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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遇与命运交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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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的q q签名是希望成为一颗星,她那时问我,为什么会想要成为一颗星呢?我那时没有回答她,年少时的羞涩总使人免于开口,可惜的是,没能说出的话,没有机会再说出来了……
我和她的第一次见面平平无奇,那是在高一音乐社面试的时候,那天的音乐社面试,被午后的蝉鸣包裹得毫无波澜。我站在门口,汗珠从鬓角滑进校服领口,连心跳都像鼓点一样钝重。推门进去时,只看见前两排空荡荡的座椅上静静坐着一个女孩。深黑的新希望校裙垂在膝上,白球鞋边缘微微蹭着灰,却并不妨碍她举起的下巴——安静、专注、却带着某种不动声色的自信。
舍长张恺瑞凑在我耳边低声提醒:“喂,那是甑好,三中来的尖子生,当过学生会副主席。”
他一句话,像在平静的池水里投入小石子。我点点头,以为这场面试只是一个平凡午后里无足轻重的插曲,却不知道,从那一刻起,我已经在时间的暗流里与她并行。
她没有回头,也并未注意到我。而我,将这一面之缘随手夹进了高一的课本里,像一张不起眼却再也丢不掉的书签。
可能世上真的存在缘分一说,当某个时间点到了,命运就会带着你们相遇,然后你们的各种习惯兴趣三观开始剧烈碰撞,擦出那青春懵懂,羞涩而倔强的小小火花。在2020年疫情爆发,造就了一次最长的寒假,而这寒假又正属文理分班之际,我在班级名单一眼看到了她,我顿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或许此时命运正悄然将我们紧紧联系起来……就在分班名单出来几天之后,老师在班群里建立了几个学习小组,为了方便上交各种行程码,健康码,作业等等。她也被老师安排为我这个小组的组长,我成为了她的组员。但那时我无心网课,所以老师安排的任务我通常选择在接近截止时上交,特别是关于每周的体温测量表格,每当她来催时我总装没看到,快到时间截止的时候,我总总交一份潦草的文件了事,但是老师点名缺交文件的人名时,我从未听到我的名字。
时间总是流逝的,我试图捧起时间的水,可是它仍会从指间的缝隙流走,当时我捧的水多,并不在意流走的水。2020年5月4号晚上,我将开学前最后一份文件发送给了她,但是这次她并没有向之前一样沉默,即便现在过去已久我仍记忆犹新,她说,白雪松你连抄都抄不好是吧,每次抄别人的模板都不改名字!每次都是我帮你改的!每次!我看着屏幕前的话,缓缓打出一句话,我记得我每次都改了的……她没有再回复。清晨八点不到,南宁的天空已被湿热的雾色熏染。我拖着沉甸甸的行李箱,沿着空旷的甬道一路碾过青石的细碎回声,抵达教学楼下临时辟出的行李寄放处。就在我俯身搬动箱子时,一束目光猝不及防地撞进来——清澈,却带着薄薄的疏离感。
僵持的三秒像被拉长的底片,连蝉声都被静默摁停。她先开了口,嗓音透过口罩依旧轻柔:“你是白雪松吧?”
我这才回过神,扯出一个略显仓促的笑:“嗯……你是甑好?”
