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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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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的时间很短,好在我顺利地学完了小学的课程,12岁那年九月,我进入了初中。
而那年林佳砚恰好初中毕业升入了高中。
实际上我和他的关系在那晚之后就这样不咸不淡地维持了两年,丝毫没有进展,不过在他毕业那天,我莫名有些伤感。
他是我唯一除了林家长辈和家里阿姨司机等人以外能说上话的人。
也是两年以来唯一能让我说几句真心话的人。
我没有朋友,没有亲近的人,我只有哥哥。
后来也是如此。
即使他对我的态度算不上亲近,但慢慢地我觉得我对他产生了依赖感。
明明他回不了几天家。
明明我最讨厌他这样的人。
我那时太小了,不能理解复杂的情感。
不过等我开学那天,当我发现林佳砚就读的是本校的高中部,莫名其妙的伤感又消散了。
九月一,我的校园生活由此开启,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进入学校,小时候待在福利院,偶尔我会随着院长出门,县上有学校,碰上他们放学的时间,路上会变得拥堵,院长说我们碰上了晚高峰。
可没人和我说过学校的概念,毕竟买菜也用不着解方程式。
但是我就是心生羡慕。
羡慕他们享受正常的生活,拥有正常的人生。
早上,我和林佳砚一起出门,由于过于期待,我早早地背着书包待在客厅等林佳砚下楼。
我穿戴整齐,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晃着腿开始幻想,幻想自己拥有很多朋友,不再被冠上“不正常”的称号,也幻想能被人喜欢,或许……我还能和林佳砚更近一步。
“走吧。”林佳砚打断了我的幻想,我连忙起身跟着他走出门,我走得很快,恨不得自己长一双翅膀飞过去。
“在学校受欺负和哥哥说。”林母充满关切的叮嘱在耳边响起。
找他干嘛?找他嘲笑我吗。
我和林佳砚一路上没有说过话,我习惯了,毕竟还有第三人在。
下车前,他递给我一把钥匙,我疑惑地盯着他,还没开口,他像是有读心术一样,解释道:“房门钥匙,高中和初中放学时间不一样,你放学在教室等我。”
我愣了一会,直勾勾地盯着林佳砚……后面车窗的景。那时正值秋天,那年的桂花开得很早,车恰好停在一颗桂花树下,我晕车,于是四扇车窗都降下了一点,此刻,桂花香从车窗争先恐后地钻入车内,扑鼻而来,闻得我莫名有些心乱。
我身体不好,林氏夫妻为我办理了通校,学校离家不近,车程起码要半个小时,所以他们又帮我租了个房子,怕我不习惯身边没人,原本想帮我雇个常驻阿姨,不料被我拒绝了。
我想要能放松自己的空间。
林氏夫妻对我很好,好到不知道的人以为我才是亲生的,便顺了我的意见,但他们又开始担心我一个人住不安全。
出乎意料的是,林佳砚突然插话说他也要通校,可以和我住一块,我和他保持了两年“好兄弟”的氛围,为了演好一出戏,拒绝的话被我硬生生地吞下。
沉默等于答应。
林氏夫妻也欣然接受,我记得那时林母开始感叹林佳砚有了弟弟之后突然长大了。
因此……有了他递给我钥匙的一幕。
“哦……”我拿过钥匙,飞快地下了车。
即使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当我走进校门的那一刻,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有点不真实……
我真的能拥有正常的人生了吗?
我在老师的指引下进了班级。踏进班级的那一刻,我承认我是紧张的,由于没参加军训,班里其他人早已打成一片。我咽了咽口水,慢吞吞地走到位置上。
幻想终究是幻想,教学楼外的树生出了枯黄的叶子,它们禁不住风的“挑逗”,脱离了树枝,飘落到地面,而我,无非是外表上了绿漆的枯叶,脱离了林家这片舒适圈,留下的只有慌张。
我依旧无法正常生活。
陌生感拉长了一个月短短四周三十天的时间,像是三十年。白天的时间渐渐缩短,气温在某天骤降第二天又再次回升,窗外的树慢慢地走向衰败,花谢木枯,秋天里的一切好像都染上了悲伤。
晚上放学后,我和林佳砚一起出校门,次数多了,我认识了他的朋友——徐商源。
他是林佳砚的发小,后来和林佳砚有关的八卦都是他告诉我的,但他也算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出了校门,我们便和他分道扬镳。回出租屋的路上,我和林佳砚很少聊天,经常是他边走边看手机,我呢,就边走边数路边的路灯。
走过十个路灯,便是我和林佳砚的“家”。
回了家,我们俩也只是回各自的房间。
九月末,和往常一样我跟着林佳砚的脚步回家。秋风萧瑟,我怕冷,那晚只穿了单薄的长袖,风吹起了我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第七个……第八个……第……
“你十一假期回家那边吗?”林佳砚清冷的声音随着风飘进了我的耳朵。
“啊……?不……不吧,爸妈他们不是说十一要出差吗,不方便。”我仍旧别扭地说出了喊了两年的称呼。
我忘记了林佳砚当时的神情,只是觉得时间好慢,第八盏路灯下,我们的影子被拉长,仿佛也拉长了回家的时间。
“行,放假那天晚上你不用等我了,徐商源约我出去给别人庆生,回来应该很晚了,你和你朋友一起走吧。”林佳砚脚步不停,时间也随着他的步伐恢复了匀速,我点点头没说什么。
他不知道,我也从来没提过,一个月以来,我能称得上是朋友的,只有他。
其余的,是他的朋友。
九月三十,第一次,我独自出了校门,朝着家的方向前进。
一个人走的路很长,很黑,也很阴森。
“喵”从来没有听过的野猫的叫声在小巷里冒出。
这里居然有猫吗?
