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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尘 ...


  •   三十岁这年,谢锦程与家中介绍的相亲对象正式交往同居了。

      这日,一个貌似学生时代见过,但不熟的人出现在他与男友两家人见面的酒店外拦住他,对他莫名其妙说了这么一句话——
      “谢锦程,你到底有没有心?”

      谢锦程想回一句:我的心脏活蹦乱跳。
      但想了想他跟这人又不熟,对方态度还挺奇怪,他懒得跟人开玩笑,于是礼貌回应:“你哪位?”

      那人表情和脸色顿时一阵扭曲变幻,川剧变脸都没他能变,又是大受打击有些恍惚,又是一脸愤恨的模样。
      谢锦程有些稀奇地多看了两眼,被出来接他的男朋友逮了个正着。

      谢锦程刚毕业不久的二十二岁小男友走到谢锦程身边,一脸笑意地看他:“还以为你又在路边玩儿谁家的小狗呢,等了你好一会儿——这位是?”他看向谢锦程对面的人。
      感觉被影射到的林澈脸上亮起了彩虹,青红交加。
      这回变成了两个人一起看他。

      “咳咳——”意识到有些不合适,江韶牵过谢锦程的手,说:“既然不认识,那咱们就进去吧,爸妈等了有一会儿了。”
      谢锦程看了眼时间——没到点,他问:“都在等我?你不是发消息说你爸妈刚到?”
      江韶呲牙一笑:“我爸妈是刚到,这不是你爸妈来了有一会儿嘛。”
      “那你这声‘爸妈’叫得还挺顺口。”谢锦程随口道。对于他爸妈提前来这件事,很正常——这是他自己家酒店。

      眼见着谢、江二人把自己当空气在这里打情骂俏,林澈语气不忿地吼道:“吴炎病得很严重,就要死了!”

      谢锦程:“……”怎么又是一个不认识的人。

      江韶看了看谢锦程过于茫然的眼神,又看向情绪激动的林澈,眯了眯眼:“这位先生,亲友病了该去医院找医生,找我男朋友没用。他不是学医的,治不了身体的病,也没义务治别人心理的病。”
      他语气平静:“如果真的关心你的这位亲友,就赶紧回去照顾——”

      林澈直接无视了江韶,死死盯着谢锦程:“他爱了你十三年,等了你十三年,结果等来你和别人在一起,听说还要去国外登记?谢锦程,你有没有心啊?”
      “……”

      酒店斜对面的咖啡厅,经过林澈如泣如诉的一番表述,谢锦程和江韶明白了是怎么个事。

      林澈的朋友吴炎和谢锦程是高中同学,从那时起就暗恋谢锦程,但一直没表现出来,自然也不可能表白。

      吴炎暗恋谢锦程多年,从高中到考入同一所大学后也依旧暗恋,他总是总是默默出现在谢锦程的生活里。
      ——他会在谢锦程打球时默默递水,会记住他所有的喜好。为了让谢锦程吃到他自己随口提过的东西,他跑了半座城买回来,发给了周围一圈的人,才故作自然地给谢锦程最好的那一份。
      他会在谢锦程生病时比谁都焦虑,校医院药房无人,他深夜去市区医院开药回来。因为门禁进不去宿舍,他费劲地通过窗口让谢锦程的室友用绳子把药吊上去,然后在校外的小旅馆忧心到彻夜未眠。

      身边的朋友都说,吴炎对谢锦程的喜欢,是藏不住的秘密。但偏偏在谢锦程这个当事人这里藏了个彻底。
      从十七岁到三十岁,这一藏,就是十三年。谢锦程对此一无所知。
      因为不确定谢锦程的性向,吴炎不敢把喜欢说出来,不敢因为同性恋的事让谢锦程被流言蜚语淹没,他经历过流言带来的诸多恶意,不愿让谢锦程也经历那些。

      “可是他没想到,你竟然也喜欢男人。”林澈看着坐在对面犹如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无力地牵了牵嘴角。
      “大三那年你和陆繁走得很近,几乎形影不离。一开始我们都以为你只是和你那个室友关系好,结果没多久就从别人那里看到了陆繁专门屏蔽掉吴炎的官宣朋友圈,官宣文案是什么来着——‘暗恋成真只需要一句:对我那么好,你是不是喜欢我’。”

      注意到谢锦程微微蹙起的眉头,林澈讽刺一笑:“你是因为他对你好才和他交往的吗?那你知不知道,他对你的那些好,有多少是占了吴炎的功劳?他也知道心虚啊,还专门屏蔽了吴炎。”