她眼尾弯了弯,像被晨曦点亮的月牙:“对,你来得好早。”
话到此处,却像课间铃被戛然按下,我们都不太擅长继续。为了给沉默找个出口,我扛起行李,边退边说:“我先把东西送回宿舍,回头见。”
她立在原地,目光顺着我行李箱的滚轮一路送到拐角,神情不置可否——我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只觉心口无端被轻轻按了一下。
傍晚自习前,我回到久违的教室。门一推开,夕阳正好斜斜切入,把整间教室滤成金色的尘雾。我按照新座次表找到位置,抬眼却见她坐在左前方——隔着一道斜阳,背脊挺直,头微低,正默默勾勒笔记。喧嚣里,她像被无形罩子隔开;周围同学三三两两聊得热烈,她却只同纸页对话。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我们的距离,看似近在咫尺,却也可能远若天涯。
夜里七点半,新班主任踏着高跟鞋声赶来宣布班委竞选结果。甑好毫无悬念地被推举为班长,而让我惊怔的是——我居然成了纪律委员。
“白雪松,你试试吧。要是实在不合适,下月再换。”老师语气温和却不容推拒。
我只得点头应下,心底却翻涌着难言的慌乱。
回到座位,我忍不住再看她一眼。她依旧埋首在书海,指尖微动,光在她的发尾和笔尖上跳跃。我轻轻呼出一口气,在心里低声嘀咕:真努力……随后靠进椅背,任夜色与蝉声一同漫上心头。
2020年5月6日夜,空气里仍残留着白昼的湿热。晚自习刚上第三节,班主任杨嵘金忽然在门口轻敲了两下,朝我招手。
走廊的灯管泛着青白,我垂手立在她跟前。她坐着,视线却与我平齐,目光毫不闪避,像要把人看进骨子里。我终究承受不住那份炽亮,垂下眼。
“白雪松,”她放缓声音,却仍透着无法忽视的力度,“今天整节课你心不在焉。把你写过的数学练习都拿来,我看看。”
我应声返回教室,挑了几本勉强算得上“字迹密集”的练习册抱出来,心底却清楚分量远不足以过关。她翻页的速度很快,眉峰却随着纸张一页页蹙紧。
“就这些?”
我硬着头皮解释:“上学期数学老师布置得少……所以——”借口在唇齿间显得单薄而苍白。
周围已有好事的同学围了过来。我那爱打趣的死党拍着我肩膀,笑得幸灾乐祸:“第一天就被逮去谈心,老师可得好好治治他。”
我尴尬扯了扯嘴角,低声斥他“别闹”。杨嵘金也似被这场面逗乐,叹了口气收合练习册,挥手示意我回去——像暂时放过一只走失的小兽。
我几乎是逃回教室的。一落座,视线便不自觉落到左前方:甑好仍埋首于笔记,掌心的走珠笔在纸页上滑出细碎光点,分毫不受周围噪声干扰。
我垂眼看向自己的练习本——字迹稀疏、空栏刺目,像被阳光拎到空地上晾晒的羞赧。那一瞬,耳畔仿佛响起铃声,却不是下课,而是提醒:有些差距,并非一句“下次努力”便能抹平。
窗外夜风吹拂,卷起未合上的课本页页作响。我攥紧笔,试图在空白格里补下一行演算,却发现心跳声大得掩过了笔尖摩擦。
——原来,被人注视的沉默,也可以如此滚烫。
转眼已是一月余。校园自复课那日起便实行「半封闭管理」——钢制大门上加装了电子闸机,保安的红袖箍在骄阳下褪成了暗褐。第一次月考成绩也在此刻尘埃落定,像一张冷静无情的体检单,把我们各自在居家网课时的自律与荒废翻得底朝天。甑好一如既往站在年级榜单的第一屏,第四名;而我则被甩进了“三开头”的人海里,名次三百零几。
看着卷面,我却意外地平静,连自嘲都省了。那种麻木像是隔着一层朦胧玻璃看自己——“从前的可圈可点,被疫情这阵大浪冲刷后,果然只剩碎沫。”我在心里嘀咕。
这天是周五,也是学校解封的第一天。整整一个月的静默把高一的血气压成烽烟待发的燥热。最后一节化学课上,室外夕光烧灼窗框,蓝白校服在人声中簌簌摇动。老师讲台上的粉笔声被躁动吞没,却没人真的在意反应方程。
墙上的老式圆钟指向五点三十七分——距离下课铃还有三分钟。三分钟,对迫不及待的孩子来说漫长如整个雨季。有人已经捏着口罩跃跃欲试;我们必须分批离校,否则就要在闸机前排到天黑。
铃声骤响,像冲锋号。下一秒我已扣好口罩、塞上蓝牙耳机,一路从后排冲向门口。老师的话音还未落定,唯一的念头就是——“跑慢一步,就要困在校门口蒸桑拿”。
我原本约了同路的曹星宇一起回家,却没想到他临时又把甑好拉了进来。于是,三个人在校门外的公交站与一群渴望自由的同学一同等待 51 路。夏夜初起,热风裹着梧桐的涩味掠过,她额前碎发被吹得微微扬起,划出柔和的弧度。我侧身看她,光线从侧面勾勒出鼻梁与颧骨的线条,忍不住脱口而出:
“你是新疆人吗?”
