。
陈尽何在屋里百无聊赖地转了一圈，打算借着这个空档，在家里把新追踪器弄好。
之前答应好小猫的事，要说到做到。
陈尽何拿出工具箱，坐在椅子上埋头认真工作起来，这一做就忘了时间。
～～～～～～
另一头，主城区菩萨庙，戗脊上的走兽里多了一坨小黄团。
往来行走的路人络绎，摆摊的商贩们起劲吆喝，满街的人间烟火气与这庙顶上的寡淡寂寥对比分明。
猫妖蹲在戗脊上，有气无力地跟瓦狮子挤在一起，将混沌的脑袋瓜靠在瓦兽身上。
天塌了。
有没有谁来告诉它，事情是为什么变成这样的？！
猫妖活了千年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会……
它闭着眼睛，脑子里的画面羞于启齿，挥之不去。
“你说，现在要怎么办？！”猫妖双爪抱头，羞愤地挤了挤瓦狮子，胡言乱语道。
瓦狮子正气凌然地纹丝不动，猫妖的肉垫凌乱地拍在小灰兽身上。
它这样一动，睁开眼，早上的画面就又浮现在眼前。
～～～～～～
早上，猫妖睡得心满意足，抻着懒腰睁开眼，对上人类一片鼓鼓囊囊。
它伸爪按了按，有点硬，还有点弹。
猫妖抬起脑袋醒了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趴在人类的胸膛上！
更可怕的是，人类的手还自然地搭在它的后背和屁股上。
旁边的衣服窝丝毫未动，看样子它就这么跟人类一起睡了整晚。
猫妖一个激灵站起身来，大脑累得像拿灵力补过天。
它忽然感到一阵眩晕，紧接着，大量记忆涌入脑中，都是些十分陌生的画面……
什么亲肚子、含爪子、努力踩奶……
猫妖震惊地圆眼睁大，看着还在熟睡的人类，一时不知作何感想，难以置信地逃出了房间。
它一路漫无目的地奔跑跳跃，不知不觉就停在了老庙的屋顶上，直到现在。
“要命。”
“你说，我这算不算是轻薄了那个人类？”
猫妖拿脑门一下下撞着瓦狮子的后背低喃道。
“这可怎么办？这算不算欠下因果了？”
猫妖下巴搭在瓦狮子身上失去灵魂。
妖最怕欠了人的因果。
还得好，能还完。还不好，生生世世还不完。就算人转世轮回了，妖还要继续想办法追着还。
猫妖好端端的无债妖生，一夜之间摊上事儿了。
它趴在瓦狮子背上垂头挂着，表情严峻，愁眉苦脸。
戗脊上的瓦兽们精神抖擞地立列成一排迎着阳光，猫妖看着它们无忧无虑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蹲了成百上千年也修不出名堂的呆瓦石们。
它白了瓦兽们一眼，恨恨地爬到正脊屋檐上，摊开身体，趴成一张猫煎饼。
烂世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找不出个妖来商量商量对策，帮它出出主意。
猫妖就这么一直趴到了下午。
因果债理不清倒是次要，最主要的是，这次脸丢大了。它都不知道回去以后要怎么再跟人类继续相处。
猫妖伸出指甲在木头一下下划着，克喇克喇的，指甲磨得又尖又亮。
它抬起爪子，吹了吹锋利的指甲。
要不干脆，一不做二休，一走了之算了！
反正脸也丢尽了，回去，它是再也装不下去宠物猫了。
况且，现在世道变了，世上除了它怕是也没几个妖了，它也没有必要非死守着妖界的规矩把自己赔给人类还债不可。
什么恩啊情啊的，就算它赖账又怎么样？
猫妖的爪子拍在瓦片上，震的那酥松的陈年瓦片一抖，角上裂出些碎渣，顺着瓦间缝隙一路滚了下去。
没想到这瓦片这么脆弱，猫妖抖了抖耳朵，用爪子摸了摸刚被自己拍坏的地方，心虚地左右瞅瞅，将肉垫在上面按了按，心里小声跟瓦片赔了个不是。
这些人类搞的东西，一点都不结实。
在心里吐槽完，猫妖把下巴垫在爪子上，心里又犯起了难。
平心而论，人类对它挺不错，而且跟在人类身边它还能恢复灵力。
因为这么点小事就离家出走倒也不至于。
多大点事儿啊？
不就是误吸了点猫草散了回德行吗？
它又不是故意的。
猫妖用爪子拨弄着面前的一小撮青草。
再说了，细算起来，猫草还是人类搞回来的。
前一晚刚对自己做出“逾越”之举，不但不反思，第二天还敢对自己下巨量“迷猫药”，简直居心叵测。
诡计多端的人类，一天到晚搞事阴它。
不收拾一顿就走，实在太便宜他了。
猫妖的爪子伸起来在空中比比划划，真想给人类来上一下子，挠得他屁股开花。
神气了没半分钟，挥舞的小爪又落回那撮草上。
面前的小草被它皱着眉毛扒拉的东倒西歪。
走也不是很想走，回也不是很想回。
猫妖的脑子里一团乱麻。
晚上到底怎么办，回不回家？
猫妖正发愁，忽然，它脖子上追踪器发出一阵震动，上面的小灯还跟着一闪一闪的。
什么情况？
