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最后一次倒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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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染迟心里再清楚不过，林霁真的走了。
下午4:30，阳光一如既往地穿过窗户，可林霁的座位如今已空落落的。桌上再也不见那只标志性的保温杯，从前堆满草稿纸的桌面，此刻被收拾得一尘不染，就连桌角那本林霁时常翻阅的《心脏解剖图谱》，也消失得毫无踪迹。
久染迟在走廊罚站的老地方，影子孤零零地投射在地面。没有了往日与另一道影子相互交织、精心调整角度而形成的光斑，没有了那些充满默契与欢乐的光影互动，此刻这道影子显得格外孤单，在空旷的走廊地面上，透着说不出的寂寥。
隔壁班英语老师的脚步声从身后由远及近传来。以往那脚步声总是带着威严与呵斥，可今日，似乎多了些不一样的意味。久染迟没有回头，他死死地盯着地面，眼神空洞。
“别看了，人已经走了。”隔壁班的英语老师看到他难得没有阴阳怪气，语气里竟夹杂着一丝怜悯，“早上七点的车，现在估摸都快到新学校了。”
久染迟依旧沉默不语，他的影子在阳光下微微晃动，显得有气无力。
教室里，同学们也察觉到了异样。平日里热闹的课间，此刻却安静得有些反常。几个平日里与林霁有些交集的同学，围在林霁曾经的座位旁，小声地谈论着。
“林霁这一走，感觉班里都空了一块。”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惋惜道。
“是啊，学霸一走，难题都不知道问谁了……好想念。”某位女生附和着，眼里满是失落。
周敏走进教室，看到同学们围在那里，原本严肃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她清了清嗓子：“林霁同学转学了，大家都要把心思收回来，好好学习。他在新的学校，也会继续努力的。”可周敏的眼神里，还是透露出一丝不舍。
事实上，林霁离开的那天，久染迟去了车站。
他早早赶到车站，躲在一根粗壮的柱子后面，如同一个小心翼翼的窥探者。他眼睁睁看着林霁的母亲将行李箱吃力地放进汽车后备箱。林霁站在一旁，身着从未见过的陌生校服，那白衬衫的领口挺括，与他记忆中那个穿着随意的林霁截然不同。林霁的手腕上，还戴着住院时的蓝色腕带。
久染迟的摩托车静静停在五十米开外的地方。加宽了5厘米的后座，此刻空荡荡的，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冰冷的光。他清楚地记得，曾经林霁坐在这后座上，膝盖轻轻抵着他的腰侧，后来又渐渐环住他的腰。那些细微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记忆里，可如今，后座再也不会有人侧坐上来，与他一同在风中前行。
就在久染迟沉浸在回忆的漩涡中时，林霁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转过头。
久染迟下意识地往柱子的阴影里缩了缩，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看到林霁的目光直直地朝他藏身的方向投来。阳光太过强烈，刺得久染迟眼睛生疼，他努力想要看清林霁的表情，却只能看到他的嘴唇微微蠕动，像是在说着什么，可距离太远，周围又充斥着车站嘈杂的声音，他什么也听不清。
紧接着，林霁缓缓抬起手，指尖在空气中轻轻划了一道弧线。
久染迟的心脏猛地一缩，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他太熟悉这个动作了，每次林霁在车窗写字时，手指就是这般。曾经，在起雾的玻璃上，林霁会用简笔画画出一只带听诊器的兔子，往往旁边还有一只贴着创可贴的小狗。
在黑暗的隧道里，这些简单的画承载着他们之间无数的心事。然而这一回，没有起雾的玻璃，没有熟悉的字迹。眼前唯有那刺眼的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可即便影子再长，终究无法交汇。
汽车发动的声音，将沉浸在回忆与失落中的久染迟唤醒。他像是突然被注入了一股力量，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但车子已然缓缓驶远，只留下尾气在空气中扭曲成模糊的形状。他拼命追赶，伸出手，试图抓住些什么，指尖仅仅碰到一缕带着热气的风，那风的温度，是林霁残留的体温融在了里面，如此虚幻，遥不可及。
回到学校后，久染迟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上课铃响了，老师在讲台上讲课，可他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课堂上。老师注意到了久染迟的异样，提问他问题，他也只是愣愣地站着，半天答不上来。老师无奈地摇了摇头，让他坐下，眼神里满是担忧。