她怔了一下,眨眼回神:“啊?为什么这么问?”
“51 路到了,别聊了!”曹星宇大嗓门把暧昧的空气击碎。他扯着我向车门挤去。我忙低头重新调好口罩,侧身护着甑好上车。公交里闷得像蒸笼,我们三人被人潮挤成一个小小的三角,各自没有手机,只能像旧时代一样闲聊。
车窗掠过一条条霓虹,汗味和酒精味混成夏天特有的辛辣。我们聊老师的口头禅、宿舍的灯管又坏了、以及哪家的卤粉最好吃——放声笑出的瞬间,仿佛把整个月的封闭都一并甩在了身后。
不久,车到仙葫中路,曹星宇“叮”地一声下车键,转身冲我们挥手,大包小包跳下车去。车门合上,公交继续向前,车厢里的光线忽明忽暗。
只剩我和甑好并肩扶在同一根金属扶杆。她忽然换了种极认真的音调:“白雪松,你在哪一站下?”
“星光亭洪路口,下车后要换地铁。”我思索了半秒。
“我也是。”她点头,“那,一起?”
“好。”我答。声音低得像从心尖滚落,又像是答应了一场漫长而未知的旅程。
公交车在暮色中驶过南宁市的立交与灯火。窗外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金色河流,而我发现自己竟希望这段路永远不要到站——愿这微不足道的并肩,能在匆匆流年的底色上,留下一道不易褪色的光。
“各位乘客您好,下一站星光亭洪路口——”广播里拖着尾音。车厢随之一颤,刹车声像低沉的叹息。
我侧身提醒:“甑好,快到了。”
她点头,抬脚欲从稠密的人群中穿过去。就在这一刻,司机猛踩制动,惯性把所有人推向前。她的肩膀猛地失衡,我来不及多想,反射性地扣住她的手臂。可仍旧晚了一瞬——她重心一失,跌坐在地。
旁边的大爷忙俯身相扶:“小姑娘,没事吧?”
甑好却先攥住了我的手,用力一蹬地板站起。混乱与沉默仅持续三秒,我们的目光撞在一起——她的脸颊被热意迅速染上薄红,像晚霞掠过湖面。她赶紧抽回手,垂眸对大爷小声说:“我没事,谢谢。”
空气里仍有急刹后残存的颤动。我的心跳却像还未停下的车轮,砰砰作响。
“星光亭洪路口到站,请下车的乘客——”广播再次响起。车门应声滑开。甑好率先跨出,人流将她推向夜色。我赶忙提起书包跟上,隔着两三个人的缝隙,对她喊:“走慢点,我跟不上!”
