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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情人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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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云深系着工作服绑带，从员工更衣室走出来，到了吧台前，一眼就看见了Luca。
Luca背对着他，俯身搂抱着哄一个女孩。
女孩长得很漂亮，褐色大波浪，巴掌脸，大眼睛扑闪扑闪，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人如其名，叫小鹿。
小鹿其实姓“路”，是Luca的女朋友，性格乖张跳脱，很受大家欢迎。
小鹿一脸愠色，伸着脖子四处张望，她一见到贺云深，就从高吧椅上跳下来，扑来搂住贺云深一只胳膊，大声控诉：“哥，你评评理，我等了他那么久，我还没说什么，结果我就和别人聊了几句，他转头就给我掉脸。”
Luca双手叉腰，瞪眼道：“我不是和你说了吗，那老男人下盘虚浮，面色肿胀，一直色眯眯地盯着你看，一副纵欲过度地肾虚样子，你还和他说话？还有，这里主动过来搭讪的能有什么好人？“
小鹿被气乐了，讽道：“你看谁都肾虚是吧，就你不虚？有本事今天晚上证明给我看，别天天用嘴做……唔。”
Luca气急败坏地捂住她的嘴，用眼尾瞥了一眼贺云深，只见贺云深正一脸淡然地研究着酒水单。
他背靠在吧台前，右手撑着台案，顶灯像是一盏倒扣的杯子，浅浅倒影在他线条干净而分明的侧脸，他的睫毛长而密，随着呼吸一点点颤动，看得极为认真，仿佛在研读一本书，似乎周边的环境不是在酒吧，倒像是在图书馆。
Luca向小鹿眨了眨眼，两人飞速闪到一边去了。
过了一会儿，小鹿从吧台下面置物柜中取出一个东西，然后伸出两指在贺云深眼前晃了晃。
贺云深抬起头，一看是小鹿，笑着问：“你俩这么快就和好了，Luca呢？”
小鹿撇了撇嘴：“今天过节，我懒得理他。他交班的同事来了，去更衣室换衣服了。”
这小情侣吵架和炮仗一样，分分合合，有时候声势很大，但放完了也就过去了。
贺云深点点头，他的目光挪向了小鹿背在身后的手。
小鹿神神秘秘地把手里拎着的东西高高举起，笑嘻嘻地说：“云深哥，生日快乐嗷，这是我亲手做的。”
是一个浅棕色的小熊脸蛋糕，巧克力做成的黑色眼睛，圆鼓鼓的鼻子，鲜红的草莓果酱傻傻地点出了两片红晕。
小熊安静而完好地躺在了密封的透明塑料壳里，被郑重系上了丝带。
这时Luca忽然跳了出来，大大咧咧地捧着一大束红玫瑰，“哥，情人节快乐。”
小鹿一脸不忍直视地嫌弃：“邹狄你真的土的要死！”
Luca摸着下巴，挑眉道：“你给深哥过生日，我给深哥过情人节，你应该夸我想得周到。”
小鹿大大地翻了个白眼，Luca正要说什么，忽然“咦”了一声，他指了指不远处，“云深哥，那边有个男的一直在看你。”
贺云深顺着Luca所指之处望去，艳俗的彩光下舞池中疯狂扭动的身体，人体缝隙间，卡座上一群男男女女喝得正兴，都是陌生的面孔。
“那人走了。”Luca颇为遗憾地说。
贺云深想了一会儿，问：“他长什么样。”
“ 很帅，”Luca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非常帅。”
“你能不能说点有用的？”小鹿忍不住道。
“穿了个西装，脸色不太好，估计是刚从外面进来，冻着了。”Luca极为肯定的下了结论。
“不说这个了。”小鹿翻了个白眼，扯了扯贺云深的袖子，扭头问他：“哥你今天开心吗？”
贺云深笑了，他珍重地接过小熊蛋糕和玫瑰花，“谢谢你们，我很开心。”心里炸开了一小朵一小朵的花，生意盎然的，他沉默了一会儿，抬眼问：“我有哪天不开心吗？”
“每一天。”二人异口同声地回复。
于是在2月14日这一天，全世界都沉溺在粉色泡泡的浪漫气氛里，贺云深也久违地过了个节，不过不是情人节，而是空寂了许久无人问津的生日。
酒吧的三楼包厢，周祁寒沉着一张脸，闷头喝酒，或许是他表情太过难看，没有人再敢靠近他。
肖衍噙着笑意的脸凑了过来，“怎么回事啊，周少。”他右手搂着之前一起唱歌的丰腴美女，啧啧道：“我是多久没见你了，这次回来转性了？来了就搁那不声不响地喝酒。”
周祁寒没有说话，他垂着的眼眸低低一转，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忽然问：“你们酒吧换调酒师了？”
“啊？”肖衍差点被口水呛住，“不是，我刚从美国回来，你第一句话就和我说这个啊。”
肖衍盯着周祁寒的脸看了半天，确认他是认真的，无奈地耸了耸肩，说：“这我真不知道，我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所有的店都是肖恒帮我管的，你要是好奇这个，我把主管叫过来给你问问。”
肖家两兄弟，哥哥一表人才温文尔雅，弟弟是二代圈子里公认的烂泥扶不上墙。外人看来两兄弟虽性格天差地别，但也算得上是家风和睦，兄友弟恭。
只不过肖衍从不叫肖恒哥哥。
肖衍贴着美女耳语了几句，笑着说：“乖，去吧，我和周少聊会儿。”美女在他侧脸留下了一个香艳的口红印，依依不舍地走了。
