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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   九

      一时间血花四溅,周深只觉天崩地裂,他脑海中再不剩什么,只看见她的身影若风中之絮飘然而落。他不管不顾连滚带爬地冲上前,接住了她倒下的身体。

      “小微、小微!”周深茫然无措、语无伦次,全身颤抖几乎只顾得上抱紧她的身体。鲜血不断地从她胸口流出,在她白色的大氅上洇染了一片醒目的红,周深忙捂住她的伤口,血也将他的手染红,从他指缝中源源不断地渗出来。他感觉到了生命从她身体中以他阻挡不住的速度流逝着,脑海中更是一片空白音不成调:“你撑住,我带你去找大夫,不要睡!千万不要睡!”

      “深郎,你没事……你没事就好……”江微勉力展颜一笑,轻声道。

      “小微、小微!你会没事的,你也会没事的!上元了,马上就要开春了,洛阳的牡丹要开了,你撑住,我带你去看、我带你去看好不好?小微你撑住,车夫呢!大夫!大夫!”

      “深郎……没用的,你我都清楚不是吗?他,要我们给一个说法……那……就我来吧……”

      “小微!小微不要,不要!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不是我!”周深抱紧了江微,眼泪如脱线的珍珠般簌簌而落。

      “别哭,”江微艰难地伸出手欲拭去他眼泪,气若游丝,“你笑起来……最好看了……这一生,有你,我过得很开心……来生,我们就当平凡人,在和平的天下,做一对平常的眷侣……你再带我去看洛阳牡丹……回那时的长安……看天下繁华吧……我去……找我们的女儿……”

      语尽,江微还未触碰到周深脸颊的手便就此滑落,她永远地闭上了眼,再无声息。

      “母亲!母亲!”耳边只余周知远的哭喊和应天门下的猎猎风声,周深愣愣抱着江微再无一丝气力的身体,眼泪不断,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他想嚎啕大哭,却只有断断续续不成音调的悲鸣声从他喉咙中艰难挤出来,过了许久,他才模模糊糊地记起该如何哭泣一般,他抱紧了江微的尸体,将脸埋在她鬓发间,压抑的痛哭声渐渐挣脱出来,回荡在应天门内外。

      他不记得他后来是怎么带江微回去的,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把她安葬的,他甚至不清楚为什么明明欲激怒安庆绪并赴死的人是他,最后怎么是她死于暗箭之下。她一直是最懂他的,她知道他会这么做,于是做好了准备来救他,或者说换他的命。他不知道她到底给安庆绪写了什么,但那已经不重要了,结果很明了,兴许她许了安庆绪一场交易,也可能是她和安庆绪做的一场赌局,也可能只是安庆绪想看一出好戏。

      那支箭那日必须要一个人的命,只不过,她早已将那人安排成了自己。

      江微头七一过,安庆绪便拟了个罪名,将周深革去官职打入狱中,周知远和周家余下的下人一应被软禁起来。直到十月,广平王李俶同郭子仪收复洛阳,也救出了狱中的周深。

      曾经端方如玉的周小公子,曾经风光无限意气风发的探花郎和周侍郎,此时却衣衫破败发髻凌乱,面如枯槁,没了一丝生气。

      他回到洛阳的住处,瘦了一圈的周知远喊着父亲,冲上来抱住他,他紧紧拥住周知远,捏了捏他的脸颊,难得露出些笑容。周知远被送回书房,他独自往自己和江微的院落而去,他眼见江微的陪嫁侍女立于门口,眼圈发红。侍女冲他行礼后退了出去,周深回到他和江微的房间,整个房间一尘不染,仿佛没人来过。

      他缓缓挪步到梳妆台前,打开了江微一直用的那妆奁。每一件东西他都那么熟悉,他每日为江微描眉用的笔、梳头用的发梳,江微用脂粉少,却喜欢各种簪钗首饰,她自己买回来的、他为她定做的渐渐攒了满满一盒。但她最喜欢的却是一根檀木簪和一根玉簪,檀木簪是她及笄时她母亲为她绾发用的那根,是母亲为她及笄礼定做的;玉簪是他在她及笄那年送她的礼物,他每天为她梳头绾发时,她最常选的便是这两根发簪。

      而今却已物是人非,周深伏在妆台上,泣不成声。

      周家人被接回长安,回到了原先的周府。周深因在洛阳为大唐立下汗马功劳,不仅官复原职还被正式擢升为中书令,并受封县侯爵位,官比宰相。周府众人都得到赏赐,江微也被追授了三品的诰命,周府一时风光无两。但周深一应谢绝了同僚的道贺,府上也是冷冷清清,离开洛阳时是多少人,到了长安还是多少人。