猫妖警惕地坐起来，用两只爪子摆弄着追踪器，折腾了半天也拿不下来。
人类的东西又开始给它捣乱。
猫妖烦躁地扯了扯那条编织链。
它想起当初人类做完这东西给它戴上时说，这个项圈的作用是保护它，不是困住它。
猫妖想起那天的画面撇了撇嘴。
就这破玩意还想困住它？痴人说梦。
震动声停止，猫妖放下爪子。
它蹲坐在房顶上看着下面往来的行人。
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一个个猫妖无意了解的陌生人类。
人，本不该是它关心的存在。
可它的脑海中却不断浮现着 陈尽何好脾气的样子、柔声讲话的样子、没钱却给它买了好多东西的样子……
猫妖舔了舔爪子，不小心碰到了颈间的追踪器。
金属角打在爪背上有点疼。
猫妖正气得想打回去，忽然想到什么。
它原地坐好，用白茸茸的小肉爪在追踪器上使劲按了一下。
人类不是说，只要它按下这东西，他就能立刻找到自己吗？
说的好听，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猫妖看着远处炙热火红的太阳。
那就让他来找吧。
若是今天日落之前，人类能够找到它，那它就勉强考虑再留一段时间。否则，一拍两散。
猫妖调转方向，再次趴回屋脊上，一下一下甩着尾巴。
目光对到下面那排秩序井然的瓦兽身上。猫妖看着那只昂首挺胸的瓦狮子，垂下眼眸，鼻子动了动。
它轻轻搓了搓爪，心道：“真是个呆瓜。”
陈尽何在家忙了一天，终于把新追踪器做了出来。
更换授权的时候，顺便启动了原本那只的提示。
他把东西弄好，放在桌子上，看了看窗外。
都下午了，小猫还不回来，灯亮震动正好可以提醒它该回家了。
小东西一声不响走了大半天，也不知道饿不饿。
陈尽何去煎了一块牛肉饼，放到盘子里给小猫备着。
他正在整理厨房，终端忽然弹出提示，是追踪器的紧急呼救系统被启动了。
刚洗干净的筷子掉在地上，溅了一地的水。
陈尽何来不及想太多，回屋胡乱套了件衣服，抓着背包，蹬上鞋就开门往外跑。
难怪这么晚还不回来！
陈尽何越跑心里越急，在窄巷子里撞到人也顾不上道歉，只管疯了一样一边跑一边看着终端里的定位。
他的小猫，遇到危险了！
陈尽何满脑子里都是各种可怕的设想，他跑得腿肚转筋，一抽一抽地疼。
终于，跟着定位一路狂奔到菩萨庙附近，陈尽何停下来双手撑在大腿上，弯腰喘着粗气。
附近没有特巡队和合成人，看样子也没有打斗过的痕迹。
庙宇周围一片祥和，往来路人络绎不绝，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十分热闹。这画面在他的眼中十分割裂。
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轻松欢愉的神色，可这里正有一只小猫在遭受劫难。
陈尽何到处找不见他的小猫，只好跑去抓着街上的人一一询问有没有看到过一只小小的橘猫。
被问之人皆是一脸纳闷，纷纷摇摇头说没看到。
陈尽何又问这儿刚刚有没有什么事发生，众人又说什么事都没有。
下午的紫外线格外毒辣，陈尽何路上来得急，忘记戴上遮阳面罩，此时他已被晒得满脸通红。
额间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皮肤被刺的火辣辣得疼。
追踪器的定位不会出错，周围找遍，眼下只有庙里没看过了。
陈尽何硬着头皮推开庙门走进去，一边鞠躬作揖说着打扰了，一边弯着腰在角落各处寻找着小猫的踪影。
管理人员发现他样子鬼祟，问他来做什么。
陈尽何说自己的猫丢了，来找猫。
管理人员听完直接把他轰了出来。
下城区，哪来的养宠物猫？人家只当他是谎话都编不好的骗子。
陈尽何围着菩萨庙又转了三圈，前前后后得仔细，连地上松动的砖都要捡起来看一看。
猫不在这儿，追踪器也不在这儿，可定位显示位置就是这里一直没变过。
陈尽何累得一屁股坐在石板地上喘着粗气。
他当初送追踪器的时候夸下海口，说若是小猫有难，只要按下求救按钮，自己一定会第一时间找到它。
结果呢？求救系统真的被启动，他现在却什么都找不到。
陈尽何懊恼地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泪在眼眶中打转。
他咬紧牙关，嘴唇发抖。
“自以为是。”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等到日落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