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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芯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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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浸透海面，空气中弥漫着咸腥气味，猛烈的心跳提醒着董清秋，时隔六天他又回到了这里。
一切真实的触感都告诉他这不是梦境，这是一个与他认知相悖的世界。
一阵刺耳的声音从上空传来，董清秋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视线逐渐模糊。
“叮铃——叮铃——”
手机提示音不断，董清秋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于办公室后松了口气。
【今天还是过来检查芯片吧。】
手机上最后弹出这条匿名消息，董清秋松了松领带，手指按在消息的删除键上，又想到刚刚的经历，犹豫了一下，发出这些天以来第一条回复。
他的电脑页面还停留在一份简历上。这份简历相当完美，比同期进来的其他几位好上太多，以至于让董清秋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选择来这里工作。
他草草浏览完所有员工的简历，完成今天的工作后关掉电脑，拿起挂在衣架上的西装外套走出门，上了电梯。
这是他空降到幻梦工作室的第十天，也是第一天准点下班。
红色的数字跳跃到16，电梯停下，门口站着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年轻男生，比董清秋矮了一头，董清秋看不见他的脸。
男生正低着头打电话，声音含混不清，董清秋皱了下眉，站在电梯口没有移动，几乎挡住半个入口，那人只好挤进来站在另一侧角落里。
幻梦工作室是董氏集团投资的工作室之一，董清秋刚回国就被董老爷子流放到这里。工作室不太大，加班氛围倒是很浓厚，甚至有人搬了折叠床在办公室里过夜，不加班的倒是很少见。
这是董清秋十天来看到的第一位准点下班的员工。
旁边传来一道愉悦的声音，董清秋下意识看过去，男生偏过头，说了什么，董清秋没听清。
电梯门关上，那人还没有抬头，沉默着听手机里的人唱独角戏。
“去负一楼？”董清秋缓缓开口道。
那人一愣，却没有抬头，只是微微偏头，像是在思考什么。
董清秋心头掠过一丝熟悉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便不再想，又耐着性子问了一遍。
那人才抬起头，和董清秋直视，说:“一楼，谢谢。”
男生的眼睛很黑，直勾勾地盯着董清秋，让董清秋略感不适，他立刻转头避开视线，按下一楼的按键。
一楼到了，男生的电话终于打完了，他好像没认出董清秋这个空降的上司，也就没说些恭维的话，只是走出门融入到A市的灯红酒绿中。
董清秋看着电梯门关上，红色数字继续跳动到-1，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在那份完美的简历上。
男生长着一张端正清秀的脸，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但董清秋没有。他坐上车，虚拟屏上连续跳出几条匿名消息，他撇了一眼就把页面关掉，向研究所驶去。
他的神经芯片从国外回来就出了问题，问题发生的第四天，他向研究所报修，第二天又取消了报修。研究所的人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他的私人联系方式，用匿名消息疯狂轰炸他。
于是他如研究所所愿，终于不堪其扰向研究所妥协。
董清秋把芯片问题概括了一遍，李博士坐在人体工学椅上，双手撑着下巴，伸出一只手扶了下眼镜，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可思议:“真有这种事发生？这太奇怪了，自神经芯片出世从未发生过这种事，你能再详细讲讲具体经过吗？”
坐在对面的董清秋蹙眉，他似乎不太想回忆经过，沉默了许久，还是开口讲述。
“回国的第一个晚上，回家已经是十一点，因为太累了我洗完澡就去睡觉了，等我再次睁眼时，我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码头。”
那是董清秋这辈子感情波动最大的一次。
午夜时分，有一束刺眼的光照过，还有一丝腥味飘在空气中，董清秋睡不踏实，以为是睡前忘记拉窗帘，他睁开眼，看到了远处的灯塔。
他低头，看到身上的丝绸睡衣，他光着脚站在大地上。
脚下的水泥路坑洼不平，污水堆积，传来阵阵酸臭味，远处是一排破烂的房屋，歪歪斜斜地立着，墙面已被腐蚀得千疮百孔，灰白的墙皮堪堪挂在上面，让董清秋生平第一次有了想作呕的念头。
再次闭眼，睁开还是这样破烂的场景，董清秋的心开始猛烈跳动。
这是什么情况？他被人绑架了？
董氏的对手大大小小，忌惮董氏想要分一杯羹的人数不胜数，却没有人会真正把他绑走，既因为董氏的绝对威慑力，也因为董清秋本人不是什么善茬。
