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光影游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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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4:27分，夕阳的余晖通过第三排的窗户斜斜地照进室内。林霁的保温杯立在课桌右上角，不锈钢杯壁被夕阳映出一道菱形光斑，恰好落在走廊上久染迟的影子上。光斑的位置精准得如同精心测量过，每日此时都会准时出现。
久染迟正倚在走廊瓷砖上罚站。校服拉链敞到胸口，露出锁骨处一道新鲜的擦伤，伤口还有些发红。他微微侧头，目光穿过窗户，落在林霁低垂的睫毛上。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就在教室后排，此时老张正坐在办公桌后批改作业，完全没注意到走廊上的情况。
每天下午4:30分。久染迟——他总是故意在这个时间犯错，被老张罚站，然后靠着冰凉的瓷砖，眼睛却盯着地上那道被拉长的影子。今天他在楼梯口故意踩住低年级学生的书包，被值周生抓个正着。
林霁坐在教室里，表面上一如既往地专注学习，可那握着笔的手，时不时会微微停顿。然后主动挪动到桌角旁的玻璃保温杯上，很轻，很慢。让细碎的光斑慢慢挪移到在走廊罚站的那个少年的手上。
终于，到了那个特定的时刻，林霁轻轻拿起保温杯，杯壁上阳光反射的光斑缓缓游移，如同被无形的手操控，最终停在了久染迟影子的手腕处——那里有一道新鲜的伤口。
"啧。"久染迟嗤笑一声，故意晃了晃手腕。影子跟着动了动，那道伤痕在光影里格外显眼。伤口是昨天和校篮球队冲突时留下的。
"敦行楼的那个！看什么呢？"教导主任的呵斥突然从身后炸响。久染迟懒洋洋地转身，却在动作间故意晃了晃身子。地上的影子跟着摇晃，光斑碎成一片，溅在林霁的课桌边缘。透过窗户，他看见林霁握笔的手顿了顿，碳素笔在草稿纸上划出一道突兀的波浪线。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林霁的保温杯突然倒了。温水顺着地砖缝隙蜿蜒，一直流到他脚下。倒影里的光斑扭曲变形，变成奇异不规则的形状。林霁的保温杯是生日时廖颖晖从日本带回来的，玻璃材质，杯盖上有只银色小海豚。
"又在偷看别人班上课？"教导主任的皮鞋踩在水渍上，发出令人不快的声响。水花溅到他的裤脚，他嫌弃地皱了皱眉。久染迟的目光却黏在那滩水上——倒影碎了，但水中的光斑依然闪烁着。
久染迟蹲下身，伸手轻轻触摸着那滩水。水在他的指尖流淌，带着一丝凉意。水里映着走廊尽头的时钟，时针刚好指向4点31分。他看着水中的光斑，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林霁看着自己的保温杯倒了，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他的手指紧紧握着碳素笔，指节微微泛白。他不敢去看教导主任的眼睛，只能低着头，假装专注于手中的草稿纸。草稿纸上写满了久染迟的名字，被擦掉又重写，最后只能隐约看到笔画痕迹。
教导主任站在一旁，双手抱在胸前，目光严厉地扫视着两人。久染迟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水渍和灰尘，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无所谓的笑容。他对着教导主任笑了笑，说："老师，对不起啊，是我不小心碰到的。"声音漫不经心，仿佛摔的不是自己男朋友的东西。
林霁抬起头，轻声说："老师，是我没放好杯子。"他的声音比往常低了几分，却带着一丝真诚。教导主任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说："算了算了，看在你是优等生的份上，先饶你们一次。"
林霁的成绩单始终保持在年级第一，各类竞赛奖项拿到手软。久染迟突然蹲下身，用手指在地上写下了一串数字：825。林霁看着他的动作，心中涌起一股好奇。"这是什么？"林霁轻声问道。久染迟抬起头，神秘兮兮地笑了笑："大学霸，能不能推理出来？"
自那之后，便开始了属于他们俩独特的游戏时光。校园的日子在这光影交错中缓缓流淌，如同一条安静的河流，表面平静，内里却暗藏汹涌。
又到这一时刻，阳光穿过第三排的窗户，在林霁的保温杯上折出一块晃动的金色光斑。久染迟早已如往常一样，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看似随意地在走廊罚站。他微微低着头，嘴角却挂着若有似无的浅笑，眼睛时不时地透过窗户偷瞧林霁。
林霁坐在课桌前，表面上一副专心学习的姿态，实则内心早已难以平静。他轻轻拿起保温杯，眼神专注而温柔，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杯壁上校徽反射的光斑，在他的轻轻转动下，缓缓游移，最终再次落在久染迟影子的手腕处。
"你们又在搞什么！"教导主任的声音准时响起，林霁的保温杯被吓得再次滑落在地上，水撒了出来。
倒影碎了——但光还在。
走廊里此起彼伏的脚步声不绝于耳，操场上嬉笑打闹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久染迟弯腰捡起保温杯，金属杯身在夕阳下泛着温暖的光泽。他注意到杯底刻着一个小小的"J"，那是他上个月偷偷刻上去的。当时林霁发现后只是皱了皱眉，却一直没有把杯子换掉。
杯子底部的划痕很浅，几乎看不出来。久染迟当时是趁午休把杯子拿到天台，用圆规一点点刻的。林霁从教室里走出来，接过久染迟手中的杯子。他们的指尖在交接时短暂相触，久染迟能感觉到林霁的手指冰凉而修长，像他这个人一样，带着一种克制的温度。
"谢谢。"林霁的声音很轻，几乎被走廊上的嘈杂声淹没。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久染迟咧嘴一笑："客气啥，我的错。"他故意说得很大声，好让教导主任听见。教导主任正背着手往办公室走，听到久染迟的话头也不回地哼了一声。
"825是什么意思？"林霁突然问道。他的声音有些急促，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
久染迟眨了眨眼睛："你猜啊，大学霸。"
林霁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无奈："是我上次月考的分数？"
"错！"久染迟得意地晃了晃脑袋，"是我翻墙的次数记录。"
林霁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你..."
