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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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两天医院，折腾得两个人都身心俱疲，小县城的医院虽然没有大地方贵，但因为当时怕打扰方舟予休息最终住的是单人病房，这样两天住下来也不便宜，也要三四百。方舟予的肺部有炎症，按理来说也不该那么早出院，可雾化做了两天，加上输液和开的药花销实在不少，再住下去估计承担不了医药费，只好早点回去。
没有轮椅实在是不太方便，吕泊只能像是来医院的那会把他抱着站在边上等车。等车不容易，住的那块地方太偏，终于拦上一辆车人家却根本不愿意往那走，甚至大多数人连那块地方的名字都没听过。
夏末到了，夏季最热的时候就是真正地到了，头顶着烈日，吕泊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像是在蒸桑拿，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滑到下巴往下滴，背部的衣服也被汗水浸透。更别提是方舟予这样高位截瘫没有办法自己排汗的病人，偏偏他还发着低烧，额头上贴着退烧贴，苍白如纸的脸上只有两边脸颊泛着红晕，脸颊烧得那么烫，可手脚一摸却都是冰凉的。
看病烧钱，县城的医院又不怎么样，治病还不一定能治得好。这是方舟予抵触治病的原因之一。他没有办法坐着，整个人都被病痛折腾得没有力气，几乎可以说是缩在吕泊怀里，饶是残态严重的身体已经被大衣盖住了大半，但没有办法遮掩的已经萎缩了的手脚无力地下垂着还是暴露在了众人的目光之下，吸引了不少过路人的目光，也难免引来了一些闲言碎语。
方舟予看不到，即便戴着助听器听力也不比正常人，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听，也没有精力去管那些闲言碎语。脑袋只感觉被晒得眩晕，脸贴在吕泊的胸口处，单单觉得十分滚烫。做了两天的雾化声线还是很弱，刚开口就咳了两声，缓了一会之后问他：“吕泊……你热不热？”
吕泊等车等得心烦，没有心思回答他的问题：“没有车，我抱你走回去得了。”
“会中暑的。”
方舟予又咳了两声：“而且山多路远，还要抱着我，你走不动的，也不认道，半途还可能会有车，很危险。”
他忽然又不知怎么来的劲，另一只搭在胸口处被大衣盖着的手往上抬了抬，愣是撑起了一些大衣的布料，说：“不要给我盖身上了，你盖一下头，不然晚上会头疼的。”
两片苍白的嘴唇开开合合，憋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又说出话来：“我记得前些年来过，这里好像有冰水卖的吧，你去买瓶冰水喝，店里面应该会有空调，你在里面坐一会，就不会那么难受了……我不进去，把我放在外面的躺椅上就好。”
太阳像是要把身上的每一点水分都灼干，吕泊每一寸肌肤都是被晒得干燥，嘴唇也同样干得要起皮，他确实有些渴，听见这话喉头滚动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复又不妨听见了最后一句话，替他擦了一下额头的汗，问：“为什么你不进去？”
“我很脏……”
方舟予把脑袋偏向一边，不知为什么呼吸开始变得有些急促，隔着一件大衣都能看见他肌肉殆尽的掌根在穿了不知多少年的衣服布料上蹭了两下，显得有些不自在，睫毛垂了下来：“我会弄脏别人的座位的。”
“那就不去了。”
恰好这时一辆三轮车过来，吕泊顺手拦下，实在是等得难受，他一手抱着方舟予，另一只手胡乱翻兜，把身上剩下的所有钱都掏给那个人，问：“白云外，请问到那里吗？如果不知道路我可以给您指一下路，麻烦您载我们一程。”
其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里没什么把握，但来的时候大致路程他还是记得一些的。好在那人知道白云外的位置，说了句到之后就让他们上车。
山路颠簸，晒了一个多小时实在是让人头晕，好不容易到了家之后吕泊感觉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他把方舟予抱到床上，去换了件衣服喝了一杯水之后又用碗盛了点水喂方舟予喝。他喝得很慢，喉咙有些肿，咽什么东西都困难，就算是喝得这么慢胸口的衣服还是被水漏湿了一大片，不过本来就打算回家以后给他换件干净衣服，帮他擦擦身体降温。耐着性子等他喝完水，吕泊替他把衣服脱了，打湿毛巾之后给他擦着身体。
打算给他擦一下两条腿时才发现裤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湿了一大片，只是当时因为裤子颜色深，痕迹没有那么明显所以才没有及时发现。吕泊帮他把裤子褪下，顺带换了一次纸尿裤，裤子粗糙的布料磨得他两条腿都发红，没接着给他穿裤子，毛巾把腿上绵软的肉全都擦过一遍，擦到胯骨处又听到方舟予开口：
“吕泊，你晒得……头疼不疼？头疼早点休息，睡一觉就会好的。”
“不疼，我经晒。”
吕泊笑了笑，轻轻捏了一下他手指：“你早些睡吧，发着烧，睡一觉就好了。”
两只萎缩内扣的手指分别被吕泊用手轻轻掰开一些，然后塞入一个毛巾卷，接着帮他擦拭着后背，末了之后才帮他把四肢摆好，顺便用枕头把小腿垫高，让他早些休息。但方舟予看着还不是很想睡，眼睛无神地放空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让吕泊凑近一些，勉勉强强地抬起手背蹭了一下他的脸，说：“回去之后，好好念书，考上一个好大学，这样，未来你想要什么生活……就都可以实现的。”
细得像是柳枝一样的手腕被吕泊握住，没有让它重新砸回床上，他沉默了一会，像是许什么誓言一般，说好。又说，方舟予，我给你写我家的地址吧。
方舟予下意识地想说不用，想说他应该没有机会走出去，更不会有机会到他家里来。可他想了一会，不想让吕泊失望，还是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又露出了浅浅的一个笑窝：“写完之后，帮我收到衣柜里吧。”
他又忽然想问吕泊，明年还来这里吗？最终消化在心里没有问，自己的身体状况这么差，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或许撑不到明年，就不要问出这些话好了。只又用手蹭了蹭他的脸，很认真地说：“吕泊……你是一个很好的孩子。”
其实方舟予才比他大一岁不到，和他说起话来总像是把他当一个小孩看待。吕泊不知道说什么，轻柔地揉了揉他的大鱼际：“这些天谢谢你，谢谢你这么在意我。”
讲句实话，方舟予是第一个这么关心他的人。父母去世得早，他从小就缺少像其他孩子拥有的父爱和母爱，叔叔工作繁忙，而且教育小孩总像是对待自己的下属，过于严苛，他也很少从叔叔那里得到一点关爱。可方舟予不一样，他的关心很纯粹，他的善良也很纯粹，他说这些从来没有想要从别人那里得到什么。因为他天生就是这样的人。
夏季的风裹起空气中所有燥热的暑气，将吕泊身上穿的衣服吹得有点灌起，方舟予还是像往常一样安安静静认认真真地听他说话，这一次心思却有点飘忽，他在想，吕泊像是什么。
他和夏初涨起的潮水一块来，又与夏末将要逐渐褪去的暑气一块离开，和他相处像是吹着干燥的风，虽然常常什么也不说，但行动却总让人温暖。他又像是夏季落下的一场暴雨，一阵晚风，更像是一个梦境。后来才觉得，他更像是夏天的翅膀，带着夏天来，又与夏天一起离开。
吕泊看他发着呆笑了笑，捏了捏他的脸，学着林妈那样喊了他一声“乖乖”，然后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温声说：“我哄着你，你早些睡。”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 1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