      周深仍是那个能力出众除奸佞扶贤士之人,但众人又知他有了些不一样。他少了些意气风发,多了些沉稳内敛,除了陪着周知远时是笑着的以外,似乎再没有人见过他脸上现出从容自如的笑意,即使有,也是极淡极温和的。他们再没见过他策马前去乐游原赏花踏青,再没见他在良辰佳节出现在繁华热闹的街市上,众人皆知,有什么被彻彻底底从他生命里地剜去了。

      后来,安庆绪和史思明被诛杀,持续多年的安史之乱终于平定。周深也在那一年的正月辞去了官职和爵位,变卖了周府多余的家产并将变卖所得全送去了善堂,还遣散了周府剩余所有的下人。府内原先的车夫坚持要为他赶最后一趟车,于是他带着周知远和不多的行囊,乘车离开了长安。

      这些年也发生了很多事,他的父亲母亲病故,长姐于割据战乱中不知所踪。江微的父母在扬州失陷时死于非命,吴翎和沈妍夫妻也因不肯投降而被叛军杀死。而今长安又常安,大唐仍在,放下了这个牵挂,他竟发现自己除了周知远,这天地间他茕茕孑立,再无别的牵挂了。

      至亲逝去,挚友皆亡,挚爱也永远离他而去,他一路从身着绿袍到穿上了绯色官服,最后官拜三品紫袍加身,却也孑然一身。那些远大志向,那些功名利禄,那些浮华虚妄,那些看得见的华丽空壳子都成了过眼云烟。他只想要内心的皈依和宁静,想寻一个地方安静平和地抚养周知远长大,再度过平平淡淡的一生。

      /

      十

      小忆便是这个时候遇见的。

      宝应二年三月,马车行至虔州地界内,周知远在马车内坐得烦闷,周深便让车夫停一停,两人下车散散步稍作休整再出发。

      “你们也是要去虔州吗?”就在这时,一个小女孩走到了他们身边。女孩瘦瘦小小的,衣衫破旧但还算整齐,头发蓬乱地搭在头顶垂在脑后,还顶着一张小花脸,眼睛却是清亮亮的。

      “是呀,你也是吗?”周知远点点头,礼貌地询问道。

      “我其实不知道我要去哪里,”女孩垂下了眼睛,“我一路走过来,他们说虔州还算安定能过活,所以我就想去看看。”

      “孩子,你是哪里人呀?”周深觉出些什么,走上前蹲下身温和问道。

      “洛阳,逃难来的。”女孩道。

      “那你叫什么?你家人呢?”

      “家里人都叫我小忆,”女孩的声音越来越低,“我不知道家人去哪里了,他们让我在路边等着,他们去找吃的,然后,我就再也没见到他们了。”

      周深和周知远明白了什么,他们默默对视一眼,没有多言。

      “小忆,”周深思忖了片刻,温和怜惜地望着她,“我们是从长安来的,也是想去虔州找个安定过活的地方。我姓周,叫周深,这是我的儿子,叫知远,你今年几岁了?”

      “七岁。”小忆道。

      “那你比这位哥哥小四岁,”周深心头一颤,眼中多了几分慈爱,“如果你信得过我们的话,你就跟我们一起,好吗?”

      小忆思索了片刻,冲着他坚定地点了点头。于是他们三人便来到莲塘村,也在此安定了下来。

      刚开始小忆是认生的,也与他们父子有些隔阂,父子二人倒也不介意,仍当她为家人,尽心呵护对待。小忆也渐渐从周深那里,知道了他们跌宕起伏的往事。

      “那我的生辰,是不是和你们那个夭折的女儿的生辰很近?”小忆定定地望着江微的牌位。

      “是,你和她的生辰只差一个月,她就和小微一起,葬在洛阳城郊,”周深意识到什么,连忙道,“小忆,你别多心,我们……”

      “我明白,这些年你们对我是不是真的好,我分得清,”小忆却仰起脸,眼睛依然是清亮亮的,丝毫没有悲伤和阴霾,“如果你们不好,我早就逃了,我可是能自己活下去的。”

      “是呀,我们小忆可厉害了。”周深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摸摸她的头发。一个孤女能走那么远的路还精神不错又保持体面,这孩子本就不简单。

      “所以,你想那些人,想回到长安和洛阳吗?”小忆重新看向那灵牌,问道。

      “想念,但也不敢念,不敢想。”周深垂下眼,眸光暗淡。

      “可我觉得,不要害怕回忆也不要试图忘了曾经,不管它是不是好的。只要你还记得,他们就还在,不管是人还是事,甚至是长安、洛阳、大唐。”小忆仰着稚气未脱的小脸道。

      “小忆懂这么多呀。”周深笑着拍拍她的肩膀。

      “我其实不懂,我只是觉得不要难为自己,如果忘不掉如果很难过,那就干脆不要勉强自己忘掉,就不会因为这个而痛苦了。如果想念,就说自己想念,如果思念,就思念,如果怀念,就怀念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没遇到你们之前,我每天都是这么跟自己说的,我要让自己开心一些,不要难过。”

