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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可我喜欢这种幻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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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哐”地一声合上,阎然抖了抖刚进门时被吓出的一点汗,回头看看那扇铁皮质感十足的门,感觉比自己家保险柜都沉。
“这玩意儿能挡导弹吧。”他喃喃。
“是给你们准备的。”萧简白语气淡淡地插了一句,脱下风衣,披在沙发靠背上,“怕你们跑。”
常百乐:“……这待遇属实太贴心了。”
三人乖乖在沙发上落座,像被老师点名坐在办公室的调皮学生。莫念岁拿眼神跟阎然确认:“说吧,你这主意到底能不能成?”
阎然扫了眼屋内结构,一水的冷色调金属风,没一件装饰品。他咂了咂嘴,从兜里掏出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打印纸。
“诸位,”他把纸啪地一摊在桌上,“这是我连夜整理的《推倒阎肃柳十步法》,我们要做的就是——按图索骥,兵贵神速,一击必胜。”
常百乐凑过去一瞧,第一条写的是:“1. 调查阎肃柳的核心利益点,弄清他怕失去什么。”
“哟,这思路可以嘛。”莫念岁摸了摸下巴,“不过我以为你第一步会是‘放火烧他家仓库’。”
“那是第九步,”阎然顺手翻页,得意洋洋,“标题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常百乐:“第十步不会是‘跑路’吧?”
阎然:“你怎么知道?”
三人顿时笑成一团,连莫念岁都笑出了声:“阎哥,我发现你虽然人不靠谱,但这份计划书还挺有搞头。”
正当他们要开始第一个讨论点“该怎么摸清阎肃柳的老底”时,萧简白的声音像冷水一样从厨房传来:
“计划可以慢慢写。你们现在的体能连跑楼都喘,还想推翻谁?”
他端着三杯黑得像煤炭汤的液体走了过来,一人面前放一杯,气味苦得让常百乐当场开始怀疑人生。
“这是毒吗?”他警惕地问。
“这是上玄阁的营养恢复液。”
萧简白坐下,目光平静,“昨天的假期也放完了,今天继续训练。你们的计划。”
他目光掠过那张《十步法》,“等你们能在我手底下活下来,再考虑执行。”
阎然一噎:“……那如果我们死了呢?”
萧简白淡淡抬眼:“那就没机会搞垮阎肃柳了。”
三人沉默地看着眼前的液体,谁也没敢先动。最后,阎然一咬牙,端起那杯黑水仰头灌下,差点当场冲出阳台呕吐。
“这玩意儿是萃取了谁的怨气做的?!”
“我心情。”萧简白说。
“……”阎然咳了半天,放下杯子,眯着眼看着他:“那你明天心情好点呗?”
“现在准备好去给我训练,还需要我带吗?”
清晨九点整,基地大门“哐”地一声拉开,冷风裹着沙粒灌进来,吹得阎然一个激灵,差点原地返身走人。
“这地方怎么像战时遗址。”他缩了缩脖子,眼前是一片钢筋混泥土构成的巨大训练场,高墙、铁索、泥坑、障碍架应有尽有,偏偏四周还拉了铁网,像是防止他们逃跑。
“是给你们专门准备的。”萧简白走在前面,语气一如既往冷淡,“根据你们的能力精细定制。”
“您这定制也太地狱难度了。”常百乐仰头望着那几乎直上九十度的攀爬墙,嘴角抽搐,“这玩意儿你自己能上去吗?”
“我闭着眼都能倒着上去。”萧简白说得风轻云淡,抬手指着一侧的障碍跑道,“今天流程:热身十公里、负重越野、敏捷折返、徒手格斗。还有问题吗?”
莫念岁盯着那块“热身”区域,默默咽了口口水:“有,我怀疑你是想把我们练成尸体。”
“你们想推翻阎肃柳,”萧简白转过身,目光在三人身上一一扫过,“先别被一根单杠打败。”
话音刚落,他一个响指,“叮”地一声,基地里像启动了什么机关一样,墙上探灯亮起,广播传来机械女声:“上玄阁特别训练模式·执行官候补组,正式开启。”
阎然看着身旁的常百乐:“我们还来得及回家吗?”
“晚了,哥。”常百乐面如死灰,“你不是还想扳倒阎肃柳来着?现在就先扳倒这堵墙吧。”
莫念岁甩了甩胳膊,苦中作乐道:“看开点,人生嘛,总得有个阶段是体验被人当狗使。”
萧简白闻言淡淡瞥了他们一眼,补刀道:“不是狗,是猪。连狗都能跑三公里不喘。”
三人:“……”
五分钟后,训练正式开始。
阎然在第一圈末尾就滑进了泥坑,狼狈爬出来时还顺嘴含了半口泥:“我下次再写计划书,一定先给自己安排个替身。”
常百乐在攀爬架上挂成了一串秋千,腿抖得像筛子:“我要是能熬过今天,我就娶跑道。”
莫念岁咬牙冲刺完一百米折返,直接仰天倒地:“哥几个,我真觉得我现在已经死了,剩下的是信息素的执念在带我跑。”
而训练场边,萧简白站得笔挺,像一座冷酷的审判塔。他没说鼓励,也没训斥,只一句:“你们离能执行计划还差十条命。”
阎然趴在地上喘气,抬头看着他:“你到底有没有点人性啊?”
