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野哥的伯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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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厢内冷气开得很足，桌面上那盘刺身拼盘一直没有人动，表层已经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在惨白的灯光下泛出冷冽的光泽。
宫野的后背却被汗水浸透，黏腻的衬衫紧贴在皮肤上，让他如坐针毡。
项雪鹤正端着酒杯在包厢里悠悠游走。
吊灯的光线打在他的脸上，将他本就流畅到近乎完美的五官映得愈发亮润，他嘴角噙着笑，每一寸弧度都漂亮到极致。
包厢里的人其实不算多。
正中主位上坐着的是孙若远，这位瑞达集团的总裁年纪轻轻，气质卓然，他穿了身考究的亚麻西服，脖上搭配了一条同色系的丝巾，举手投足间透着股娇矜气。
左手边那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就是七月影视的资方代表王三发，另外两个是某视频平台的负责人，一男一女，正跟七月影视开着新项目的洽谈会，不知怎么的也被王三发给拉过来了，正端着假笑，频频向眼前这个黑料满身却长袖善舞的前顶流示意。
“常言说得好，对家的对家，那就是朋友呀。”
项雪鹤的嗓音甜到发腻，他主动弯身同孙若远举起的酒杯轻碰了一下。
“只要孙总一句话，我以后就卖-身给瑞达了！”
“砰”地一声，宫野重重放下手中的酒杯。
孙若远意味深长地瞥了宫野一眼，慢条斯理地抿下酒，“这事不是不能考虑，毕竟我这人最大的爱好，就是跟岳寻为作对。”
“不过我们丑话可得先说在前头，我不会像姓岳的那么宠你，瑞达签下你后，你的综艺商务可是统统都要听从公司安排，你不能拒绝。”
宫野又重新抓起酒杯，闷头喝下一大口。
“那当然啦，我人都是孙总的了，以后当然要唯孙总马首是瞻！孙总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绝不会有一句怨言！”
项雪鹤转身，又向王三发投去一个媚眼，“那王哥你呢，你怎么说？”
“好商量！好商量！”
王三发一拍大腿，“这个古偶的本子我可是亲自看过的！虽说这制作水准和团队也就勉强算个B级水平，但耐不住剧情好啊，是时下观众最喜欢的甜宠剧，到时候砸钱营销一波，大爆不敢说，小爆那是妥妥的！就这男主我思前想后迟迟没能定下来，今儿一看，嘿，这不在这等着呢嘛？”
项雪鹤笑得愈发灿烂。
这就是项雪鹤的高明之处了。
他今天把孙若远和王三发同时请来，只要瑞达开口要他，这剧板上钉钉就是他的了。
项雪鹤是顶流，加入嘉悦从前的死对头瑞达本身就是个大热点，虽然他名声已经臭了，但黑红也是红，电视剧还没上映就白得这一波热度，王三发这种生意人不可能放过。
而这个剧项雪鹤其实是看不上的。
他那前经纪人郭奈虽然是个混蛋，但选剧的眼光很毒，郭奈选的剧虽然未必就好，但郭奈看不上的剧绝对烂。
项雪鹤肯接这部烂剧，目的是为了做个顺水人情，让资方把宫野也给塞进去。
“王哥，那我的要求…”
“好说好说，你是男主，这点小事都听你的…”
“所以说我最喜欢跟王哥这样的人合作，爽快！来王哥，我们再走一个？”
王三发被项雪鹤哄得几杯酒下肚，已经快找不到北了，另外几人也跟着笑声不断，就在气氛渐入佳境时，孙若远突然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角，轻飘飘地扔下一枚炸弹：
“雪鹤啊，我可以要你。”
他顿了顿，指向一直饭桌上沉默不言的宫野。
“但这个人，我不要。”
包厢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宫野握住酒杯的手，指节发白，喉结用力滚动了一下，却没出声。
“哎呀，孙总，这话说得不好听了呀，什么事都是可以商量的嘛。”
王三发搓着手打圆场，脸上堆着尬笑，“您年轻，可能不知道，宫老师虽然现在没什么作品了，但十年前…”
“我知道，前影帝嘛。”
孙若远抬眼，“可惜呀，是［前］影帝…他上月还在给我公司里的一个小艺人做武替挨打呢，我现在才知道，像他这种低等武替是不按场次计费的，而是按拳数计，打一拳给两百…啧，怪不值钱的，这种人，我签来做什么？摆在瑞达大门口当出气沙包啊？宫老师，你自己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项雪鹤突然笑出声，他双臂搭在孙若远的椅背上，歪头看向宫野，无辜地帮腔道：“野哥，孙总问你话呢。”
所有人的目光好像无数根钢针，一寸一寸钉扎进宫野的皮肤。
尤其是…
项雪鹤的嘲讽，更让他痛彻心扉。
项雪鹤漂亮明艳，同优渥富贵的孙若远站在一起时是那样的登对养眼，自己即使穿上了这套租来的高定西装，但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他的内里就是个滑稽十足的小丑。