前方的背影微微一滞。她转头,眉梢因方才的窘迫还带着浅浅的绯色,却轻轻点了点头,步子放缓。
于是,我终于能与她并肩,顺着人行天桥走向地铁入口。晚风穿过栏杆,卷起南宁盛夏特有的潮湿热浪,也拂动她发梢残留的栀子花味。桥下车流轰鸣,灯火像漂泊的星潮;而人海中的我们,只是一对普通到几乎透明的高一学生,却在这短短数百米的路程里,听见了彼此的心跳。
“你,刚刚没事吧。”
我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被口罩闷得有些发闷,像是从喉咙深处捧出的热气。
甑好把书包往肩上提了提,额前的碎发因为方才的惊慌贴在额角,汗珠被晚风一吹,很快凉透。她摇了摇头,轻声道:
“没事,就是吓了一跳。”说完便低下了头,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来回摩挲,似乎在翻找什么消息,却又迟迟没有点开。
南宁五月的傍晚仍旧湿热,公交站旁的小卖部外机油味与烤玉米的香气混杂,风里裹着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提醒着所有人——疫情虽然缓解,警惕仍在。我们并肩走向地铁口,耳边传来路旁电子屏反复播报的防疫提醒:“请各位乘客全程佩戴口罩,主动出示健康码并配合测温。”
测温枪贴近额头时“滴”地一声亮起 36.3℃,我下意识回头看她。她正举着手机绿码,眉眼静静,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我知道,那一瞬的惊慌与手心的温度已经暗暗刻进了骨头里。
进站后人潮稍散,我们顺着滚梯下到站台。南宁一号线地铁的呼啸声从远处传来,又被厚重的混凝土包裹,只剩余震般的低鸣。站台灯光惨白,拉长了彼此的影子。我想找个话题驱散这份沉默,却又怕显得刻意。
“你刚才问我是不是新疆人……”她忽然轻声开口,声音被列车进站的轰鸣掐断,又在喇叭里“嘭”地一声后恢复。她抬眸望向我,“其实,我祖籍是湖南,只是从小肤色比较深。”
我愣了一下,急忙解释:“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只是觉得你五官很……很立体,好看。”
话说出口,自己都觉得脸在发烫,幸好有口罩挡着。
列车门开启,她先一步上车。晚高峰的人流把我们推到车厢连接处,她靠着扶手,我则抓住吊环。清冷的灯光打在她睫毛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我突然意识到,我们的呼吸在口罩后起伏,却依旧能听见彼此的气息——一种隔着纱布的靠近,隐约而真实。
“你这次月考……其实发挥得还行,”她忽然看向我,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是淡淡的认真,“二十多名不算差,只是你原来还能更好的,对吧?”
我愣住,不知她何时看过成绩册。尴尬地抠着指尖,嗫嚅道:“嗯,之前耽误了,网课没跟上。”
她点点头,没有追问,只轻轻说了一句:“下次一起加油吧,别总让老师催,你也别总让我帮你改名字。”
车厢摇晃,她的话像细雨落在心上,不重,却泛起圈圈涟漪。我盯着脚尖,许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星光亭洪路口到站的提示音响起,车门打开,夜色扑面而来。站在月台边,我突然想起那句旧签名——“希望成为一颗星”。星星很小,却拼命发光;它们永远在仰望中的人眼里闪烁,却也注定守着遥远。
从地铁口出来,要穿过一条梧桐掩映的小路才能各自回家。道路两旁新修的人行绿道灯光昏黄,照得树枝影影绰绰。我刻意放慢脚步,与她并肩。风吹来栀子花幽淡的香,混着湿润泥土味,像是少年时代不由分说的悸动。
“白雪松。”她忽然停下,转身看我,眸子在微光里像被薄雾笼着。
“嗯?”
“谢谢你刚才拉了我一把。”她抿嘴一笑,眉眼弯弯,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其实今天考完试,我心里有点乱……但,还好没摔倒。”
我想说“不客气”,话到嘴边却变成:“以后小心点。路不平,我也不一定每次都那么巧。”
她低头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挥了挥手:“那我先走这边,明天见。”
她转身时,背影被路灯拉得狭长。那一刻,我忽然生出莫名的惆怅——像六月南宁下完一场雨后仍迟迟散不开的闷热,悄悄裹住心脏。
我站在原地,看她的身影渐渐融进夜色。晚风拂过,街角小摊的收音机放着本地电台,低低唱着《后来》。旋律旧得仿佛带着岁月的尘,却恰好在此刻,替我诉尽少年口不能言的心事。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
我深吸一口闷湿的空气,把歌词压进喉咙里,没有跟着哼。灯火迷离,栀香微苦——南宁的夏夜,和她一起顺路回家的第一晚,就这样在歌声与口罩背后的悸动里,悄然落幕。
我低头打开手机备忘录,胡乱敲下一句——
“2020.06.05 第一次顺路,借光而行。”
然后合上手机,迈步向家的方向。心口明明空落,却又悄悄亮起一点淡淡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