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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蓝绿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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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敲打着窗户,密集得让人心烦。门锁轻响,他回来了。带着一身室外的湿气,还有那股熟悉的、混合着薄荷烟草的凛冽气息。
我跪在门口玄关冰凉的地砖上,听到他走近的脚步声,心脏不受控制地缩紧。这是被允许的“周末”,是我用无数个日夜的煎熬和跟踪换来的、短暂靠近他的通行证。可每一次,当他真的出现在眼前,巨大的不安和渴望还是瞬间将我吞没。
他蹲了下来,视线与我齐平。潮湿的黑发垂落额角,眼睛没什么情绪地扫过我。然后,他吐出一口烟。白色的、带着薄荷凉意的烟雾,径直喷在我脸上。有点呛,但我没躲,甚至贪婪地吸了一口,仿佛那里面能捕捉到一丝他唇齿间的温度。那支烟果然没抽完,就像他对我的耐心,永远只有半截。
“你怎么来了。”
我听见自己急促的解释:“今天是周六。” 他没看我,我连忙又补充,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哀求,“你说我可以周末两天来找你的。” 生怕他忘了,或者,更怕他否认。
他没说话,起身,赤脚踩过地板,拎着东西走到客厅的地毯上坐下。我像个等待指令的……东西。是的,东西。在他眼里,我大概早已不是什么“俞林”,而是某种可以随意处置、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件。
他招了招手。我立刻膝行过去,卑微又急切。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住脊椎——我怕他下一刻就说“滚”。
他的手抬起来,我几乎是本能地,将脸颊贴上去,蹭了蹭。肌肤相触的瞬间,战栗从接触点窜遍全身。我渴望他的触碰,哪怕是耳光之后的这点施舍般的温度。
“发情了吗?”
他的声音很冷,带着审视。我慌忙摇头:“没…没有。” 否认是徒劳的,我的身体,我的眼神,我跪在这里的姿态,无一不在诉说着对他病态的渴求。我只是不敢承认,怕这肮脏的欲望会让他更厌恶。
“你不想要来找我干什么?”
“我想见你,我就是想见你。” 这是唯一的、贫瘠的真心话。
巴掌落下来的时候,我甚至提前闭了一下眼。清脆的响声在雨声里显得短促。不疼,或者说,疼痛早已麻木。脸颊火辣辣的,心里却诡异地感到一丝安定——看,他还愿意碰我,哪怕是以这种方式。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这种彻底的颠倒。大概是从两年前我真正找到他,那些阴暗的占有欲彻底失控,最终将他关起来开始。那是我噩梦的序章。我像个守财奴看守唯一的珍宝,却又被珍宝眼中日渐增长的冷漠和空洞刺得千疮百孔。患得患失,歇斯底里。最后,竟然是我先崩溃,先受不了那令人窒息的对峙,亲手放走了他。
然后,就是更无休止的跟踪、窥视,像阴沟里的老鼠。直到他忍无可忍,给了我这条“周末”的锁链。我甘之如饴地戴上。
我知道他厌恶我。少年时那些被他父母拿来比较的阴影从未散去,而我,成了那阴影最具体的化身。他享受在床上掌控我、看我崩溃求饶的快感,那或许能让他暂时忘却曾经的无力;他也享受像现在这样,随意打骂我,仿佛能借此鞭笞那个曾经让他倍感压力的“别人家的孩子”。
我是他发泄所有负面情绪的容器,是他验证自身权力的道具。
可我还是凑了过去,颤抖着,吻上他的唇。他嘴里有淡淡的烟味和薄荷糖的甜凉。他不拒绝,这已是恩赐。我近乎贪婪地汲取,舌尖小心翼翼地探入,触碰到那枚让我魂牵梦萦又胆战心惊的舌钉。冰凉的金属感。
然后,我咬了他。很轻,更像是情难自禁的啃噬。
他猛地一脚踹在我胸口。力道不轻,我闷哼一声向后倒去,撞在茶几腿上,后腰一阵锐痛。
“发情的狗。”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烦。雨水顺着玻璃窗蜿蜒流下,像一道道泪痕。
我蜷缩在地板上,胸口和腰际的疼痛交织,心里却是一片荒芜的平静。对,我是狗。是他用“允许见面”这根骨头吊着的,永远不知餍足、却又永远被嫌恶的疯狗。
雨还在下,噼里啪啦,像是要把这座城市所有的污秽和黏腻都冲刷出来,却只让一切变得更加潮湿、混乱,无法收拾。
我慢慢爬过去,重新跪好,额头抵在他脚边的地毯上,嗅着他身上传来的、混合着雨水和烟草的复杂气息。
等待下一个指令,或者下一次踹踢。
这就是我们之间,在回南天过后、大雨滂沱的周末里,唯一确定的、粘稠的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