萧简白目光平静:“如果我有,就不会带你们来这。”
三人:“……”
太阳升起时,训练场像刚打完仗,三具年轻但已经精神半废的躯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只剩余震般的喘息和绝望。
而远处的墙上,阎然那张被雨淋湿的《推倒阎肃柳十步法》正安静地贴在伞下,仿佛在嘲讽他们——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得多跑五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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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终于偏了个角,基地里总算停了哨音。
阎然整个人仰面摊在地上,嘴唇干得像沙漠地表,一根手指也不想动。他艰难地侧过头,看见常百乐正拿鞋子扇风,像在参加遗体冷却环节。
“我这不是被训练,是被超度。”常百乐声音像被熬干的菜叶,“我以后再敢说‘训练体验一下就行’,你们就拿鞋抽我。”
莫念岁趴在旁边,用脸蹭着冰凉的水泥地,像只失恋的鱼:
“我连吵架的气力都没了。阎然,我今天要是死了,你记得在我墓碑上刻一句话:‘他本来只想推个人,没想到推翻了自己。’”
阎然没说话,只是勉强挤出点笑,望着头顶的天空发呆。
这时候,一瓶水出现在他眼前。
他愣了下,顺着方向看去——萧简白站在阴影里,手里还各提着两瓶水,依次丢到他们三人身边。
“喝点。”他说,“不然你们真得先把自己埋了。”
常百乐一骨碌坐起来,声音都哑了:“您终于知道我们是人了?”
“我只是怕你们还没反完就死了。”萧简白语气冷淡,转身要走,走出几步又顿住,回头补了一句,“……比预期的稍微撑得久一点。”
莫念岁一挑眉,低声对阎然说:“你听见没?夸咱们了。”
“我去上个厕所,回来继续练。”
阎然咕咚灌了一口水,擦了把汗,斜靠着墙边,目光却盯着萧简白离开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
“你们有没有觉得,”他低声说,“他虽然嘴巴毒,手段狠……但其实,是在帮我们。”
常百乐:“他是用斧头帮我们。”
莫念岁:“问题是,他到底图啥呢?真就为了练我们这三块料去砸阎肃柳?”
阎然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忽然放轻:
“……也许他比我们更早就想动手了。只是一直没机会。”
三人沉默下来,喝水的动作都慢了。
基地的风吹过,水泥地上的热气渐渐散了些。阎然晃了晃手里的瓶子,水没了,汗还在流。他咬咬牙,撑着膝盖站起来。
“干坐着不如练练。”他说。
莫念岁瞥了他一眼:“你疯了?太阳都打烊了你还要加班?”
“趁现在没他盯着,多练点,至少下次不会像今天一样趴得那么快。”
阎然说完,已经走到不远的障碍墙边,抬腿就跳。
常百乐和莫念岁互看一眼,嘴上骂着“神经病”,还是哼哧哼哧地跟了上去。
三人开始重新绕障碍、做力量训练、互相掐着秒数。没人喊口号,没人监督,却比白天更认真些。
基地灯光自动亮起时,萧简白悄无声息地回来。
他本是来看三人还有没有力气动弹,结果远远看到一片尘土中,有人在翻墙,有人在做引体向上,还有一个人坐在地上记笔记,嘴里念叨着“步骤三得往前提一步,不然时间不够”。
他站在高台边上没出声,居高临下地看了几分钟,直到阎然的视线正好抬起。
四目相对那瞬,阎然汗津津地朝他咧嘴一笑。
“您回来了。”他说,喘着气,但脸上还是挂着那副贼兮兮的笑容,“咱们教官看我们表现,打几分?”
萧简白没说话,目光缓慢地扫过他们三人,然后落回阎然身上。
“至少你们还知道怕死。”他说,语气一如既往地冷。
“哪儿能呢,”阎然走过来,手撑着腰靠近他一点,眼神半真半假地认真起来,“是怕您失望。”
萧简白眉头轻动。
阎然凑得更近了点,声音低了一档:
“我说真的。我们这‘十步法’,也想有您看一眼。起码……能知道有没有戏。”
“等你们能把今天的训练重复五次,动作不出错,再拿来。”萧简白回得斩钉截铁,眼神没有丝毫起伏。
但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一刻,阎然忽然伸手拽了他袖口一下。
“喂,”他笑着叫了他一声,“你今天心情好像真的比昨天好了。”
萧简白停顿一瞬,没回头,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幻觉。”
随后盯了一会儿阎然,从兜里掏出钥匙。
“训练结束,累了想回来了随时回来,这是钥匙。不早了,早点回来,打扰我休息你们就完了。”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阎然站在原地,抬手擦了把脸上的汗,目光落在他背影上,嘴角却不自觉地弯了点。
“……但我喜欢这种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