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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何以安独白 ...


  •   第一次见到沈清,是在图书馆三层的法律专区。她穿着浅蓝色衬衫,袖口挽起露出纤细的手腕,正踮脚拿书架顶层的书。

      阳光透过她颈上的平安扣,在书脊上投下菱形光斑,竟然和母亲临死前戴的项链一模一样。

      “需要帮忙吗?”我伸手取下她够不到的书,故意在递书时让指尖擦过她掌心。她触电般缩回手,耳尖瞬间泛红,却倔强地扬起下巴:“谢谢。”我莫名想靠近她。

      后来我总在她常去的图书馆“偶遇”,我故意在她对面落座,把书翻得哗啦响。

      她喜欢轻轻叩击书页——这个习惯后来成了我代码里的心跳频率,每当想起她,我总会不自觉地敲击桌面。

      听说她要去织里,我提前一周把衣柜里的高定西装换成蓝白条纹衫,膝盖上的补丁是照着她旧牛仔裤缝的,连雪松香水都换成了淡香型——我想让她看到烟火气息的我。

      “好巧啊沈清。”我在她身边坐下,闻到她发间若有若无的茉莉香。

      她用杂志遮脸,指尖却把书页捏得发皱,我瞥见她锁骨处跳动的脉搏,和我第一次在图书馆看见她时一样快。

      火车钻进隧道前,阳光落在她睫毛上,我听见自己说:“你闻,松木味和你的发香很配。”我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但她似乎没听到。

      黑暗中我装睡,头轻轻靠上她的肩膀,感受她身体从僵硬到放松的弧度,她没有推开我,我偷笑,心里暗爽。

      在北纬23度的海边,她蹲在沙滩上哭着说“我没有妈妈了”。我把她裹进大衣,感受她的颤抖慢慢传到我身上。

      “我妈跳楼那天也下着雨。”我望着海平面,任由往事漫过心头,“她总说平安扣能保平安,却在戴上它的当晚离开了我。”

      她抬头看我,睫毛上挂着泪珠,在黑暗中亮得像星星。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我们是被命运选中的同类,都带着无法愈合的伤口在人间流浪。

      她的吻带着咸涩的海风味道,却比我想象中更温暖。

      何氏危机爆发时,我正在她律所楼下等她。父亲的皮鞋声从身后传来,:“你该知道,什么对何氏最有利,和林氏联姻,是你唯一的路。”

      沈清向我提出了分手,我知道父亲找过她了。我在她公寓楼下的梧桐树下坐了一整夜。路灯把我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像极了我们之间忽远忽近的距离。

      三天后,我在律所会议室见到沈清。她穿着黑色西装,颈间的平安扣藏在衣领里,指尖夹着钢笔,正在核对婚前协议条款。“何先生,请确认财产分割部分。”她的声音冷静如刀。

      沈请不见了,婚礼前一晚,我站在镜子前系领带,突然觉得这领带勒得人喘不过气,就像没有她的人生。

      我最终没有按照父亲的意愿联婚,但尽力摆平了经济危机。

      我在深海找了沈请三个月,翻遍了她常去的图书馆、我们去过的海边,但都没有她的踪影。

      某天夜里我突然梦见她站在织里站台,穿蓝白条纹衫,发间沾着碎花茶香。

      织里的梅雨季比记忆中更潮湿,青石板路尽头的“念安”花店飘着茉莉香。我抬头撞进她的眼睛,和我无数次梦见的一样,睫毛上沾着雨水,眼底映着老槐树的影子。

      “终于找到你了。”我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玻璃,蹲下来抓住她的手腕,怕一松手她就会像梦境般碎掉。

      我们重归于好,开始到处旅行,一切都回到了正轨,我打算下个月和她求婚。

      在茶卡盐湖看星星时,她忽然说:“我想回深海了,律所来了个大案。”那天夜里我梦见她在暴雨中奔跑,我怎么也抓不住她的手。醒来后发现她正坐在帐篷口,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深海律所的玻璃幕墙上,雨水砸出蜿蜒的痕。我站在她办公室门口,看着她核对证据时颤抖的指尖,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当年母亲跳楼时一样剧烈。

      她把父亲的证据甩在我身上,求婚戒指掉落,滚到了她脚边的平安扣,发出刺耳的声音。

      庭审那天,我穿了她买的灰蓝色毛衣,袖口磨出的毛球被我揪得更乱。

      她站在原告席上,声音冷静如刀,每一个字都扎在父亲的罪证上,也扎在我身上。

      法槌落下时,父亲被带走的背影让我想起母亲自杀那晚的雨,而她的眼泪,比十年前的暴雨更让我窒息。

      胜诉后,她坐在法院台阶上哭,背影像株被风雨打弯的茉莉。我想抱抱她和她说说话,可看见玻璃倒影里自己那张像极了父亲的脸,我克制了,我知道我们再也没有可能了。

      沈请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她在哪里。

      我在织里种满向日葵,每天给花浇水时,总盯着老槐树路口,盼着她会突然出现。

      我费劲心思找到了她消失前最后办理的号码,我发了条短信:“今日织里晴,老槐树又开花了,我很想你。”

      等待的每分每秒都像在给回忆称重。手机屏幕亮了又暗,通讯录里的名字始终安静如初。

      如今的织里依旧人来人往,念安花店的狸花猫生了小猫,玻璃花房的菱形裂痕里长出了苔藓。每当有穿浅蓝色衬衫的女孩经过,我总会错觉她回来了。

      夜里,我总是想起图书馆里她轻轻叩击书页的声音,想起织里站台她用杂志遮脸却红透的耳尖,想起——北纬23度的海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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