他连一个配角的角色都要靠着项雪鹤为他陪酒争取，而他又能给项雪鹤什么？
他宫野在这个圈子里一无人脉，二无财富，只能像十年前一样，被人踩在脚下，屈辱地签下那份含血泣泪的声明。
他的梦想早就破碎了。
他也不该再痴心妄想再同项雪鹤有什么以后。
他什么都给不了项雪鹤。
“是，孙总说的对，我不配。”
宫野起身时，膝盖撞到了桌角，钝痛顺着神经直窜上全身，以至于他鞠躬的动作格外僵硬麻钝。
“各位失陪，我先走了。”
“哎呀呀，什么事情这么热闹？怎么不喊我老头子过来一起看呀？”
就在这时，包厢门突然被推开。
一个穿着中式立领衬衫的老者在侍应生的带领下，走了进来，老人年纪已经很大了，约摸70多岁，但花白的头发却梳得一丝不苟，精神矍铄。
“韦...韦导？！嘿，我是不喝多眼花了，这真是韦导？！”
王三发瞪圆了双眼第一个跳起来。
“您没看错，真是韦导！”
项雪鹤恭敬起身，在场几人包括孙若远都站了起来，纷纷向韦志明问好。
韦志明，正是十年前执导《野火》捧红宫野的传奇导演，其作品获奖无数，是业内公认的大导，自从年前宣布息影后，就再没在公开场合露过面。
宫野没想到今天会在这样的场合见到韦志明。
他呆在原地，周身的血液好像都在此刻凝滞住了，动弹不能。
韦志明，是那个在电影片场手把手教他演戏的恩师，是那个在他连自己都不相信他能演好少年阿晓时，语重心长地鼓励他要相信自己，说他的骨子里有一股犟劲，正同野火一样，烧不尽，灭不去，是天生主角的好伯乐，也是那个在车祸雪藏事件后亲自前往东市找过宫野，试图说服他重新振作的老人…
十年了。
宫野定定看向韦志明。
他看见老人眼角的皱纹比记忆中更深了，但那双眼睛依然清亮如初。
“阿野，”
老人用粤语轻声唤他，声音像穿过时光的长廊，回到了当初的片场，“好耐冇见，最近點呀？”
宫野的舌尖似乎尝到了铁锈味。
他将血腥气咽下，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嗯，都幾好。”
韦志明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目光重若千钧。
宫野知道老人在等什么，十年前在拍摄野火时，每次NG后，老人都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等他重新挺直腰板说“再来一次。”
可这一次，宫野别开了目光。
“怎么我一来，大家的酒都停了？继续啊，哈哈。”
还是韦志明爽朗的笑声打破了包厢里的沉寂。
众人纷纷重新举杯，玻璃碰撞声此起彼伏，却掩饰不住其中微妙的尴尬。
项雪鹤借着敬酒的间隙，不动声色地挪到宫野身边。
“野哥…”
“就算不给我面子，总要给你的恩师韦导一个面子吧，先别走。”
项雪鹤嗓音甜糯，用眼神示意宫野。
宫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坐回座位。
“不对啊！”
王三发这时一拍大腿，“今晚到底是谁把韦导这尊大佛给请来的？雪鹤，该不会是你小子吧？”
“王哥说笑，我哪有这本事？”
项雪鹤掩唇轻笑。
韦志明喝下项雪鹤敬来的酒，接过话茬：“是若远邀请我来的。他手上有个新项目，正好是和我那个不成器的小徒弟合作的。”
“哎哟！”
王三发夸张地瞪大眼睛吹捧。
“韦导的徒弟，那肯定不简单啊！咱这电影界看来又要多上一位新导儿了！”
“哪里哪里。”
韦志明摆摆手，“阿锡还没有独立导过作品呢，这次的处女作还没开拍，能不能成都两说。”
“韦导谦虚！”
酒过三巡，话题不知怎么又绕回到项雪鹤身上。
“说起来，”
王三发眯着双醉眼：
“雪鹤出道这么多年，好像就拍过一部电影吧？叫什么来着，《浮光掠影》？”
“是《浮光掠金》，讲赏金游戏的那部嘛。”
项雪鹤依旧在笑。
“对对对！”
王三发拍着脑门，“我记得可清楚了，刚上映就拿了个金扫帚奖是吧哈哈哈！后来我们雪鹤好像就再没有碰过电影了。”
“王哥，您又取笑我！”
韦志明也笑，“雪鹤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好看。他什么都不用做，就往那里一站，就已经很有大荧幕的氛围感了，如果雪鹤能够早出生几年，跟我合作，我未必不能好好指导他啊！”
“您看看，还是韦导慧眼识才，我要早碰到韦导，说不定也能捧个正儿八经的奖项回来！”
孙若远适时举杯敬酒：“韦导，新项目我已经在和林锡对接了，男女主角我们也一起敲定下来了。您这次来东市找我，是有什么地方不放心，要亲自过来把把关？”
韦志明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宫野脸上。
“听说...”
老人正色下来，“电影里有个三番男配的人选，还迟迟没有定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野哥的伯乐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