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潮湿的诗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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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雨来得毫无预兆。
程愈收起那把墨绿色伞面的旧伞时，发梢还在滴水。水珠顺着脖颈滑进校服领口，激得他打了个寒颤。文澜中学百年礼堂的穹顶下，他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产生奇特的回声。
"同学，你也是来报诗歌社的？"
声音从背后传来时，程愈正盯着宣传栏里褪色的海报出神。转身的瞬间，他看见雨幕中站着的男生没打伞，白衬衫被雨水浸得近乎透明，贴在清瘦的肩胛骨上，像一对将展未展的翅膀。
"我找音乐社。"男生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睫毛上挂着细碎水珠，"不过好像走错楼了。"
程愈注意到他右手小指有一道淡色疤痕，随说话节奏轻轻颤动。鬼使神差地，他递出那柄还在滴水的伞："西副楼二楼拐角，现在去应该还能赶上招新。"
男生没接伞，反而笑了："那你呢？诗人可不能淋着雨了。"他指了指程愈怀里露出半截的笔记本，牛皮纸封面上"雨声集"三个字正被檐角漏下的雨水晕染开来。
礼堂侧门突然被风吹开，哗啦啦翻动程愈的笔记本。男生突然按住其中一页："这首...可以念给我听吗？"
那是首未完成的诗，开头写着"当耳廓遇见雨声的形状"。
程愈发现自己的声音在潮湿空气里变得陌生：
"你懂诗？"
"不懂。"男生的手指划过纸页上被雨水晕开的墨迹，"但我觉得它应该配上降E小调。"他转身跑进雨里，又回头喊："我叫纪明雨！明天还来听下半首！"
直到那个身影消失在雨幕中，程愈才意识到自己忘了说名字。他低头看被雨水打湿的诗稿，发现那些模糊的墨迹竟像极了音符的形状。
诗歌社招新在礼堂七排十四座。程愈坐下时，木制座椅发出奇特的共鸣声。社长在台上讲解十四行诗的格律，他却听见雨滴敲打穹顶的声响以某种精确的频率在耳膜上跳动。仿佛有看不见的琴键正在演奏他未写完的诗句。
"这是建筑声学的巧合。"身后突然有人耳语。程愈转头，看见纪明雨头发滴着水，正把一张音乐社报名表折成纸飞机，"七排十四座，声学效果最好。据说能听见穹顶雨声的天然和声。"
纸飞机歪歪斜斜地落在程愈膝头，展开后是潦草的五线谱，赫然写着《当诗人听见雨声·未完》。
"你怎么..."
"程愈同学！"社长突然点名，"请即兴创作两句关于春天的诗。"
礼堂突然安静。程愈站起来时，听见七排十四座的座椅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他脱口而出："你睫毛上的雨滴/是我未押韵的十四行..."
掌声中，纪明雨在笔记本上飞快写着什么。散场时程愈看到那页纸上画着声波图，标注是：心跳频率与雨声共振实验样本001。
雨更大了。他们并肩站在廊檐下，纪明雨忽然说："我讨厌雨天。"程愈正想回应，却见他摸出手机，屏幕上"父亲来电"的提示正疯狂闪烁。纪明雨按下拒接时，小指上的疤痕泛着病态的白。
"但今天例外。"纪明雨把手机扔进书包深处，伸手接住檐角坠落的雨滴，"要听听七排十四座的秘密吗？传说在那里听见彼此心跳的人..."
远处传来教导主任的呵斥声，纪明雨大笑着拉起程愈冲进雨里。墨绿伞面在风中绽开的瞬间，程愈确信自己听见了某种奇妙的共鸣——像是诗歌遇见音乐时发出的叹息。
……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潮湿的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