      “哥你那个前任心眼子这么多啊——”江韶随口插了一句,顺手把谢锦程盘子里剩下的蛋糕胚吃掉。
      谢锦程吃蛋糕只喜欢尝一尝奶油和果酱,不爱吃蛋糕胚,但他又要吃有蛋糕胚的蛋糕,江韶理所当然地帮他解决掉剩下的部分。

      三两下吃完蛋糕胚,江韶擦了擦嘴,目光转向对面的林澈:“但是喜欢这种事,不说出来谁又能知道呢。陆繁手段看着是不怎么磊落,但感情本就是自私的。你朋友自己不敢表白,怪不到别人头上,更怪不到谢锦程身上。”
      说完,他询问地看向谢锦程:“还要吃什么吗?”

      谢锦程摇摇头。一会儿到点就去酒店了。要不是林澈口口声声说有人要因为谢锦程死了,他们也不会临时过来,家里长辈还在酒店等着呢。
      虽然听到现在也没理解吴炎怎么就要死了,又跟谢锦程有什么必然联系。

      “我不是因为陆繁对我好才和他在一起的。”谢锦程目光沉静地与林澈对视,“他那条朋友圈我没看到过,或许也屏蔽了我。但我想说的是,我们之所以在一起,不单单是因为他对我好。而是他在对我好的同时,也明确对我表白过。”

      没有在意林澈嘲讽的表情,他继续道:“如你所说,吴炎一直在关注我,那他应该知道陆繁一开始并不是我的室友。同为校友,你也知道我们学校的宿舍根据专业和班级划分。陆繁是其他专业的学生,之所以会和我成为室友,是他为了追我,费了些心思跟同学老师周旋调动过来的。”

      江韶笑了一声:“还得是前辈啊~”
      闻言,林澈本就难看的脸色更难看了。

      “我不知道陆繁为什么要发那条朋友圈,但我们在一起的原因不是什么暗恋成真,在一起的时间也更早一点。”谢锦程叹了口气:
      “吴炎不知道我喜欢男人是吗,其实一开始我也不知道。在和陆繁在一起前,我从未喜欢过任何人。陆繁在搬过来之前就多次试探着接近我,确定我不讨厌后便表露他的心意。”
      “直到后来我有一次深夜高烧——或许就是你说的那一次,他搬过来和我成为室友。”谢锦程语气平静道。

      林澈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一样,立刻说道:“所以呢?吴炎深夜为你出校门买药,奔波数公里,到头来还比不过一个什么都没做只是搬去和你一起住的人?”
      “这件事我不想做任何评价或比较,总归都是出于好意。”谢锦程摇摇头:“很感谢吴炎为我送药,但他或许不知道,因为发烧有些严重,那天夜里陆繁直接带我去了医院。”

      ……

      林澈走了,走之前,他不再愤怒,也不再刻薄,而是平静地说:“他真的病得很严重,如果你有……有时间,就去看看他吧,就当是,见一个老同学。”

      “今天的事我不会告诉他,包括你和陆繁……他如果知道,只怕会承受不住。”他顿了顿,声音轻了几分,“吴炎总说喜欢你是他一个人的事,爱一个的过程比结果重要。”
      “但我知道,他很想要那个结果,只是他的性格和经历注定他不会为了想要的东西去争取。”

      玻璃门上的风铃轻轻晃动,“或许,你们本来就不合适吧。”

      *

      林澈走后,谢锦程和江韶回到酒店和双方父母一起吃饭聊天,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江韶的父母是艺术家,父亲是建筑设计师,母亲是国际知名导演,常年奔波于世界各地。这次难得抽空见面,寒暄几句后便直入主题,开始为两个年轻人规划财产安排。

      谢家父母也不遑多让。作为抓住时代机遇的实业家,谢家最不缺的就是真金白银。

      两家如同竞赛般为小辈置办家产:千万级的山景别墅对江景豪宅,限量跑车对传世艺术品,成箱的金玉珠宝更是不在话下……

      江韶听得脑袋疼,眼睛一闭,把几摞厚厚的本子往谢锦程那边一推:“哥来处理吧,我晕字。”
      谢锦程:“……”你搞代码的还晕字,那我怎么办。
      有的人看着是在听,其实已经走神有一会儿了。

