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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外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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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青韫在交谈中得知司机名叫周昂,和绪闻峥同一年进入空一局。
“马上到了,我们还有训练,小曲你一个人能行不?”周昂已然一副熟络的口吻。
“局里应该会接到临时通知,有政治部的人直接跟我对接,你们安心训练,不用担心我。”
曲青韫说完就开始整理起自己的着装,好不容易能见到老师一面,她不想一副邋遢的鬼样子。
她先是把随手一扎的头发散开,想了想又觉得不得体,两手自耳侧拢了头发捋顺,几秒就扎好了一个低马尾。
然后低头去修外套的拉链,来的路上不小心刮到了一下,连带着外套右侧都破了个口子,一小团棉花还依依不舍的挂在那儿。
可惜修了半天也毫无起色,她干脆把外套脱了拿在手里。
她里面穿了一件纯白的复古长裙,样式简单,只有收腰处绣了两个紫色的麦穗,极为熨帖的勾勒出不盈一握的腰肢。
绪闻峥目睹了整个过程,她气恼时会把气撒在外套上,在已经破开的布料上锤两下解气 。
还挺可爱的。
没过多久,车停了。
绪闻峥先她一步下了车,动作自然的拿起了她的背包。
这个举动让曲青韫瞬间警惕起来,一个跨步下了车,背包离开自己视线一秒都足以让她心悸。
她皱了下眉,直接朝绪闻峥伸出手,“谢谢,不过就几步路,我自己拿着吧。”
绪闻峥看着她,没有动作,“我送你过去。”
曲青韫上前一步,咬字清晰,“不用,把包给我。”
她的语气冷冰冰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发火。
没等绪闻峥做出反应,周昂已经从他手里扯过背包递了过去,还不忘打着圆场:“他嘴笨,小曲你别误会,政治部七拐八拐绕得很,你自己当心。”
曲青韫的脸色稍微缓和,“嗯,这次不会迷路了。”
她刚接过背包,一件厚实的迷彩外套就紧随其后递了过来。
绪闻峥脱了自己的外套递给她。
曲青韫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刚才让你误会,是我考虑不周。”绪闻峥这次没有犹豫,直视着她,“这个,请你收下。”
周昂看他的眼神变得复杂,自打他见到这姑娘就开始变得不正常,平时的自信果断都跑没影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语言障碍。
他好像对人家有意思。
但是,人家好像对他没意思。
“他是想向你表达歉意,不是脑子有病。”
周昂替他解释。
这句话成功的逗笑了曲青韫。
绪闻峥就这样一动不动的举着外套,也不为自己辩解。
周昂略带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这外套从你身上脱下来都不到一分钟,你让人家小姑娘咋收?”
你不矜持,也不想想人家姑娘乐不乐意。
“我收下了。”曲青韫接过外套,在周昂震惊的眼神里说出了下一句话。
“你的道歉,我收下了。”
“至于衣服,下次见面还给你。”
她把外套搭在胳膊上,说了句谢了,刚准备转身离开,对面的绪闻峥却开口了。
“事不过三,不用再说谢字。”他顿了顿,说:“而且,不用跟我客气。”
曲青韫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天生就适合做军人,绪闻峥恰恰就属于这类人,光是听他讲话就有种正气凛然的可靠感,十足十的真诚。
如果忽略他已经红透的耳朵的话。
“好。”她只做出了一个简单的回应。
“郁暨谦向总部提交了辞职信,虽然没有得到回复,但我不建议你去见他。”
哪怕她没问,绪闻峥还是给出了中肯的劝告。
“我会向政治部说明情况,总部没有同意他辞职,他就还是空一局的副局长,我不想用讯问的方式去对待一位我尊敬的老师。”
曲青韫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我们凛北只是提供数据,起到协调辅助的作用,最终的决定还是要看聿东总部。”
绪闻峥没再多说,这种话题在这个地方,多说无益。
不如下次见面的时候再详细讨论。
她刚刚说过,下次见面还给你。
他们还会见面,还会有很多个下次。
他被自己脑中的想法惊到,以至于连之后的告别都记忆模糊。
曲青韫如愿见到了郁暨谦,在他的办公室。
开头是在寻常不过的寒暄,他还和印象中那位宽厚随和的师长一模一样,会提前为她泡好热茶,询问她学业上的进展,听她诉说路上的艰辛。
“老师,要不是我哥跟我说,我都不知道您去年来过凛北。”曲青韫斟酌着用词,“怎么不来看看我?”
