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时之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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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在扭曲。
晏惊蛰感到自己的内脏被拧成了麻花。他死死攥着兰夜白的手腕，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耳边是无数钟表指针疯狂转动的嗡鸣，视网膜上残留着霜降青面具上“07”的残影。
“第一次时空跳跃都这样。”兰夜白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水传来，“别松手，除非你想被拆解成时间粒子。”
晏惊蛰想回答，却发现自己的舌头重若千钧。他只能更用力地抓住兰夜白，感觉到对方腕骨处的蛇形纹身正在自己掌心发烫。
眼前的色彩漩涡突然撕裂，他们跌入一条狭窄的巷道。晏惊蛰膝盖一软，险些跪倒在地，被兰夜白一把拽住胳膊。
“欢迎来到2040年。”兰夜白松开手，折扇在指间转了个漂亮的弧线，“观测局追踪最薄弱的时空缝隙。”
晏惊蛰剧烈喘息着，抬头打量四周。这里像是老城区的某条后巷，墙面贴满过期的电影海报。他伸手触碰《星际穿越》的海报，指尖却直接穿过了纸面。
“别碰任何东西。”兰夜白拍开他的手，“我们现在是时间的幽灵，只有彼此能互相触碰。”
巷子尽头传来孩童的笑声。一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跑过巷口，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年轻母亲——正是晏惊蛰每天早晨在车祸中救下的那对母女。
“这是...”
“你母亲出事前七天。”兰夜白检查着折扇，晏惊蛰注意到扇面上的墨蝶少了三只，“时空跳跃会消耗‘时之蝶’，我们最多能在这里停留三小时。”
晏惊蛰突然抓住兰夜白的衣领：“你刚才说我母亲把我做成了锚点，什么意思？”
兰夜白的银灰色长发在时空缝隙的风中飘动。他轻轻掰开晏惊蛰的手指，领口被扯开的地方露出锁骨下方的青铜纹路——那图案竟与晏惊蛰怀表背面的星图一模一样。
“字面意思。”兰夜白用折扇挑起晏惊蛰的左耳垂，黑玛瑙耳钉正在渗出银色液体，“这不是普通宝石，是固态时间。你母亲用自己一半的生命力把它锻造成锚，把你锁在惊蛰日这一天。”
他忽然贴近，鼻尖几乎碰到晏惊蛰的睫毛：“知道为什么选这一天吗？因为惊蛰节气，天地阳气生发，是观测局力量最弱的时候。”呼出的气息带着奇异的冷香，“她在用时间牢笼保护你。”
晏惊蛰后颈的蝴蝶胎记突然刺痛。恍惚间，他看见母亲倒在血泊中，手指却死死按着怀表上的日期——4月18日，惊蛰后第十五天。
“他们为什么要杀她？”晏惊蛰声音嘶哑。
兰夜白正要回答，巷子里的光线突然扭曲。墙上的海报全部变成空白，远处母女的身影如烟消散。
“糟了。”兰夜白猛地展开折扇，“清道夫追踪过来了。”
时空如同被无形之手揉皱的纸张，四周建筑开始坍缩。晏惊蛰看到霜降青的白面具从巷角浮现，这次面具上的数字变成了“23”。
“跳！”兰夜白搂住晏惊蛰的腰，折扇划出一道银光。
下坠感再次袭来。这次晏惊蛰保持住了清醒，他看到无数发光丝线从兰夜白心脏位置延伸出来，与自己的耳钉、胎记相连。最亮的那根金线通向怀表，表盘上的日期正在飞速倒退。
他们摔在一间破旧公寓的木地板上。窗外暴雨如注，雷声轰鸣。
“2030年4月18日。”兰夜白喘着气坐起来，“你母亲出事前十年，观测局还没开始监控这个时间段。”
晏惊蛰环顾四周，呼吸突然凝滞。墙上挂历显示着四月，茶几上摆着幼儿识字卡和半杯没喝完的牛奶。这是他的童年公寓。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找真相。”兰夜白走到书柜前，手指拂过一排相框，“你母亲是最后一位‘时之祭司’，她发现的秘密值得用生命保护。”
相框里，年轻的晏沉壁抱着五岁的晏惊蛰站在紫藤花架下。兰夜白盯着照片，齿轮纹路的眼睛微微收缩：“奇怪，紫藤...”
