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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发炎的耳环 ...

  •   宴会厅的水晶吊灯把大理石地面照得反光,李长安贴着墙根往餐台挪动
      高领毛衣领口磨着脖子上的烫伤,痒得他想伸手抓
      左耳垂突然刺痛——银耳环又卡在化脓的伤口里了
      这是十二岁生日那晚,母亲用颤抖的手给他穿的
      他记得消毒酒精混着她喝的止咳糖浆味,银针穿过耳垂时血珠滴在生日蛋糕的奶油玫瑰上,把粉色的花瓣染成暗红
      “长安哥哥!”带着甜腻香水味的影子扑过来,林董事家的小女儿端着香槟堵住去路。她新烫的卷发用珍珠发夹别着,和李长安母亲生前最爱用的那款一模一样
      酒杯在她指尖摇晃,浅金色的液体溅在他袖口:“爸爸说你会带我看拍卖会的瓷器展...”
      李长安后退半步,后腰撞上冰雕天鹅的展台
      冰碴子簌簌落在他皮鞋上,脖子的烫伤疤被冷气激得抽痛。三个月前他擦拭母亲留下的青瓷花瓶,他爸的雪茄灰落在他颈侧,烙铁般烫出个蔷薇形状的疤
      “抱歉”他转身想逃,香槟却突然整个泼在领口
      冰凉的酒液渗进羊毛衫,蛰得伤口火辣辣地疼
      林小姐的手帕带着晚香玉味道压上来时,他听见父亲在宴会厅另一头的冷哼
      休息室的铜把手沾着水雾,李长安刚拧开门就听见玻璃碎裂声
      夏序言大剌剌坐在梳妆台上,左手捏着半截破酒杯,右手小指的祖母绿戒指沾着血
      看见来人,他扬起还滴着酒液的玻璃碴:“巧啊,李家的小少爷也来逃难?”
      李长安的视线落在他掌心翻卷的伤口。血珠正顺着戒指雕花往指缝里渗,像给翡翠镶了圈红宝石边 “需要叫医生吗?”
      “别”夏序言跳下来时带翻梳妆凳,镶贝母的凳子腿磕出个缺口 “上个月我划破手,你家老头给我爸寄了张三万八的医疗费账单”他突然逼近,带着威士忌味的呼吸喷在李长安耳畔:“化脓五年还没好?你妈当年用的是生锈的绣花针吧?”
      李长安猛地捂住左耳
      记忆里母亲癌细胞转移的手臂根本端不稳酒精灯,银针在火上烤了三遍才敢往他耳垂扎
      那天她咳出的血沫子沾在生日贺卡上,把“长命百岁 岁岁平安”的烫金字晕成褐色
      “关你什么事”他转身要走却被拽着毛衣领子扯回去夏序言冰凉的指尖擦过肿胀的耳垂,激得他浑身发颤。祖母绿戒指硌在锁骨上,压着烫伤疤最疼的那道褶皱
      外头传来皮鞋敲打大理石的声响,是他爸特制的鳄鱼皮牛津鞋声
      李长安后颈瞬间冒出冷汗,被关琴房的记忆涌上来——黑暗里只有母亲留下的节拍器在响,咔嗒、咔嗒,像催命的倒计时
      “帮我”他无意识抓住夏序言手腕,发现对方腕骨内侧有圈淡白的勒痕,像是长期被什么束缚着
      夏序言突然把破酒杯塞进他手里:“就说我自己发酒疯砸的”说完踹开窗户翻出去,黑西装下摆扫落窗台上的白玫瑰
      管家推门进来时,只看见李长安攥着带血的玻璃碴,左耳银环在吊灯下泛着浑浊的光
      暴雨是凌晨两点砸下来的
      李长安跪在琴房擦施坦威钢琴,羊绒地毯下的《月光奏鸣曲》琴谱硌着膝盖——去年打翻红茶弄脏了琴键,他爸罚他抄了三十遍乐谱
      现在那些蝌蚪似的音符在眼前游动,和窗外的雨点混成一片
      “咔嗒”生锈的防盗窗突然发出怪响。李长安僵着脖子转头,看见夏序言像条湿透的黑蟒从铁栏杆间挤进来。雨水顺着他的刘海往下淌,在后腰的衬衫上洇出个菱形水痕
      “你们家安保该换人了”他甩了甩头,水珠溅在钢琴烤漆面上 “连条看门狗都不如”
      李长安看着他从裤兜掏出个珐琅小盒,里面躺着两粒白色药片
      “止疼的”夏序言用牙咬开矿泉水瓶 “放心,没你家老头子在红酒里掺的安眠药劲大”
      “我不吃药”李长安往后缩了缩,耳环勾住毛衣领口的毛线
      母亲临终前攥着这枚银环说“要戴到娶媳妇”现在它却长进了溃烂的皮肉里
      夏序言突然扯开他领口,烫伤疤暴露在潮湿空气里。冰凉的指尖按在凸起的疤痕上:“知道这是什么烫的吗?”他撩起自己衬衫下摆,露出腰间暗红的烙印“夏家祠堂的刑具,专烫不听话的野种”
      李长安瞳孔骤缩
      那个烙印的形状和他脖子上的疤痕如出一辙,连边缘的齿轮纹都分毫不差
      窗外的闪电劈下来,照亮夏序言锁骨处的蝴蝶纹身——墨色翅膀末端延伸出细密的针孔,像是被人用缝衣针生生戳出来的图案
      "要不要玩个游戏?"夏序言突然抽走他擦琴的绒布,沾着雨水按在自己后腰
      暗红色的胎记在湿布下渐渐显形,竟是个条形码似的规整图案
      “每次受伤这里就会渗血” 他抓起李长安的手按上去“像不像超市扫价格的机器?”
      掌心传来细微的搏动,李长安想起母亲葬礼那天
      暴雨里的墓园角落有人拉小提琴,他循声找到浑身湿透的夏序言
      当时这少年脚边堆着七个酒瓶碎片,琴弦上沾着血和雨水,断断续续的旋律拼成半首《安魂曲》
      “你妈...”他刚开口就被烟味呛住
      夏序言点燃的薄荷烟塞进他嘴里,混着雨水的味道苦得舌根发麻
      “跳楼死的,八岁生日那天”烟头照亮夏序言腕上的旧疤,形似钢琴谱架的夹痕
      “她留给我的就这枚戒指,说是能保平安”祖母绿戒面闪过冷光“结果戴着它挨的打比前半辈子都多”
      李长安无意识转动耳环,脓血顺着螺纹渗出来。夏序言突然掐灭烟头,带着烫意的拇指按上他耳垂:“疼吗?”
      这个问题在寂静的琴房里炸开
      五年来第一次有人问出口
      父亲只会检查他有没有戴好母亲“最后的礼物” 家庭医生每周来清理溃烂的伤口却从不抬头看他,连林小姐都夸这耳环“衬得皮肤好白”
      他抓住夏序言的手按在自己脖颈的烫伤上:“这里更疼”
      窗外的雨更急了
      两个少年在黑暗里数着彼此的伤疤,像在暴风雨中交换武器的士兵。
      当夏序言扯开皮带露出腰间狰狞的旧伤时,李长安突然笑了他解开衬衫第三颗纽扣,心口处有道淡白的刀痕—— 十二岁被关琴房时,他用拆信刀对着这里比划过二十七次
      “喂”夏序言用尾戒冰他的泪痣 “要不要联手掀了这狗屁宴会?”
      远处传来管家开锁的声响
      李长安把带血的擦琴布塞进钢琴凳,突然觉得耳垂的刺痛减轻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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