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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灰烬余温 ...

  •   暴雨砸在疗养院残破的玻璃窗上,像无数细密的鼓点。地下实验室的灯光忽明忽暗,映照着李长安那张苍白的脸。他左眼尾的朱砂泪痣在闪烁的灯光下格外明显,那是母亲留给他的印记。
      他盯着实验台上那支标有自己名字的血样试管,喉咙发紧,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耳的银环——那两个极小的耳洞是母亲去世前亲手为他穿的
      十二岁那年被关琴房时,他疯狂转动耳钉导致发炎溃烂,从此总是用头发遮住,只有在深夜独处时才会露出
      夏序言站在他身侧不到半米的地方,呼吸比平时急促。他左手小指的祖母绿尾戒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那是他母亲唯一的遗物。他抬手擦掉唇边渗出的血丝,声音低哑:“你母亲……把一切都算好了”
      李长安没说话,右嘴角的浅褐色小痣随着他抿唇的动作微微颤动
      他想起小时候发烧,母亲总爱摸他的耳垂,说他的耳环是“护身符” 现在他才明白,那或许不是迷信,而是她留给他的最后一道防线
      “基因锁需要活体验证”夏序言盯着试管,尾戒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一旦启动,夏氏的人会立刻察觉”
      李长安抬眼看他,发现对方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显得格外疲惫
      他下意识拉了拉高领毛衣的领口,遮掩喉结处的烫伤疤痕——十二岁那年打翻茶具的惩罚
      “所以?”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社交场合应付那些无聊的寒暄。
      “所以你会成为靶子”夏序言的眼神暗沉“他们不会让你活着走出这里”
      空气凝滞了一瞬远处传来管道漏水的声音,滴答、滴答,像是倒计时
      李长安忽然笑了,右嘴角的小痣随之扬起
      这个笑容完美得像是他在商会酒会上的标准表情,但眼底一片冰冷:“你是在担心我,还是在担心证据拿不到?”
      夏序言没回答
      他转身走向角落的铁柜,从抽屉里取出一把老式手枪,动作熟练地检查弹匣,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实验室里格外刺耳
      “保险单在哪儿?”他问,声音平静得可怕
      李长安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染血的纸,递过去时指尖微颤,夏序言接过,指腹摩挲过签名处的条形码,眼神晦暗不明
      “你父亲知道吗?”他突然问
      “知道什么?”
      “知道你的命,是你母亲留给这场复仇的钥匙”
      李长安呼吸一滞
      他想起父亲每次看他耳环时阴鸷的眼神,想起那些莫名其妙的体检,想起书房里那个上锁的保险柜——窗外雷声炸响,惨白的闪电照亮两人对峙的身影。夏序言忽然伸手,冰凉的指尖触上他的耳垂,轻轻拨弄那枚银耳环。
      “她给你这个,不是为了保护你”他声音很轻“是为了确保……你能走到最后一步”
      李长安猛地攥住他的手腕,常年弹钢琴的手指骨节分明:“你什么意思?”
      夏序言任由他抓着,唇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笑。他锁骨处的蝴蝶纹身在衣领间若隐若现:“耳环里有追踪器,李长安,从你踏进疗养院开始,夏氏的人就已经在路上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远处突然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李长安的耳垂开始发烫,那枚戴了五年的银环突然变得滚烫,像是要烙进他的血肉里
      夏序言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更多血丝。他随手抹掉,从实验台下拖出一个黑色背包:“两条路第一,你现在从后门走,还来得及”
      “第二呢?”
      他后腰的菱形胎记在动作间从衬衫下摆露出,那是夏家继承人的耻辱印记
      “我留在这里启动基因锁,你带着数据去找林律师”
      李长安盯着那个闪烁的红色指示灯,突然想起母亲葬礼那天,夏序言在雨里拉了一整夜的琴
      琴弦断了,他就用指甲在琴板上划,直到指尖血肉模糊
      “你早就计划好了”这不是疑问句
      夏序言轻笑一声,从包里抽出另一把手枪扔给他:“上膛了,小心走火” 他的耳朵上全是耳洞,都是自己打的——靠疼痛来证明自己真的活着
      脚步声从楼上传来,伴随着对讲机的电流杂音。李长安握紧手枪,金属的冰凉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为什么?”他突然问“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
      夏序言正在调试□□,闻言顿了顿
      他抬起头,李长安第一次看清他眼里的情绪——那不是仇恨,而是更深、更沉重的东西
      “因为你母亲给过我一块巧克力”他轻声说“那天我被夏家的人打得半死,她偷偷塞给我的”
      楼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开始踹门。夏序言把引爆器塞进李长安手里:“三十秒后启动,足够你跑到安全距离”
      “那你呢?”