      周深定定地看着小忆,忽然哽咽不知该怎么接话,他蹲下身来,轻轻地抱了抱她。

      “我是觉得,周夫人一定知道你们很想她的,她也一定看得到你们。我相信她一定不希望看到你们是难过的或者把自己给困住了,你们好好地生活,她都会知道的。何况你现在不是也挺好的,还有知远哥哥,还有我呀,知远哥哥也肯定想看见你是开开心心的。”

      “是呀,还有你们,还有我们小忆呢。”周深吸了吸鼻子,眼圈泛红,但对小忆展开一个舒心也发自真心的笑容。

      或许是小忆本就经历了很多所以过早长大,但周深也恍然觉得,有时候他真的不如一个孩童豁达。

      “我很喜欢你们,”小忆有模有样地拍拍周深的头,笑得天真可爱,“你们都是好人,而且懂得多还好看,跟你能学到东西,我也开心很多。”

      “我们也很喜欢小忆啊,”周深由衷地笑了出来,“而且,也是我们要向小忆学习啊。”

      生活依然是平静安稳地过下去,但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周深的脸上笑模样多了些,小忆也偶尔会说玩笑话,会追着周知远和他一起去田垄劳作、缠着他帮忙逮蚂蚱或蜻蜓,会拿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去问周深。三人饭桌上的笑声多了些,旁人都说周先生慢慢开始爱笑了,小周先生和小忆丫头也更有孩子模样了。

      兴许坦然怀念很难,让痛苦释然也很难,但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尝试去过得好些。

      /

      十一

      小忆头一次喊周深父亲是在她十岁生辰那天,周深照例为她煮了一碗长寿面,面里码了一排切成薄片的腊肉,还卧了一个荷包蛋。

      “好香啊!”提着蛐蛐笼子跑进来的小忆兴奋道,“做了什么好吃的!”

      “小忆回来了?”周深笑了笑,要将面碗端出去,“当然是给我们小忆做的长寿面啊。”

      “辛苦了,父亲。”小忆伸手去接那面碗,声音脆生生的,似乎只是自然而然地在叫他。但周深却手一抖,若不是小忆接得及时,整碗面怕是就要泼在地上。

      “哎。”周深眼中水光氤氲,他轻轻应了一声。

      “父亲,做好了吗?”周知远紧跟着走了进来,他默默看了一眼两人的神情,看了一眼小忆手里的面,故作惊讶地叫道,“好啊父亲您偏心,您每年给我煮的时候都没有放这么多肉!”

      “你是哥哥,妹妹的自然要比你多一些。”周深也自然而然地接话道。

      “这又是哪里来的说法啊父亲,上下句也不搭调,您这是强词夺理啊!”

      “好了哥哥,父亲不给你吃,我给你吃。”小忆笑盈盈道。

      “哥哥说笑呢,哪儿能跟我们小忆抢吃的。”周知远轻轻揉了揉小忆的头发。

      那天,小忆给江微上了一炷香,后来有人问起小忆的名字时,她便说自己叫周忆年,只不过家里人仍喜欢叫她小忆。

      ……

      大历五年,中秋。

      院子石桌上摆了一壶清茶几盘点心,一轮圆月挂在门口的桂树梢上,满院金桂飘香,不时有孩童跑来讨一口点心或一枝桂花。周忆年乐得上蹿下跳,自己便换了裤子一马当先地爬上树去摘桂花,引得周知远在树下心焦地守了许久,等她下来才安心。

      周深笑吟吟地听着儿女和孩子们在院里折腾的吵闹声,低头看了一眼怀中江微的牌位,将它面对着院子轻声道:“小微,知远现在也长大了,再过两年就是加冠的年纪了,他说他想去虔南县的书院谋职,或许将来,他可以设立一家专门供那些贫寒学子读书的书院。他能为天下寒士所想,我真的很高兴,你想必也会高兴的吧。小忆这孩子明年也要及笄了,但要请谁给她主持笄礼帮她绾发,我可愁了许久,如果你在的话,我就不用愁了。”

      “我一直觉得小忆这孩子和我们遇见是缘分。但有时我会觉得,像是你和女儿在冥冥之中护佑着我们,让我们遇见小忆,让我们能在这里平静、安稳地过日子。小忆是个很好的孩子,你一定会喜欢她的,我经常会想,幸好我们遇上的是小忆,幸好小忆和我们相遇了。”