“操。”肖衍低声笑骂了一句，但没有擦，翘起腿吊儿郎当地问：“说说吧，你认识那个调酒师？”
周祁寒弯腰开了一瓶酒，递给肖衍，讽刺地扯了扯嘴角，“我睡过他，不知道干不干净。”
肖衍扒着腰笑了一会儿。他知道周祁寒只有几个固定的长期床伴，从来没在外面找过人，在他看来周祁寒都算得上是冷淡禁欲了。
“在这个酒吧，他卖过吗？”周祁寒冷着脸问。
“这我怎么知道？”肖衍下意识回了一句，然后又特意拉长了语调，一脸坏笑地改口道：“别人我不知道，不过按你的说法，他都和你睡过了，难道还不能找别人？在这种地方，不是迟早的事儿吗？”
清透澄黄的液体溢出来些许，溅落在手指上，周祁寒眯了眯眼，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
门“吱呀”一声响了，丰腴美女领着主管进来，肖衍搓了搓手，兴奋地询问道：“吧台新来了个调酒师？”
主管给肖衍和周祁寒打了个招呼，翻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最近没有啊。”
肖衍转过头看向周祁寒，周祁寒默了片刻，才说：“叫贺云深。”
“奥，贺云深。”主管反应过来，赶忙道：“他来了有四五个月了，不过不是干长期的，也就周五周六晚上会来。原本我是不打算收的，但他外形不错，还挺招客人喜欢的，我就留下来了。”
“有多招人？都招什么人？”肖衍瞟了一眼周祁寒越来越沉的脸色，乐坏了，故意问道。
主管尴尬地笑了笑，“都是些小姑娘，有时候特意跑过来找他聊几句，不过他话不多，也没乱来过。”他望了一眼周祁寒，有些不安地问肖衍：“肖总，贺云深怎么了？用不用我把他开了？”
“那不能，”肖衍忙摆了摆手，他难得见周祁寒因为一个小鸭子吃味，不能就这么把人放跑了，肖衍调侃道：“周少，该问的都问完了吧，接下来你想怎么着。”
周祁寒把酒瓶搁在桌上，瓶底与钢化玻璃之间发出厚重沉闷的碰撞声，酒精让个人的感官无限放大，周祁寒觉得自己像是在海面上沉浮，一层层热浪托举着他，轻飘飘的，他好像有些醉了。
周祁寒定了定神，说了一句话，让几人都愣住了。
他好像真的有些醉了，要不然这种平时他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事，怎么就横在这里，过不去了似的。
吧台前，醉醺醺的姑娘趴在案上，手里握着一个柯林杯，泪眼涟涟地朝贺云深比划着：“那就是个渣男，老娘养了他那么多年，给他吃给他喝。他三年没找过工作，都是我……”姑娘拍了拍胸脯，“都是老娘我养得他，结果他妈的情人节被我发现他和别人聊骚。”
“操，这种人渣就应该引个天雷劈死他。”一旁调酒的同事听了半天，忍不住义愤填膺。
“我他妈当场就让他滚了，我扇了他，十巴掌！”姑娘打了个嗝，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我有三个前任，全都是这逼样，你说男人怎么都这么浑蛋。”
“那是你看人眼光不行，”同事擦着杯子，往这边靠了靠，“至少我就不这样。”
姑娘抬起头，接过贺云深递过来的纸巾，哭肿的眼睛红彤彤地，特可怜地望着他：“帅哥，和我谈恋爱吧。”
贺云深和同事：“……”
“贺云深。”主管朝他招了招手，“你过来一下。”
贺云深应了一声，他看了一眼喝得烂醉的姑娘，叹了口气：“别喝了，早点回家吧。”走之前，他叮嘱同事，“你等会儿问问她亲人或者朋友的手机号，让人把她接回家，注意接人的时候记一下身份证。”
主管把贺云深领到三楼楼梯口，先仔细上下打量他一下，严肃地问：“你得罪人了？”
贺云深一头雾水，他思考了几秒，肯定地说：“没有。”脑子里闪过一个人影，不过很快就被他按了下去，他现在和他除了工作之外，应该可以说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主管用手点着下巴，又把贺云深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寻思着这张脸，这气质，这行事风格也不像啊。
主管看不出来，也想不明白，索性也不想了，“有客人想见你，你去一趟307。”
“有什么事吗？”贺云深觉得这要求奇怪极了，调酒师基本不会去客人包厢，被叫进去的要么是侍应生，要么是……贺云深的眉毛蹙起，带着点不动声色的怒意：“如果不是和调酒有关的事我就下去了。”
主管也很为难，但只能劝道：“没有出格的事，你放心，客人就是想喝你调的酒。”
“那为什么不来吧台，或者让人给他送过去？”
主管嗫嚅了几句，也解释不清楚，他无奈地说：“云深，别让哥难做，你看我当初也是破例过来让你干的，不然你这种短期的兼职我们这压根不收。客人认识你，你别担心，咱们这都是正规的酒吧，不会发生你不愿意的事。”
贺云深蓦地想起Luca之前说过穿西装的男人，说不定真是自己认识的人，他之前确实也有几个较为要好的朋友，但是后来除了陈越基本都断联，贺云深想到这，有些好奇，又有些怯然，他点了点头：“那我先去洗个手。”
如果真的是之前认识的人，见一见也是应该的。
红玫瑰，小熊蛋糕，还有那个喝得站不起来的女孩，他忽然很想和别人聊聊天，这不就是他来做调酒师的原因吗？
他需要空气，空气，空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