我朝着声音的源头远远地望了一眼,看见的只有黑漆漆的路的尽头。
不作就不会死。我鬼使神差地走进了小路,那是我从来没走过的路,道路有些许狭小,未上漆的红砖墙矗立在两侧,也不知是谁家的橡树长得格外高耸,枝叶跑出了庭院,浸在黑夜里。
慢慢地,我发现我找不到所谓的猫,同时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我四处碰壁,始终不见那栋熟悉的房子。
屈指可数的星星点缀着黑夜,发出微弱的光芒,风声越变越大,似是幽灵在耳边私语。我像恐怖片里的角色,没有主角光环的角色,只能提心吊胆地苟活。
寂静里,心跳的咚咚声愈发明显,窸窸窣窣风吹过树叶的声音让我生出恐惧。
我讨厌黑暗,我讨厌一个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并不清楚门牌号。
我颤抖着拿出手机,翻了半天找到了那个沉在通话记录最底下的号码,哆嗦了半天,没敢按下拨号。
林佳砚才不会来救我。
我无助地扶着墙蹲下,黑夜笼罩着整条路,我又是一个人。
猛然间,手机铃声响起,屏幕上赫然写着“林佳砚”三个大字。
恐惧过意头生出了幻觉吗?
顾不得多想,我仿佛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接通了电话。
林佳砚似乎还和他朋友待在一起,他问:“到家了吗?”话音刚落,电话的那边响起了起哄的声音,他大概有些无语,拿远了电话,毫无波澜的声音仿佛从远处飘来:“我弟。”
我不是喜怒形于色的人,加上我也不想让林佳砚看到我狼狈的一面,像那晚,我看见林佳砚发红的眼眶。
于是我想整理好情绪再说话,但是我忍不住,席卷全身的不安让我控制不了情绪继续“演戏”。
“哥……我害怕……”我清晰地听到了我自己的哭声,真是丢脸丢到百里之外的福利院了。
“你在哪?”林佳砚万年不变的声音好像带着惊慌。
我和他讲了我的遭遇,说话颠三倒四,也不清楚林佳砚是怎么听懂的,不过我清晰地听到了林佳砚匆忙和朋友道别的声音,车辆的鸣叫充斥着耳廓。
“微信,开共享位置。”他沉声道,随之传来关门声。
长久地,电话那端只有嘈杂的人声和车鸣,黑夜使我看不清事物,声音也变得不真实,手机的电量也快要坚持不住了。
上帝给我关上了窗,顺便锁了门。
两年的生活在我脑海里如电影般重演,我将头埋在手臂里,靠着墙蜷缩起来。
那一刻,我希望我是一只蚕蛹,有着安全的茧房。
我觉得我像是做了一场美梦,走得太累,我身心俱疲,眼皮有些许发沉,或许梦也该醒了。
在我的双眼彻底合上前,在我的意识消失前,我听到了一阵心跳声。
不属于我的,慌乱的,急切的。
是谁?
“别怕,我们回家。”
可是我太累了,我没办法回应林佳砚,任凭眼泪溢出眼眶。
林期衍是爱哭鬼,林期衍是胆小鬼。
不过,林期衍有林佳砚。
那晚之后,我和林佳砚的距离又近了一步,结果是第二天一早,他和我亲生父亲一样给我发了一堆的独自生活安全事项,什么“迷路了如何自救?” “震惊!xx市一小学生独自回家离奇失踪,转发让你的孩子记住这几点事项!”
……
我无语了,回他:别当我哥了,你适合当我爸。
假期很闲,他秒回:你叫声爸爸我听听。
果然,和这人没办法正常沟通,昨晚那么着急的是他的第二人格吧。我刚想回怼,却不由得想起昨晚慌乱的脚步声、喘息声,骂了句“滚”便退出了聊天框。
秋天是分离的季节。
可是,我和林佳砚的关系却没有因季节急转直下。
起码我知道,在他心里,我不是无所谓的人,很多年之后,我和他聊起这件事,我在意我以前没有注意到的他一切的心情。于是我窝在他怀里懒洋洋地问他当时什么感觉。
他的回答我记忆犹新:“害怕,怕我失去你。”
原来,林佳砚害怕的时候和别人没什么两样。
原来,他也会有不安的情绪。
原来,我们之间那么早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