话音未落，房门突然被钥匙转动的声音惊动。
兰夜白迅速拉着晏惊蛰躲进衣柜。狭小空间里，晏惊蛰被迫贴在兰夜白胸前，闻到他身上混合着青铜锈和冷杉的气息。柜门缝隙透进的光线中，他看到兰夜白左肩的衣服被血浸透——不知何时受的伤，伤口边缘泛着诡异的青铜色微光。
“你的伤...”
“时间碎片划的。”兰夜白压低声音，“别出声。”
房门打开，年轻的晏沉壁牵着一个小男孩走进来。晏惊蛰瞪大眼睛——那是刚满5岁的自己。
“妈妈，今天老师问我们长大后想做什么。”小晏惊蛰仰着头，“我说要当时间警察。”
晏沉壁手中的包掉在地上。她蹲下来紧紧抱住儿子：“记住，小蛰，永远不要靠近观测局的人。”她从颈间取下一枚黑玛瑙耳钉戴在儿子耳垂上，五岁的晏惊蛰耳垂开始流血不止，“这是妈妈给你的护身符，生日礼物，任何时候都不要摘下来。”
衣柜里，现在的晏惊蛰无意识摸上自己的耳钉。兰夜白突然按住他的手，用口型说：“看窗外。”
暴雨中的窗玻璃上，趴着一只手掌大的蓝闪蝶。它的翅膀在雨中完好无损，反而随着雨滴撞击泛出金属光泽。
晏沉壁猛地转头看向窗户，脸色瞬间惨白。她快速把小晏惊蛰推进卧室，从书柜暗格取出一个青铜匣子。匣子打开的瞬间，整个房间的光线都扭曲了。
衣柜门突然被无形力量拉开。兰夜白反应极快地将晏惊蛰护在身后，折扇横在胸前。
“果然在这里。”霜降青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却不见人影，“违规跳跃两次时空，兰夜白，你心脏的晷还能撑多久？”
房间里的物品开始悬浮。晏夫人惊恐地望向衣柜方向，却像是看不见晏惊蛰二人，只是死死抱住青铜匣子。
“她看不见我们？”晏惊蛰低声问。
“这是过去的投影，我们才是幽灵。”兰夜白突然闷哼一声，左肩伤口崩裂，青铜色血液滴在地板上，竟穿透木板消失不见，“该死，他在用时间共振追踪我们！”
晏沉壁手中的匣子突然自动打开，飞出无数蓝闪蝶标本。它们在空气中组成一行字：【时之祭司最后的礼物藏在惊蛰的眼泪里】
霜降青的笑声突然变得扭曲，像是无数个声音叠加在一起：“找到关键线索了...兰夜白，你以为带他回到过去就能改变什么？”
整个公寓开始崩塌。兰夜白抓住晏惊蛰的手：“再跳一次！”
“等等！”晏惊蛰挣脱他，冲向年幼的自己所在的卧室。穿过门板的瞬间，他看见五岁的自己正趴在床上翻看相册——那里面全是蝴蝶标本的照片。
最惊悚的是，床头坐着另一个银灰色头发的少年，约莫八九十岁，正指着照片说什么。听到动静，少年转过头，露出一双与兰夜白一模一样的齿轮眼睛。
时空在晏惊蛰眼前碎裂。
“看见什么了？”回到2040年的巷子里，兰夜白拍打着晏惊蛰苍白的脸。
晏惊蛰抓住他的衣领：“你小时候见过我！那个银灰色头发的孩子是你对不对？”
兰夜白瞳孔骤缩。就在这时，霜降青的身影从巷口浮现，面具上的数字已经变成“47”。
“没时间解释了。”兰夜白撕开左肩染血的衣料，露出狰狞的伤口，“我需要你帮我稳定时间粒子。”
“怎么做？”
兰夜白突然将晏惊蛰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隔着一层皮肤，晏惊蛰摸到一块坚硬的异物——那是半块青铜晷，纹路与他怀表背面的星图严丝合缝。
“用体温。”兰夜白呼吸变得急促，“我是机械体，无法自主产生足够热量。”
晏惊蛰迟疑片刻，将手掌完全贴在对方心口。惊人的热度立刻从接触点蔓延，兰夜白心脏处的青铜晷开始发光，那些光线如同活物般缠绕上晏惊蛰的手指。
霜降青的脚步越来越近。兰夜白突然扣住晏惊蛰的后颈，将他压向自己。两人额头相贴的瞬间，晏惊蛰后颈的蝴蝶胎记与兰夜白左肩的伤口同时亮起青铜色光芒。
“记住这个频率。”兰夜白的气息拂在晏惊蛰唇边，“下次跳跃时想着这个，我们就能去同一个时空节点。”
晏惊蛰眼前闪过无数碎片般的画面：母亲实验室里的蝴蝶标本、青铜匣子中蠕动的光团、幼年兰夜白将一枚耳钉递给五岁的自己...