      夏序言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针剂,毫不犹豫地扎进手臂,针管落地的声音清脆刺耳,他锁骨处的蝴蝶纹身随着动作微微颤动:“我早就该死了”
      第一声枪响震碎了实验室的玻璃
      李长安拽着夏序言躲到实验台后,子弹擦着他们的头顶飞过
      “走!”夏序言推了他一把,自己却转身迎向枪声。他的动作比平时迟钝,但依然精准地击倒了第一个冲进来的黑衣人
      引爆器在李长安手里发烫,三十秒倒计时开始,数字一跳一跳地减少,夏序言回头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但枪声盖过了他的声音
      李长安转身冲向通风管道,身后传来更多枪响
      他爬进管道的那一刻,听见夏序言在笑,那笑声混着血腥气,像极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
      管道狭窄黑暗,李长安的手肘和膝盖在粗糙的金属面上磨得生疼
      倒计时还剩十五秒,他拼命往前爬,脑海里全是夏序言咳血的样子
      三、二、一。——
      巨大的爆炸声从身后传来,冲击波震得管道剧烈摇晃,热浪追着李长安的脚后跟,他奋力向前一跃,摔进了雨中的灌木丛
      身后,疗养院在火光中坍塌。李长安躺在泥水里,耳环烫得像是要烧穿皮肉,他摸到口袋里的数据芯片,突然明白了夏序言最后那个口型:
      “活下去”

      李长安在暴雨里狂奔。
      耳垂上的银环仍在发烫,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嵌进皮肉,他跌跌撞撞地穿过灌木丛,身后疗养院的火光将雨夜染成血色
      爆炸的余波震得他耳膜生疼,但更疼的是胸腔里那股窒息的钝痛——夏序言最后推他那一下的力道,重得像是在往他骨头里钉钉子
      “……咳、咳!”
      他猛地跪倒在泥水里,喉咙里泛上铁锈味
      手指颤抖着摸向口袋,数据芯片还在,边缘沾了点血,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夏序言的
      远处传来警笛声,红□□光刺破雨幕
      李长安攥紧芯片,强迫自己站起来
      夏序言死了吗?
      这个念头像刀片一样剐过神经,他不敢细想,也不敢回头
      林律师的公寓藏在老城区一栋没有电梯的旧楼里 李长安按门铃时,手指上的泥水顺着按键往下淌
      门开了一条缝
      “李……少爷?”林律师的声音压得很低,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您怎么——”
      “夏序言让我来的”李长安哑着嗓子打断他“基因锁启动了”
      林律师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随即猛地将他拽进屋,反锁上门
      客厅里堆满了文件箱,茶几上摊着张泛黄的设计图——2009年歌剧院的结构草图,某个角落用红笔画了个小小的音符
      “他果然找到了”林律师苦笑出声“我就知道那小子不会乖乖等死”
      李长安的呼吸一滞:“什么意思?”
      林律师没回答,转身从书柜暗格里取出个牛皮纸袋:“夏少爷半个月前就来找过我,给了我这个”
      纸袋里是张照片
      ——夏序言站在某处地下通道里,身后是错综复杂的管道。他左手举着那张歌剧院设计图,右手比了个中指,嘴角挂着熟悉的讥笑。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
      「要是那傻逼少爷来问你,告诉他——老子钻通风管的时候,从来都记得留后路」
      李长安的指尖死死掐进照片边缘
      凌晨三点十七分,李长安站在废弃地铁站的通风口前
      雨水顺着生锈的铁栅栏往下淌,汇成一条条浑浊的小溪,他撬开锁链爬进去,黑暗中有老鼠窸窸窣窣逃窜的声音
      通道尽头亮着微弱的灯光
      李长安屏住呼吸,一步步往前走
      拐角处堆着几个空罐头和矿泉水瓶,还有件沾满血和泥的黑色衬衫——他认得那件衣服,夏序言昨天还穿着它
      再往前,通风管道的铁皮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箭头,旁边画了只丑得要死的蝴蝶
      李长安的心脏突然跳得厉害
      他顺着箭头方向爬进一条分支管道,狭窄的空间里弥漫着血腥味和熟悉的广藿香气息,然后——
      “……操”
      沙哑的嗓音从黑暗里传来,带着熟悉的嘲讽:“你他妈是属狗的吗?这都能找到”
      夏序言靠坐在管道拐角处,脸色白得像鬼
      他左肩缠着件撕烂的T恤当绷带,渗出的血已经发黑。右手握着把枪,食指仍扣在扳机上,但手臂抖得厉害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腰腹——爆炸时的钢筋在他后腰的菱形胎记旁撕开一道狰狞的伤口,血肉模糊
      李长安站在原地,突然不会说话了
      “看什么看?”夏序言扯了扯嘴角,冷汗顺着下巴往下滴“没看过帅哥挂彩?”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
      李长安冲过去,膝盖重重磕在铁皮上也不觉得疼 他一把揪住夏序言的衣领,手指关节泛白:“你他妈——”
      声音卡在喉咙里,气得发抖
      夏序言任他揪着,突然笑了:“哟,李少爷还会骂人呢”尾戒蹭过李长安的手背,冰凉。
      “……松手,疼”
      李长安这才发现他锁骨处的蝴蝶纹身旁边多了道新伤,还在渗血,他猛地松开手,胸口剧烈起伏:“……你早就计划好了?”
      “废话”夏序言从裤兜里摸出包皱巴巴的烟,叼了一根在嘴里“老子八岁就学会怎么从火场里逃命了”
      打火机的火苗照亮他惨白的脸,也照亮他眼底那点微弱的、固执的光
      李长安突然意识到——
      这个人从来就没打算死。
      他只是习惯了用最惨烈的方式,证明自己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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