课间休息时，同学们在教室里嬉笑打闹，可久染迟却独自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同学们看着他，也都不敢上前打扰，只是偶尔偷偷投来关切的目光。
张御明看到久染迟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满是担忧。他走到久染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迟哥，别太难过了，林霁肯定也希望你好好的。”久染迟只是微微点头，却没有说话。
郝素雯走了过来，她手里拿着一本笔记本，递给久染迟：“这是林霁之前借给我的笔记，一直没来得及还给他，你要是有机会，帮我转交给他吧。”久染迟接过笔记本，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心中一阵刺痛。
而另一边，苏棠看着林霁空荡荡的座位，心中五味杂陈。她暗恋林霁已久，林霁的突然转学让她感觉自己的心好像缺了一块。一方面，她因为再也见不到林霁而难过，那些偷偷注视林霁的日子仿佛一去不复返；另一方面，她又忍不住有些庆幸，看到久染迟同样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心想至少久染迟也见不到林霁了，这让她心里莫名有了一丝平衡。
那天晚上，久染迟回到家，径直走向那辆摩托车。他眼神空洞，面无表情地拿起工具，开始拆卸摩托车的后座。父亲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静静地看着他把零件一件一件拆下来，摆在地上。
“我今天收到一本诗刊的再版邀约。”父亲打破了沉默，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久染迟的手顿了一下，手中扳手上沾着的机油，滴落在父亲递来的信纸上，恰好盖住了编辑的签名。
“二十年前我放弃写作时，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父亲继续说道，语气中满是感慨，“但有些东西，就像机油渗进指纹里，无论怎么洗都洗不掉。”
说着，父亲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有些褶皱的纸，递给久染迟，说道：“这是我早年给你妈妈写的一首诗，现在想来，竟好似概括了你和林霁之间的感情。”
久染迟接过纸，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上面写着：
在时光长河的浅滩，
你我如交错的波光。
命运的风，偶然吹过，
……
尽管道路各自延展，
那相伴的影不会消散。
在心底深处的角落，
是我们青春的镌刻。
久染迟读完，心中五味杂陈，那些与林霁相处的过往，如同电影般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他低下头，凝视着自己的手掌。那些黑色的油渍，渗进掌纹，在生命线和感情线上，都留下了印记。这些印记，恰似他与林霁之间的回忆，深深地镌刻在他的生命里，无论时光如何流转，都无法将其抹去。
他不禁想起最后一次罚站时，阳光在地面上投下的倒影。倘若当时林霁还在窗边，倘若那个保温杯还在原位，光斑究竟会落在哪呢？是手腕上那道因打架留下的伤疤处？还是口袋里一直备着的创可贴上面？又或者，是他心脏跳动的位置，那个最柔软，也最容易被触动的地方？
第二天，久染迟被调到了靠窗的座位。
阳光透过玻璃，在他的课桌上投下一小块光斑。那光斑安静地躺在桌面上。他盯着这片光斑，看了许久许久，直到眼睛渐渐发酸，可他依旧舍不得移开视线。
随后，他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缓缓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那片温暖的光。那一瞬间的触感，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曾经与林霁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温暖的瞬间，那些真挚的情谊，都如同这片光一样，看似触手可及，又永远无法真正握住。
就像触碰一个，永远无法重逢的倒影。
这个倒影，装着他与林霁之间的青春、梦想与情谊，虽然美好，却已渐行渐远，只留下他，在这漫长的时光里，独自回味，独自感伤。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恍惚间他仿佛又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在说：'迟哥，这道题是这样做的……'，可转头时，只看到被风吹起的窗帘扫过空荡荡的邻座。"
而他心里明白，从这一刻起，他必须带着这份回忆，坚定地走下去，去追寻那个与林霁曾经共同憧憬的未来，哪怕，未来的道路上，不再有林霁的陪伴。
回忆如茧，缚住往昔温柔；前路似光，引向未知远方。终有一日，我们的倒影会在时光的河流中重逢"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最后一次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