郁暨谦一身军装,举止儒雅,“青韫,你师母的身体状况你是知道的,凛北在去年自主研发生产了针对神经外科的新型医疗设备,我在向上级提交辞职报告时,有一个人找到了我。”
是谁?
曲青韫克制住脱口而出的冲动,她拿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了一口,等待着他的下文。
茶是郁暨谦一贯喜欢的阳羡雪芽。
藏于山水之间,浅绿的汤色清澈明亮,叶底嫩匀完整,豆香明显,回甘鲜醇。
“聿东掌握实权的只有两个家族,贺家和绪家,多年以来两家势均力敌,平分秋色,可就在去年年初,绪家得到了军工这一板块的承办权,打破了长久以来的平衡。”
他讲话永远不徐不疾,有条不紊,“贺铖炀找到我的时候只有一句话打动了我。”
曲青韫预感到这句话的内容。
“他同意引进凛北的医疗设备,并承诺给予我爱人最优的医疗资源。”
“同时他也提到了军工制造业的比重失衡,预示着战争一触即发。”
曲青韫只猜对了第一句。
郁暨谦注意到她神色凝重,再开口更像是安抚:“我们都不希望发生战争,至少这一点上,我相信贺家能做的比绪家更好。”
“可是老师……”曲青韫眼中全是惋惜,“我不希望您参与到这些权斗当中。”
也不希望您成为这场权斗的牺牲品,成为上位者铺路的垫脚石。
“那你呢?”郁暨谦的目光落在了她外套的徽章上。
“青韫,我很意外。”
曲青韫在他平和的语气里捕获到一丝不同寻常。
“在我的了解里,绪闻峥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郁暨谦说完温和的笑笑,仿佛找到了一个新的且轻松的话题。
曲青韫低头看了眼外套,上面的名字赫然醒目。
“我对他还不太熟悉。”她实话实说。
郁暨谦想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不过确实像他能干出来的事。”
在曲青韫一脸愿闻其详的表情下,郁暨谦继续讲述:“这个年轻人来报道的第一天,所有测试项目满分通过,好胜心强不算什么坏事,尤其是军人,血性是最不可缺的。”
“但他也实在太不客气,训练结束后直接找到教官,非要跟人家比一场,还说如果他赢了,就请教官给他写封推荐信,送他去前线。”
“教官问你要是输了怎么办,你猜他怎么说?”
曲青韫思考了一下,说:“输了就走人。”
郁暨谦摆了摆手,“他当时说,不存在这种可能,他不会输。”
“任何时候,他都不会输。”
曲青韫挑了下眉,想到的居然是刚刚门口他耳垂都红透了的画面。
还是有些反差的。
“最后结果呢?”
“他赢了。”郁暨谦说,“但他没去成前线。”
“那封推荐信直接送到了他老子手里,然后被原封不动的退回了。”
“就连和他打赌那位教官,也被政治部约谈。”
“不到一个月,顶不住压力辞职了。”
曲青韫在心里默默替这位教官喊了两声冤,“看样子他父亲是个强势的人。”
郁暨谦点点头,“他爷爷是聿东元勋级的老将军,父亲也是身居要职,位高权重,生于这样的钟鸣鼎食之家,他的生命不允许他轻易冒险。”
“不过传闻他父亲并不喜欢这个小儿子,绪先生和原配夫人多年来只有他一个孩子,可这位原配夫人过世后仅仅半年,绪先生就另娶了。”
“随着这位继母一同到来的,还有他的两位哥哥。”
曲青韫有些震惊,这样的丑事竟然真真切切的发生在绪家这种名门。
“外室扶正,庶子当道。”她脸上难掩鄙夷。
“介于他父亲的种种做法,绪闻峥也就被摆到了一个十分尴尬的位置。”
郁暨谦补充说:“他大哥这几年已经在他父亲的授意下逐渐接管家里的部分产业,还进入了国会,下一步甚至有望成为议员。”
“包括这次军工制造的事,他大哥也在背后运作了不少。”
曲青韫听到这里皱了皱眉。
“他大哥,有主战的倾向。”郁暨谦说到此处,有些压抑。
“军功是所有晋升途径里最有说服力的。”
“但这不能成为发动一场战争的理由。”
曲青韫偏过头,望着窗外三三两两飘散的落叶,心里生出一个疑问。
绪闻峥想要上前线。
他也想要军功吗?
亦或是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