      双方父母对这两个年轻人的心不在焉早已习以为常,他们各自带了私人银行团队和律师专门处理这件事。

      等从酒店离开后,两位新晋亿万富翁回到自己两百平的小家,在路上还顺便吃了一顿小龙虾。
      没吃完,打包带回家了。

      谢锦程一回家就进了浴室,没几分钟江韶也进去了。
      他们洗了快俩小时的澡。

      吹风机嗡嗡作响,回到卧室的谢锦程昏昏欲睡地枕在江韶腿上,半阖着眼嘟囔:“我感觉会感冒。”
      江韶没听清,附耳问了一遍。
      谢锦程:“头发老是干了又淋湿,感觉会感冒。”
      在浴室里导致谢锦程的头发一会儿干一会儿湿的江韶:“……”

      在补救了!这不正仔细给吹头发嘛。江韶有些歉意地摸了摸谢锦程的额头,觉得刚见面时谢锦程不愿意跟他相亲的做法是正确的,他还是太冲动、不够成熟。
      怎么能因为得到“没和前任在浴室弄过”的答案就兴奋得使劲折腾,偏偏谢锦程还总是用“真的还要吗”的眼神看他——江韶完全不想停下来!
      唉,江韶叹气。谢锦程越是包容他,就越显得他幼稚又小气。

      吹风机的嗡鸣停止后,谢锦程的呼吸也变得绵长。
      江韶轻手轻脚地扯过被子盖在谢锦程身上,他盯着谢锦程的脸,手指悬在上方虚虚描摹那冷峻的眉眼。

      谢锦程长了一张非常有冷感的脸,眉弓略显平直,鼻梁高挺,薄红的唇在放松状态下,唇角几乎没有弧度。
      乍然与他对视时,或许会因为那双没什么情绪的丹凤眼而产生误解,以为自己是否有在无意间得罪对方。
      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他就是长了那样一张脸,实际对谁都没有恶意,并且他大多时候其实是在走神。

      话有在听,事也记着,有问必答,但只要不问他,他就继续走神。
      事实上也很少会有人再和他确认。
      ——很容易被人误会。江韶想起今天见到的那个人,笑了笑。

      冷脸帅哥,确实容易招人暗恋,因为怕被拒绝,因为舍不下面子。
      想到这里江韶就得意起来,还得是他聪明,先认识谢锦程爸妈,让两位长辈对他有好感了再通过共同认识的人攒上一个相亲局。
      虽然意料之中第一次相亲就被拒绝,但在他的持之以恒下,这个恋爱还是成功谈上了,就算结不了婚,但双方家庭承认即可。

      江韶的目光移向床头柜上的两枚戒指,唇边扬起温柔的笑意。随后收回视线调整姿势小心托住谢锦程的颈部和腿弯,将人挪到床中央。
      掖好被角后,熄灯。

      第二天,江韶问谢锦程要不要去医院看那位老同学。
      谢锦程觉得他没那个必要去见人。

      如林澈所说,吴炎喜欢了他十几年都没告诉他,那他在吴炎已经知道他和男朋友见家长并同居的情况下去看吴炎,难说到底是慰问病人还是刺激对方。
      吴炎不想让他的暗恋被谢锦程知道,那谢锦程就当不知道好了。

      “可以去,但人就不用见了,问问得的什么病,有条件的话帮他联系一下专家。”谢锦程想了下,他家在这方面还有些门路,认识许多本地各个领域的顶尖人才。

      “他生病又不是因为你——行吧,先去看看情况。”江韶其实不是很赞同谢锦程的做法。吴炎的病和他没关系,不用像是在揽责一样帮忙找医生什么的,问候两句送点礼物就行。
      但他也能想到这句话说出来谢锦程会怎么回他。肯定是说——“人生病了需要的是治疗,不是讲空话”。

      是谢锦程的脑回路能想到的,不是冷漠,反而是更善意且有效的解决问题的方式。

      谢锦程行事更注重结果,就像他和陆繁的分手,不是因为感情不合,而是因为对方家庭坚决不同意,并且反对的手段有些极端。
      继续下去只会酿成悲剧,两败俱伤,不如及时止损。

      *

      没有在这件事上多纠结,两人很快敲定了探视的安排。
      出门前,江韶去阳台取晾晒的外套,忽然发现两只小鸟正停在盆栽旁。他眼睛一亮,轻轻招手唤谢锦程过来。
      谢锦程过来一看,压低声音:“是白头翁。”可能是来喝水的。

      江韶牵着他的手晃了晃,两人无名指上的戒指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他说:“是好兆头哦~”
      谢锦程笑了笑:“你还信这些。”
      江韶点头:“吉利的事我都信!”
      江韶转身去厨房拿了个早上吃剩的鸡蛋,细心剥开后把蛋黄放在阳台上给两只小鸟吃,便和谢锦程出门了。