霜降青的手搭上兰夜白肩膀的刹那，折扇再次划开时空裂缝。这次坠落过程中，晏惊蛰清晰看到那些连接两人的光丝变成了深蓝色——就像母亲研究的蓝闪蝶翅膀。
他们摔在“时漏”古董店的后间地板上。所有钟表都停在7:15，橱窗外是静止的街道。
“安全屋。”兰夜白虚弱地靠着墙，“观测局唯一监控不到的地方，因为...”
“因为这里的时间是凝固的。”晏惊蛰接上他的话，发现自己仍然按在兰夜白心口，急忙缩回手。掌心上残留着青铜色光痕，正慢慢渗入皮肤。
兰夜白疲惫地闭上眼睛：“你看到的孩子确实是我。观测局用时间裂隙培育特工，我的任务是监视‘时之祭司’的后代。”
“那我母亲...”
“她发现了观测局的秘密。”兰夜白突然咳嗽起来，青铜色血丝从嘴角溢出，“所谓维持时间秩序都是谎言，他们真正在做的是收集足够的时间能量，重启宇宙。”
晏惊蛰的怀表突然从口袋飞出，悬浮在两人之间。表盖自动打开，内部齿轮疯狂旋转，投射出一段全息影像。
幼年兰夜白跪在时间观测局的审判厅，胸口被植入半块青铜晷。高台上，戴着“大暑赤”面具的人厉声说：“你的心脏就是牢笼，永远囚禁时之祭司的血脉。”
影像消失后，怀表“咔”地一声合拢，掉在晏惊蛰掌心。表壳上多了一行之前没有的瓦瑞锡安语铭文。
兰夜白苦笑着翻译：“‘我宁愿错乱所有星辰，也不愿看你泪滴坠入永恒’...这是你母亲当年刻在时之祭司法器上的话。”
暴雨敲打橱窗的声音突然变得真实。晏惊蛰转头看去，发现静止的街道恢复了流动，时间重新开始运转。
“他们找到这里了。”兰夜白挣扎着站起来，折扇上的墨蝶只剩最后两只，“下次跳跃我们必须分开，你去找——”
晏惊蛰突然按住他的嘴唇：“不。”
他从耳垂取下黑玛瑙耳钉，在兰夜白震惊的目光中，将渗出的银色液体滴在对方左肩伤口上。固态时间与青铜血液接触的瞬间，爆发出一阵强光。
“我受够了被保护。”晏惊蛰将耳钉按在兰夜白心口的青铜晷上，“告诉我怎么主动操控时间。”
兰夜白抓住他的手腕，齿轮纹路的眼睛亮得骇人：“你会死。没有锚点的人会被时间洪流冲散。”
“那就一起死。”晏惊蛰直视他的眼睛，“反正我已经‘死’了1096次。”
窗外雷声炸响。兰夜白突然笑了，他低头将额头抵在晏惊蛰的肩上，银灰色长发垂落如帘：“果然是你...和十年前说一样的话。”
他抬起折扇，扇骨突然伸长变成一柄匕首，刃身布满冰裂纹：“最后一个时空跳跃，我们去见真正的敌人。”
匕首划破空气的刹那，晏惊蛰看到霜降青破门而入，面具上的数字已经变成“99”。更可怕的是，面具边缘开始蠕动，露出下方另一张熟悉的脸——
那是十五岁的晏惊蛰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时之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