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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爱人错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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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
伤感。
渺小。
不安。
黯淡。
可耻。
平静。
空虚。
这些,都是夏宪此刻心情。
和当日没有分别,正是为排遣以上这一切情绪,才做乐队,还把它当成这世界上最重要最无可代替事情,但夏宪觉得自己今日好像是不太成功,甚至预感他日可能最终会悲惨失败。
回忆突兀地断了线,因为它其实是个笑话,夏宪强行要它中止,就像从前某段连臆想中都不该存在的感情。
它从未真实发生在世间,因它不理智,也不会被世人允许,所以在它朦胧萌芽前夏宪就先以理智将它杀死,然后让自己也冷静与夏令分离。
这个世界上也从来没有一个抱持足够勇气的夏宪,在某年某月某天先对夏令说出我爱你,尝试毫无根据地大声讲出我根本不是你弟弟我也不想当你弟弟,哪怕全世界都说不行,就随便他们说去。
误解了自己,也误解了夏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夏宪都不肯承认自己其实很胆小懦弱,什么都不行。
他根本不敢奋不顾身,他其实没有一丝一毫勇气,他盼望的从来是另一个人先来勇敢,而他则站在有退路的境地,以便某日可扮作受害,避免一败涂地。
「名为夏宪的人被爱护惯了,所以永远在暗中把自己当成那个需要保护的对象,他永远不会选择不安全不合宜的爱情,他爱得最深的那个也永远都只会是他自己。」
当夏宪终于明白此事,还明白自己是个多么可笑无用的人后,夏令早已经变作一种过去。
世人都应该发笑。如果夏宪觉得不好笑,只不过是因为那个笑话里有夏令,而主角是自己。
止住了回忆,但今夜的雨点终于被风刮了下来,一开始就很大,砸在夏宪胳膊上略疼,但更令他清醒。
夏宪还不想回去。
因为这奇怪天气变化,他已想起一首富有旧日风雨气味的老歌,某些歌词在他脑内泛黄了,但还反复咏唱不停。
“如梦散去了,街中只冷漠留下小雨点。”
“夜里此刻中发现,寒风潇洒的嘲笑着。”
夏宪随口哼着歌,听见皮鞋接连踩踏过水凼发出的声响逐渐接近,便抬起了头。
“谁令到爱侣,昨日终于消失风里面?”
唉,今日亦有寒风冷雨,竟未曾让爱侣消失,却让他出现于夏宪面前。
其实此刻大雨被头顶上的建筑遮去了大半,剩下的小半又被一把移到他头上的伞遮蔽,唯有最后一丁点雨滴倔强,借着风非要往伞里钻,打在夏宪身上面上不肯停。
路灯是温暖的黄,照见那么好看那么贵手工真皮的鞋浸在淤水里,夏宪真为它主人感到略微可惜。
“你准备明天不唱了?”
这问的是什么破问题?夏宪回答不起,先反问对自己提问的邱明。
“你是怎么找着我的?”
“我就是有这实力,总找得到你。”
夏宪瞥他一眼:“你也就是有点狗屎运气。”
如夏宪所言,邱明就是有点运气。一切都是巧合,他从酒店外面回来的时候,正看见一个夏宪失魂落魄地在酒店下面的花园走来又走去,最后挑选了坐在这里不动。
邱明很有耐心地想了下要怎样出场才显得动魄惊心,能够祸害得夏宪终生难忘记。但这雨突如其来还这么大,他也就不再想了,问前台借了一柄伞,普普通通地走到夏宪面前。
“运气也是我实力的一部分。”
随便他邱某人自信嚣张美丽,夏宪假惶恐,换了话题:“哎哟,没人拍我们吧?”
邱明道:“没有。”
当然没有。
这么深的夜,这样大的雨,不管是一个夏宪,还是一个邱明,两个人加起来都还没重要到这世间的镜头要时时刻刻来关心。
而夏宪面上假意慌张表情,全被邱明看在眼里。邱明想了一想,还是决定接近,就撑着伞在夏宪身边坐下,肩碰着肩,给夏宪一点体温以作慰藉。
“嗷,谢谢。”
“不客气。”
“你鞋都脏了,这裤子肯定也不行了,几个钱啊?我可能赔不起。”
7年了,还是赔不起,说明他夏某人这7年来,混来混去,还是没出息。
邱明却笑道:“别在意。”
他如今不介意自己一身贵价货遭罪,那夏宪也无所谓。
但假感激之后其实也空虚,沉默了片刻,夏宪还是忍不住压低声音埋怨他了:“全怪你。”
声音里都是不甘,也不管他指的是哪件事情,邱明就“嗯”了一声。
夏宪喃喃道:“烦死了啊,怎么办啊,没救了啊,我算是完了吧?”
“完不了,”邱明道:“你还有我。”
夏宪听见邱明这句,转过脸去看他。
为“还有我”三个字,夏宪自冷雨夜里捡回了旧的遗憾,新的失望,还有一点警惕。
并不介意邱明是真心或假意,夏宪在他耳边失笑,因为邱明真是会说笑。
谁人可比世间其余人都有运,拥有这般伟大邱明?
即便从前那短暂的,夏宪曾拥有过吗?
夏宪不知道,夏宪很怀疑,夏宪有很多问题。
夏宪只得一个人,喝多的时候,邱明在哪里?
夏宪只得一个人,没歌唱的时候,邱明在哪里?
夏宪只得一个人,被人家议论去到哪,哪就得拆伙的时候,邱明又在哪里?这些,夏宪只在心里一句句地自问,并不求什么回答。
因为,它们只是微小的不满,不过略痒微痛,因为人永远不可只倚靠他人而要靠自己,所以夏宪清醒,可以保持平静。
然而关于夏令和邱明,他们是那样不相似,但在夏宪脑海中,某些记忆却会重叠在一起。
这个邱明和那个夏令同样,曾经是那么义无反顾,抛下自己,抛下乐队,就像抛弃什么不体面的东西一般,轻而易举。
于是夏宪接下来别的说话,不太能保持平静了。
“邱老师,你知道吗?骗婚gay会不得好死,骗gay直男也是。”
邱明与他这样接近,还极聪明,立刻察觉了他情绪的变化。
邱明也清楚知道,自己方才或许是真的得意忘形,又或是轻易冒进,将这一句说得太急,抑或太晚,竟令夏宪清醒。
夏宪必然是在怀疑,被这个邱明选中要与他携手同度人生的新人彻底变旧,才反令旧的夏宪反变作新,于是再度回味惦记。
喜新厌旧本就是种病不是么?邱明也知道自己算不上什么好情人,毕竟当日就不是,今日大概率也不会是,实在难得到夏宪再度相信。
但邱明还知道,夏宪这个人糊涂,他对人生出真正好感其实不易,只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为什么要回来啊?”因邱明还不作答,夏宪已经再度向他发问:“不是说要去结婚了吗,为什么没去?”
这话是笑着问的,他其实也没想邱明一定会说话解释,因为邱明没必要,因为夏宪不需要,一直不想知道不关心。
夏宪又在退缩了,理智要求他拒绝所有关于不幸与错误的,不管对面的人如何作想。
说实话,能得到那些没心没肺的快乐,不去想除了乐队之外的过去和未来,全都靠夏宪自己关上心房,就像将当日将家门紧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