      车子刚驶出小区不久,谢锦程的手机突然响起。
      谢锦程接通打开免提,电话那头十分嘈杂。警报声,议论声,哭喊声……
      似乎是什么事故现场。

      林澈迟迟没有说话,直到谢锦程叫他的名字,那边才传来非常轻的说话声:“谢锦程,你不用来了。”
      谢锦程关掉免提,抬了抬下巴示意江韶专心开车。他问:“发生什么事了?”
      谢锦程听到电话那头林澈喉间哽了一下,吐息很重,他等了一会儿,听到对方说:“他已经死了,你不用来看他了。”
      没等谢锦程问,他说:“死因——坠楼。”

      谢锦程依稀听到那边有个十分崩溃的女声在哭喊:“我儿子今天就能出院了啊——为什么——他——”
      哭声戛然而止,谢锦程拿下手机一看,已经被对方挂断。

      谢锦程太阳穴突突地跳,十几年来被他抛在脑后的人影忽然变得清晰。

      他看见了从高中时就总是在不远处看他的人;看见了那些源自那个沉默的人,但经由他人之手交到他手中的每一样合心之物;看见了在同一所大学迎新典礼上的阶梯场馆内看到他的那一刻对方忽然扬起的笑容;看见了……
      他看到了被他忽视的每一个,吴炎存在的场合。看到了对方没有言明,但早已从眼中流出的爱意。

      可现在吴炎死了。
      他错过了。
      这个认知让他胸口发闷。

      如果人生能重来,他一定会更早看到并回应吴炎的爱——不,甚至只要时间倒退到昨天,他跟着林澈去医院探望吴炎,或许吴炎就不会死,他们还有机会……
      是这样的!是这样的……吗?

      谢锦程甩了甩头,他总感觉有哪里不对,是哪里不对?
      “哥……锦哥,谢锦程——”车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边停了下来,谢锦程睁开眼,看到江韶一脸担忧地望着他。

      是不对,他明明已经有男朋友了,他和江韶的感情很稳定,为什么他刚才会有那样的想法——完全不记得有江韶的存在,只想回到过去,想和吴炎在一起?
      谢锦程张了张口,想说我们先回家,现在情况很不对劲。
      然而看到江韶突然呆滞住的动作和不可置信的神情,他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
      “我们分手吧,吴炎死了,是我对不起他。”

      不,不是这样的,他没有想说这句话,他既没有想分手,也没有觉得对不起吴炎。
      吴炎的爱是他自己的事,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让他知晓过,他哪里来的歉意。
      即便让他知道了,他既没有骗身又没有骗心,哪里对不起吴炎?
      他没有。

      “哥,你在说胡话,我先带你回家,没事。”江韶回过神来,坐正身体看着前方,口中安抚道。随即启动车子准备从前面那个路口掉头回家。
      江韶的指尖在方向盘上收紧又松开,“今天起太早了,你平时要睡十个小时的,我不该闹你,对不起。”
      他语气如常地道歉,神情专注地开车,“好在出来没多远,十来分钟就到了,你先眯一会儿,到家了我喊你。”

      谢锦程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安全带深深勒进掌心。他死死咬住后槽牙,生怕一开口又会说出那些荒谬的话。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脑海中突然出现几句话,每一句都是在怀念吴炎,在自我厌弃,在否定他和江韶的感情。
      他不能开口,他不能说,这不是他想说的话!

      车厢里安静得可怕。江韶始终目视前方,没有偏过头去看谢锦程。
      他不知道谢锦程为什么突然会说那样的话,很反常,以至于让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那根本就不是谢锦程,反而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着谢锦程在说话。

      吴炎的离世确实令人惋惜,但绝不可能让谢锦程性情大变。
      因此他没有第一时间求证,也没有和谢锦程争论。有什么事他们可以回家好好解决,而不是现在。
      他在开车,他得专心,回家就好了。

      【返程的车将谢锦程的灵魂带离,他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望着离吴炎越来越远的前方……他的心一阵闷痛,仿佛坠着一块沉甸甸的烙铁,沉重滚烫到要将血管碾压、灼烧。
      车还在前行,血管内的前路却被堵住,血液凝滞,堆积,胀满,好像随时都会炸开。
      吴炎……他怎么会看不到吴炎。
      吴炎,他真的再也见不到吴炎了。】