      “我不知道我能否跟小忆说的那样释怀,可能我一辈子都做不到。我没有一天不想你,没有一天不想我们之前在一起的日子,没有一天不想当年长安、洛阳、当年那些朋友们欢聚一堂、父亲母亲长姐全家人其乐融融的日子。这些年我一直在联络之前的同僚让他们帮忙寻长姐的消息,怕没有音信,也怕得到不好的音信。”

      “我还是很想你,希望你还在我身边。但小忆和知远说得对,我们还是要好好过活,你放心,我会过好自己的日子,让知远和小忆做他们想做的事情。如果你能看到,那再好不过,如果你看不到,那等我们相见的那时候,我也会说,我这些年过得很好,知远和小忆也过得很好,你这样,会少担心一些吧。”

      院里又传来了吵闹声,周深抬眼望去,却见周忆年又爬上了那棵桂树帮孩子们摘桂花,引得周知远又担惊受怕地待在树下催她下来。周深轻笑,倒也不理他们,起身将江微的牌位放回了案上:“还记得你当初坚持要在院里种一棵桂树,到了秋天要自己摘桂花做糕点,还把小厨房折腾得一团乱,我们俩收拾了好久才收拾干净。你爱吃桂花糕,中秋了,记得多做些,多吃几块。”

      他望向庭院,仿佛又看到了长安曾经的无数个中秋。小时候的他们在桂树下玩耍,她想要折一枝桂枝,踩着他的肩膀去够,结果桂枝没折下,两人倒摔得身上全是灰;他从长安回到洛阳的中秋他和她还有白徵羽陈程成那些人一同在院中赏月,白徵羽和他唱着歌,她跳着舞,行飞花令时总是褚静元笑到最后;成婚后她同父母长姐赏月时是可心儿的模样,但只有他们俩时,她便原形毕露上树揭瓦,把小厨房搞得鸡飞狗跳,最终灰溜溜地拉着他一块收拾残局。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些他怀念的人和岁月,看到了曾经属于长安、洛阳、大唐的繁华盛景,看到那个他最想念的人站在庭院中央,冲他温柔一笑。

      “父亲!快来听哥哥唱歌!这次可是孩子们教他唱,咱听听他有没有长进。”

      周忆年跑到门口来唤他,他应了一声,任周忆年挽着他走到院子里。院中央的石桌旁围了一群孩子,周知远坐在石凳上,见他来了,便起身将位子让给他:“父亲您也来一起唱吧,别听小忆胡说,很简单的,您一听就会。”

      周深笑着坐下,跟着孩子们拍起手,学着孩子们的音调跟他们唱了起来。

      “月光光秀才郎
      骑白马过莲塘
      莲塘背种韭菜
      韭菜花结亲家”

      (完)

      /

      【年表对照】

      开元十八年(公元730年),周深出生于长安
      开元二十年(公元732年),江微出生于长安
      天宝元年(公元742年),周深前往洛阳游学
      天宝六载(公元747年),江微及笄,周深自洛阳归来
      天宝七载(公元748年),周深高中探花,并被外派离长安
      天宝九载(公元750年),周深回归长安,任中书侍郎。同年,周深与江微成婚
      天宝十一载(公元752年),周深与江微之子周知远于长安出生
      天宝十四载(公元755年)十一月,安禄山起兵叛唐
      天宝十五载(公元756年)正月,洛阳失陷,安禄山于洛阳称帝,长安惶惶
      天宝十五载(公元756年)六月,潼关失陷,玄宗出逃至马嵬坡,杨国忠被杀,杨贵妃被缢。不久,长安失陷,陈程成等人拼死抗敌,终壮烈殉国。江微于重大打击下早产下一女胎,女儿生下后便夭折,江微因此身体一直虚弱。
      天宝十五载(公元756年)七月,太子李亨于灵武即位,是为肃宗,改元至德。周深一家被叛军控制请去洛阳,安禄山以江微及周知远性命要挟,周深被迫听命于安禄山,任中书令,并里应外合向唐军提供线报
      至德二载(公元757年)正月,周深唆使安庆绪杀安禄山,江微为救周深不幸身故,周深被革除官职入狱
      至德二载(公元757年)十月,广平王李俶同郭子仪收复洛阳,周深被救,同家人返回长安,任中书令
      宝应二年(公元763年)正月,安史之乱平定,周深辞官,携子周知远离开长安向东南归隐
      宝应二年(公元763年)三月,周深于虔州遇一孤女,遂收留,不久后于虔南县莲塘村安家落户,在当地务农教书为生
      永泰二年(公元766年),孤女认周深为父,改名周忆年

      文章开头为大历五年(公元770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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