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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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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梦眼睛微眯,她从刚才就感觉不对,季枕左眼瞳孔没有聚焦,右眼瞳色浅了几分,拿杯子时还偏了一下
此时季枕无声沉默,蹙起的眉头,好似对她有诸多不满
神女的消失,使李安梦的心再次乱了起来,她摇摇头
往好了想,万一季枕就是自尊心太强了呢,从小养到大的情谊,可不能这样想人家
理清思路,李安梦一脚踢开石头,看它骨碌碌滚到云竹脚边
云竹懒懒的将它踩碎,撑着头,打量李安梦,她眼神锐利,杀气腾腾,倒真有几分征战沙场的将军模样
只是云竹左看右看,还是不明白,李安梦究竟有什么特别,使得明月那么喜欢她,尤其那天明月护着李安梦的样子,好讨厌,叫他心里怪别扭的
季枕终于不做哑巴了,只是语气冷淡淡的,“没事,松开”
倒是她多事了,李安梦松开手,看季枕准确无误的走进房间,关上门
树边的伞不知何时被季枕收起,如今只剩几片盛放花朵,不知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李安梦收回目光,半走半跑到后院,扫视一圈,捉住一只母鸡,拎着它,走到厨房,放置在案板上
“好好的,杀它做什么?”
云竹走路也没个声响,像鬼一样出现在她身后,吓得李安梦力道没用好,一不小心,鸡脖子砍断了,血溅在他们身上,鸡头滚到地上,死不瞑目
云竹不仅平白无故被溅了一身血,还与那只鸡对上视线,“……”
李安梦随手擦去脸上血迹,“当然是为了吃”
她拔出嵌在案板里的刀,准备好热水,把鸡放在里面烫一下,开始拔毛
云竹思考了下,决定为这只死不瞑目的鸡发声,“若你想威胁我,大可不用这种方式”
李安梦动作粗鲁,颇有泄愤的意思,语气被心情影响,也染上不耐,“你怎么还不走”
云竹抖抖袖子,衣服恢复原样,“明月在这,我走哪去”
李安梦翻个白眼,不想搭理他,越想越气
不是,凭什么,她好心扶季枕,他不说谢谢就算了,那副不耐烦的样子是要干什么!
还有,他怕不是得了分裂症,一会对她笑盈盈,一会又对她冷冰冰
同时,她手上动作也越来越快,顺手掏出鸡的内脏,扔在云竹脚边
云竹捂着鼻子,退后两步,不小心踩到鸡头,他转过头,再次对上视线,“……平白无故的杀它干什么”
李安梦扔下鸡,怒气直冲天灵盖,“难不成我杀只鸡还要挑个良辰吉日”
云竹踢走鸡头,向后退几步,懒散倚在门框,“嘴越来越毒,跟路秋池学的吧”
“咚”紧跟着他话的是季枕房里发出的沉闷巨响
李安梦心漏跳一拍,简单冲下手,推开碍事的云竹,快速跑进季枕房间,推开房门
入目的是破碎的瓷片,穿着白衣的季枕倒在上面,白发散乱,衣襟微敞,露出精致锁骨
李安梦拨开碎瓷片,走近了才看清瓷片给季枕身上添了几道细小伤口
此刻他脸色苍白,一点血色也没有,叫人分不清是他更白还是瓷片更白
李安梦无声叹息,再大的火气也消了,只余下后悔,早知如此,就不该让季枕一个人
季枕攥紧了衣摆,偏过头,不去看她,白发垂在胸前,挡住锁骨
李安梦收拢瓷片,抱着季枕安置在床上
季枕似是闻到她身上血腥气,一改羞愧模样,抓住她的手臂,盯着她,沉声道:“你去干什么了?”
看起开柔柔弱弱的,劲还不小。李安梦心道
她扒拉开季枕的手,“给你炖鸡汤,杀鸡来着”
季枕缓缓放开她,皱着眉头,语气不大好,听起来对她很不满意,“你做得了吗?”
李安梦火气升上来,刚想开口,见到染血白衣,又咽了回去
她闭上眼,默念清心口诀,压下情绪,开始思考
不知怎的,她今日的火气分外旺,像是……中了法咒
李安梦猛的睁开眼,顺着季枕视线,回过头,云竹懒散倚靠在门框,手上把玩的艳红色珠子分外惹眼
身后的季枕戳了戳她
李安梦面不改色在背后伸出手掌,接下季枕偷偷塞给她的三角符纸
握紧瞬间,像有一阵风吹过,抚平燥乱,思绪清明
李安梦带着温和笑容走上前,扫了几眼红珠子,“这是什么东西?”