      【当前方失控的汽车冲过来的那一刻,谢锦程竟有种终于能够解脱的释然,只是,江韶——抱歉,如果有来生,别再爱上我了。
      在巨大的冲击中,谢锦程回顾了自己这短短三十年的人生,回想自己遇到的三个男人。
      他们都很好,是他不好。是他看不见吴炎的付出,是他没有与陆繁站在一起抗争的勇气,是他辜负了江韶的一腔爱意。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他会好好补偿,他会斩断一切不该开始的缘分,他会……守候吴炎,像吴炎从前守候他的十三年那样。】

      说的什么屁话!眼前忽然浮现出的文字让一向情绪稳定从不爆粗的谢锦程忍不住心里骂了一句。
      你是谢锦程,那我是谁?

      但他没空再骂,因为他看到了那段很关键的文字——失控的汽车!
      “不…要、走,这……”谢锦程抵抗着那些不属于他的念头和一股莫名要改变他说出来的话的能量,艰难开口:“这、条路——”
      他想让江韶不要走这条路,这条路往前不远有一个路口,是事故高发地带,平日里总出现一些剐蹭碰撞,严重的事故倒是没有过几件。

      虽不能确定那段文字里的车祸是不是发生在那个路口,但他要的是改变路线。
      那段文字里没有显示“谢锦程”有对江韶说话,那就说明江韶是在没有任何干扰地开车回家的路上载着他出了车祸。
      改变行驶路线,就能改变结局。

      “好。”江韶没有多问,他的内心隐隐有些不安,也不想走这条路。
      换了条路后他们顺利到了家楼下的地库,路过一辆开着灯同样是刚回来的车,江韶找到自家车位停车熄火。

      下车后他本想到另一边给谢锦程开门,但谢锦程已经自己下来了,江韶便关上车门锁车。
      地库有些暗,江韶看不清谢锦程的脸色,只感觉谢锦程好像有些累,江韶一边和他并行,一边低声说:“哥你不舒服的话我背你吧,也不远,累不到我。”
      谢锦程摇了摇头,抬手握紧江韶要来扶他的手。
      很快就到电梯口了,没几步路的事,没那么娇气。

      一道车灯从背后打了过来,工作日的上午地库没多少车,足够通行。
      但江韶还是牵着谢锦程让道,往里走。

      谢锦程看着自己与江韶在车灯下被拉长的影子,脑子里突然崩了根弦一样感觉到什么。
      他突然拉过江韶开始往立柱方向冲去,然而已经晚了。那辆在他们身后的车直直朝着二人撞来,没有一点减速,他们甚至能从引擎的咆哮和轮胎尖锐刺耳的摩擦中听到车主惊慌的大叫。

      谢锦程想起那些文字与那些不受控制的语言和反应。
      看来他今天是非死不可,既然如此——
      “这边!”江韶在拉着他往旁边跑。

      砰——
      用尽所有力气顺势推开江韶的谢锦程被撞上车库的承重柱后落下来,他什么也没看清,什么也没听到,也什么都来不及想。几乎是身体被抛起的瞬间便失去所有知觉。

      他看见了什么——被谢锦程推开跌倒在一旁的江韶呲目欲裂、手脚并用地扑到血泊里,颤抖的手指拨开黏在谢锦程额前的碎发。

      “哥…哥你醒醒…谢锦程——”江韶声音哽咽,拿出手机拨打急救说明地址和情况,随后把手机扔到一边,抬手轻轻擦拭谢锦程脸上的血迹。
      “没事的哥,我打120了,医生很快就来,你没事的,没事的……”
      江韶脱下自己的外套,小心地盖在谢锦程身上。

      他怕贸然触碰会造成二次伤害,所以不敢像以前一样把男友抱在怀里,“冷是吗,披上衣服就好了,再坚持一会儿……谢锦程,你再坚持一会儿……”
      谢锦程没有给他任何回应,只有流不尽的鲜血浸透了衣衫,包括胸膛,也早已没有起伏。
      江韶低下头,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地面,融进血液。

      肇事车辆撞墙熄火,车主哆嗦着下车站在不远处,看着那一点动静都没有的人和无尽的血色,在巨大的惊恐下跌坐在地上。

      那声音惊醒了江韶,江韶动作僵硬地抬眼看去——校服。

      这竟然是一个穿着高中校服的男生!

      江韶忽然开口,沙哑的声音平静到诡异:“你们十七中,是不是跟他有仇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前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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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目前对这篇比较有表达欲,尽量日更ovo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