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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周一升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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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清晨的天微灰,操场边的国旗还卷着夜里的潮气。1905教室前的走廊,因为测温流程排起队。
今天轮到甑好值日。她戴着蓝色一次性口罩,额前碎发被海风似的晨风吹乱,手里握着那把常年跟着疫情一起出现的测温枪。
我和曹星宇在食堂磨蹭了半份米粉(最难吃的痛痛粉,估计每个南宁高中孩子都知道),等赶到五班门口,时钟已跳到 6:50。甑好抬眼瞄见我们,板着脸:“怎么来这么晚?”
说完不等辩解,举枪“嘀”地扫了曹星宇额头:“36.3。”又扫我:“36.5。把体温填进表。”
曹星宇一头扎进教室,还丢下一句:“白,帮我写一□□温哈。”
我拿起签字笔,故意凑近,贱兮兮地打趣:“今早班长到岗这么早,真努力。”指尖比了个大拇指。
甑好哼了一声,眉眼却压不住笑意:“少来捧杀。填完赶紧进去,等会儿升旗。”
我在表格最后一列写下两个数字,又补上曹的姓名。甑好把表格收走,转身往教室走去。阳光从窗射下,她的背影淡而清晰。我提着书包小跑跟上进到教室。
——
几分钟后,七点整的升旗号曲在校园广播里奏响,同学们悉悉索索起身,拿着语文诗句或英语单词的小书朝铜鼓广场列队。初夏的晨光把每个人的影子拉长,广场的石狮子还带着夜里残存的水汽。
我跟着队伍前进,却直到队伍站定才意识到:甑好不见了。正纳闷,主席台麦克风里传来清亮的女声——
“各位同学早上好!下面由我来对上周月考情况作简要总结……”
台上人正是甑好。她双手扶在讲稿两侧,声音略带紧张,却字清句稳。阳光照在她侧脸,耳尖微微发红。我忽然生出一丝说不上来的情绪——不是激动,也算不上喜欢,只像被晨光牵动的一根细弦,轻轻震了一下。
她提到年级平均分、进步榜,也提醒大家注意劳逸结合。说话间,风把她的头发吹起一缕,晃了一下又落回肩头。
接着校领导走上台,总结纪律处分,又给成绩优异的同学颁奖——自然与我无关。我却仍盯着台上那道身影,直到她鞠躬下台、脸上的红晕被风吹散。
队伍解散回教室时,曹星宇挤到我身边:“原来是她发言,怪不得早上那么认真。”
我点点头,心口却还残留那根被拨动的细弦,余音未散。回到教室,作为新晋数学课代表,我得和“老”课代表——故意——并肩开始第一天的“工作”:收全班的数学作业再交到杨嵘金老师办公室。故意这人跟名字一样有趣,边走边把作业本叠成一摞“折扇”,嘴里还嘀嘀咕咕:“收作业也讲究气流动力学。”
我抱着另一半作业本,差点笑出声。我现在仍然记得这位有趣的胖子在高二下的某节课中,“这种事你不会?”故意瞪大眼,我只能捂脸苦笑:(捂脸笑)。他神秘兮兮一拍我肩膀:“来,我教你。“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对,这个还是不能说的话.......
第一节课上,杨嵘金在讲月考试卷的压轴大题,我的思绪却飘到食堂:中午是糖醋里脊还是大鸭腿?亦或奢侈点——都来?
等我从美食幻想里回神,下课铃已经响完。就在我准备站起活动脖子时,后排忽然传来压抑不住的哭声。
回头一看,是“年级四大哥”之一的宣宇——不,准确说他一个人兼任“暴躁哥”和“易碎哥”两顶帽子。其余三位分别是“天才哥”“口红哥”。四大哥的称呼,源自他们各自离谱又鲜明的标签:天才哥 ——曾经获得地理,化学年级第一,但是行为古怪,曾在军训时跟踪女生索要微信,以及在老师上课时无故上台乱逛,找陌生同学要他泡好的泡面吃等等等等;口红哥 ——爱在早上起床后给自己涂一层姨妈色唇膏;暴躁哥 ——发怒起来连桌椅都颤抖;易碎哥 ——鼻屎都能成为他哭的理由。口红哥和天才哥分别在隔壁的四班和六班,我们三个班合纵连横堪称无敌。
宣宇两种属性集于一身:情绪像极限弹簧,一拉就崩,一碰就碎。此刻他哭得肩膀抽动,一边呜咽一边拍桌:“我的签字笔没了!那是我最喜欢的!”
男生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安慰。有人小声猜测是不是又把笔塞进课桌缝,被他听见,情绪更上层楼。
我在旁看得暗暗叹气:同一间教室里,每个人的难题都不一样——有人为分数沮丧,有人却只需要一支笔。
而我,肚子再度咕噜噜响,心想:糖醋里脊和大鸭腿,也许真得都来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