可当董清秋身处于此，大脑被未知的恐惧蚕食，海风裹挟着鱼腥味和腐臭味钻进他的鼻腔，在这寂寥的码头，他几近窒息。
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他必须弄清楚。
董清秋迈开脚步，沿着码头走下去，每迈出一步心就更颤一分——这里真的空无一人。
已经走到了码头尽头，终于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小小一团，坐在码头边缘，好像随时要跳下去。
董清秋张口，喉咙却干涩发紧，他在冒冷汗。他看着那团身影回头，空洞的黑色眼睛望着他，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原本要说的话也卡在嗓子眼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那是一个约莫七岁的孩童，身形瘦削，风吹过他的头发，额头上露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短疤。
“然后呢？”李博士的声音打断了董清秋的回忆。
董清秋的手心出了一层薄汗，就像他第一次从那里回到现实一样。他站起来，不再继续描述，只是问:“你们能找出芯片的问题吗？”
“那是一个梦？”李博士不依不饶。
“不是。”董清秋顿了顿，“我很确定，那不是梦。”
“但我不知道进入那里的规律，连续四天进入渔村后我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但是第五天我只是平稳地睡了一觉。”
第五天穿着拖鞋和外套躺上床后，董清秋心如死灰地闭眼，以为会看到灯塔与码头，但再次睁眼看到的只是天花板和吊灯。
他从来没有觉得这些寻常事物那么亲切。
“这就是你取消报修的原因？我认为还是有必要做一个深度检查，以免你再回到那里。”
董清秋点点头，进入胶囊舱内，李博士把泛着蓝光的软管连接到他脖子后的神经芯片，开始读取数据。
神经芯片是这个年代人类的智慧结晶，它可以存贮人类的记忆，植入人体后可以远程操控智能设备，模拟人体神经元活动。富人们花大价钱修改神经芯片的数据，延长自己的寿命。
而穷人根本接触不到神经芯片。
数据读取完毕，李博士大致浏览了一遍，发现其中夹杂的那段乱码。
“你来看，这里有一段乱码，这可能就是你会进入到渔村的原因。”他的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
董清秋跟着看过去，一长段蠕动的血色乱码夹在荧蓝的数据流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看着李博士删除代码，几秒后代码又自动恢复原位，生生夹在董清秋的记忆数据中。他头皮发麻，不自觉地扯了扯领带。
“这样吧，你把数据放在我们这，等有结果了我再通知你。”李博士几近威胁，“你也不希望自己不清不楚地再到那个地方吧，搞清楚你也能安心。”
董清秋就不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望着不停跳跃的血色乱码皱眉。
从研究所离开，董清秋头疼欲裂，自从这件事发生，他的情感变化越来越大了，有时候竟分不清现实和虚拟，没准再睁眼就会看到灯塔和破屋。
回到家，他搜索了几篇关于神经芯片问题的论文和报道，没有发现有和他相同状况的，他又搜索“码头”“灯塔”这些关键词，想要找到现实与那里的联系。
这时助理Mary发来消息，说有个新项目董老爷子交代了他亲自过手，最好组建一只可以信任的团队，以便日后可用。
董清秋关掉搜索页面，回复知道了，叫Mary把研发部的名单发过来。
Mary干事很利索，不但整理了一份名单，还附上了相应的简历和能力评估报告方便董清秋对照。
翻了几个人，董清秋都不满意，他们没做过过什么大项目，工作绩效也是平平无奇。
真不知道他们加班是不是因为效率太低完不成如此简单的工作。这是董清秋冒出的想法。
漫不经心地下滑，那张熟悉的脸又出现在屏幕上，董清秋愣了下，随即上滑，看到了他的名字。
吴阳。
是那个准点下班的完美简历。
鼠标停在吴阳的名字上，然后又滑到他的照片上。和他今天见到的吴阳完全不同，照片上的吴阳刘海剪得很短，面带微笑，看上去很阳光开朗。
看到照片，董清秋突然想起来这个名字，是他十三岁那年编程大赛的夺冠者，那个被记者称作天才的孩子。
只花了一分钟，董清秋就决定好项目组人选。他打电话给Mary，告诉她已经选好了研发部的人，又请她帮忙选出几位资历较深的策划。
电脑屏幕停在吴阳的那张微笑着的照片上，董清秋心头浮现出异样的感觉。
他本不应该在这里，他应该待在更高的地方才对。
董清秋做事向来随心所欲，他不喜欢不清不楚的东西，当即打给了另一位助理，叫他去核实吴阳的简历。
天才陨落还是自愿走下神坛？
无论哪一种对于董清秋来说都是烂俗戏码，他只关心他的员工是否真诚，能否为公司做出贡献。
新项目的消息传播地很快，第二天一早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除了属于少数人的吴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