云竹将珠子高高抛起,又稳稳接住,接着俯下身,怼到李安梦眼前,充当她两个眼球,“玻璃珠,可以打弹珠玩”
李安梦面色不变,透色玻璃球不影响视物,只给眼前世界蒙上一层红,“善之神常说你诚实,现在看,也不尽然”
云竹高深莫测的摇摇头,“我不曾说一句假话,可不像你们,小心思那么多”
他展开双臂,“那么多呢”
季枕无声无响走到李安梦身后,“是吗?也不知神女是否会喜欢”
李安梦见云竹敛了笑,只觉瘆得慌
现下太阳已经落山,月亮高高悬挂,也不知是不是云竹逆着光的原因,他的面色阴沉极了,像是失了主人,不受控制的野兽,随时会扑上来,杀死挑衅之人
季枕像是天生没有怕这种情绪,接着说:“差点忘了,你刚害得神女陷入沉睡,一时半会醒不来,自然无法同你玩乐”
只能说季枕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句句往他肺管子上戳
眼见着云竹气场越来越不对,身上还冒出星星点点的黑色雾气,瞳色几经变换,浅金色忽隐忽现,紧握的拳头,爆气的青筋,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
李安梦上前两步,将季枕护在身后,同时在心中大喊明月
云竹眸色定下来,淡淡的金垂眼看他们,白衣散出的光照亮一小片地方
他什么也不干,就站那看他们
看李安梦惊恐过后的狐疑,看季枕一变不变的平静
李安梦左看看右瞧瞧,硬是没发现附近有什么异常,好像只是换了身衣服,什么也没干?
院子里风平浪静,摆设一如往常
怪异感觉蔓延,她总觉得不对,又说不上哪不对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白色烟雾于李安梦额间飘出,在半空渐渐化成人形
是明月,她无力维持漂亮衣裙,此刻穿着与云竹一般无二的白衣,长长的头发散着,飘在身后
李安梦于浓墨间,窥得一丝淡淡的莲花香气,它穿越时光,夹杂着寒气,来到面前
明月先是轻碰云竹的肩膀,看到那一小片从白色变为青色,才放心的抱住他
李安梦见到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滑落,在半空结成淡蓝色的冰晶,落在地面时,开出一朵小小的莲花
像是冰山峭壁上盛放的雪莲,不掺一丝杂质的,洁白,冰冷
明月的声音很轻,“云竹”
珠子掉落在地上,云竹瞳孔颤了下,抬起眼,对上一双温柔的淡金色眼眸
戾气被净化,灾厄被制止
云竹眼眶中凝聚些水雾,第一次感受到感情,确切的,属于自己的感情,一种委屈又酸涩的情感
他像个和家长告状的小孩子,“他们欺负我,你不在,他们都欺负我”
明月久未应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安梦垂眼瞧见地上,以莲花为中心,向四周扩散的寒霜,它逐渐靠近那两颗珠子
渐渐的冰包裹住它,红色被介于蓝和白之间的颜色覆盖、消解
这一幕让李安梦想到绞杀榕与菟丝花,柔弱的靠近,看似无害的拥抱,无知无觉被吸干的养分……
李安梦打了个寒颤,拉着季枕后退几步,以免被波及
明月的话语温和中带着不容抗拒,“云竹,闭眼”
云竹听到话,都还没经过大脑,身体就先一步做出反应,顺从的闭上眼之后,才想起问,“为什么?”
明月没有答话,修长的指尖在虚空点了下云竹胸口,接着拇指与食指指尖并在一起,向后拉,像在扯什么东西
云竹感到心口疼痛,像有什么东西在被拨出,即便如此,他还是听话的没有睁眼,只问了句,“明月在做什么?”
于云竹心口扯出的是一个很小的,像是树根幼苗的东西,发着淡光,悬停在明月手心
李安梦侧身瞧瞧,暗中思索,这小东西很像某一本书里写的情根
传闻,人自降生起,心底便种有一颗种子,随着年岁增长,种子会渐渐长成
有的是大树,有的是幼苗,有的是花,有的是草,还有的是面包,又或者是其他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有的开得好,有的开得不好,有的正经,有的奇怪,都是因为每个人经历不同,对情感的感悟也不相同
但在成长初期,它们都是统一的树根幼苗样子,故称情根
冰霜向那小的可怜的情根蔓延,包裹、消失,还没长成的感情被掐灭在成长初期
没人知道那感情代表什么,也没人知道最终会长成什么,又是以什么情感浇灌
探究再多也没了用处,它就散在这,连着云竹那声小的不能再小的明月,一并散在这个并不柔和的月光里,跟没存在过一样
明月回头时,李安梦无比清楚的看到她的眼睛,没有感情的,充满神性的眼睛
关于神女的传说,李安梦听过很多版本,或悲悯,或慈爱,或忧伤,或精于算计
现下才发觉,传说都不对
应是无悲无喜的,如她名字一般的,高悬在夜空的明月,冷清、皎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为万物指明方向,滋养众生
衣袂飞扬,明月缓缓向李安梦走去,云竹欲挽留,伸手,抓了个空
李安梦仰头看她,目测她得有一米九几
明月轻抚李安梦发顶
沉重的身体变得轻盈,摇摆的心稳下来,混乱的情绪消失
“现在……我为什么选择你,有答案了吗?”
为什么?李安梦不明白,心底隐隐有个猜测,不知当说不当说
“在心里告诉我吧”
李安梦垂下眼
因为我们的经历很像?我们的生前琐事,留与后人评说,其中或真或假,或好或坏,都长存于历史,安眠于时间里,没人清楚
明月很轻的摇了下头
李安梦小心翼翼的想,我们死去,又于他人口中永生?
明月轻轻一笑,“都不是”
她收回手,用无比肯定的语气说,“你想不明白,无论几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