"开玩笑的！"久染迟赶紧打断他，"是8月25日，我们第一次说话的日子，也是你的生日减我的生日加上520"
林霁愣住了。他的睫毛微微颤动，在脸颊上投下细小的阴影。那一天，久染迟记得清楚，林霁抱着一摞作业本，从图书馆拐角处转出来，差点撞到他。林霁当时慌乱得连道歉都结结巴巴，后来还是久染迟帮忙整理散落的书本。
"你记得？"林霁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指上，无名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当然记得。"久染迟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石子滚到花坛边停下来，"你当时抱着一摞作业本，我帮你捡起来的时候，你连看都不敢看我。"
林霁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保温杯上的刻痕："我以为你会笑话我。"
"我为什么要笑话你？"久染迟的声音低了一些，带着一丝不解。
"因为..."林霁抬起头，眼神闪烁，"因为所有人都说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优等生和问题学生，怎么可能有交集？"
久染迟突然上前一步，两人的距离骤然缩短。他能闻到林霁身上淡淡的墨水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息。那是林霁在医务室帮忙时沾上的味道。
"谁说的？"久染迟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容置疑，"让他们来跟我说。"
下课铃突然响起，尖锐的声音划破沉默。走廊上瞬间涌出大批学生，嘈杂的人声将他们的对话淹没。久染迟不得不后退一步，给路过的同学让出位置。
"明天见。"林霁小声说道，转身准备回教室。他的眼神飘忽不定，不敢停留在久染迟脸上太久。
久染迟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等等。"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创可贴，小心翼翼地贴在林霁手指上一处几乎看不见的小伤口上，"别让伤口感染了。"创可贴是卡通图案，海面有小黄鸭，正是林霁之前给他的类型。
林霁看着手指上的创可贴，上面印着卡通图案，和久染迟平时用的如出一辙。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笑容转瞬即逝："谢谢。"
"明天记得把杯子放回原位。"久染迟眨了眨眼睛，"咱俩还得继续呢。"
林霁点点头，转身走进教室。久染迟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阳光依旧温暖，走廊上的水渍已经完全干了，但那个特别的时刻，那个只属于他们的秘密游戏，明天还会继续。
下午的课程枯燥无味，林霁却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他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久染迟弯腰捡杯子的样子，还有那句"我们还得继续呢"。他偷偷转头看向窗外，走廊上空无一人，最后一排的久染迟正在课本后面呼呼睡大觉。只有夕阳的光芒懒懒地洒在地上，
放学后，林霁收拾书包时发现书包里多了张纸条。他展开来看，上面只有简单的几个字：图书馆见。是久染迟的字迹。纸条右下角还画了个小小的光斑图案。
图书馆里很安静，只有翻书的声音。林霁在角落的座位上坐下，没过多久久染迟就出现了。他倚在书架旁，朝林霁招了招手。
"看到你今天下午一直心不在焉。"久染迟坐到林霁对面，随手拿起一本漫画书翻看。
林霁点点头："有点事想不明白。"
"什么事？"久染迟合上书，认真地看着林霁。
林霁犹豫了一下："为什么我会主动陪你玩这种游戏……？"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玩这种游戏？"林霁深吸一口气，"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久染迟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可能是因为..."他顿了顿，"在别人眼里，我们确实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吧。但在这个游戏里，我们是平等的。"
林霁看着他，等他把话说完。
"就像这个光斑，"久染迟抬手指向窗外，夕阳正好把图书馆的窗户也映照得金灿灿的，"它是真实存在的，但又转瞬即逝。就像...我们的关系。"
林霁愣住了。他从未想过久染迟会说出这样的话。
"而且..."久染迟继续说，"我觉得有趣。每天四点半，你偷偷转动杯子，我在走廊罚站，然后等着光斑主动落到我手上。多有意思啊。"
林霁忍不住笑了："你总是能找到理由。"
"生活本来就需要一点乐趣。"久染迟笑得肆无忌惮，那个叛逆的少年仿佛又回来了。
天色渐暗，操场周围的灯光逐一亮起。林霁站起身收拾书包："走吧，该回去了。"
久染迟跟在他身后："明天继续？"
林霁点点头，没有说话。走廊的灯依次亮起，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影子在墙上拉得很长。月光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银边。
第二天，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光斑准时出现在墙上。久染迟依旧站在走廊罚站，林霁依旧坐在教室里转动着保温杯。窗外的蝉鸣声忽远忽近，而他们都知道，这场悄无声息的游戏，早就超越了所有世俗的规训与评判——有些星光，注定只能落在特定的影子里。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光影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