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从前有个男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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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左眼下一颗晶莹剔透的红痣，仿佛带着明艳的妖火，是纯天然的引诱、是猎人设下的谜底陷阱、是巧夺天工的一点、是鬼哭神泣的动人、是惊心动魄的妖冶。
巫嘉越把先前在鸡蛋里挑骨头、无理取闹要求下，仍然不满意的照片删得一干二净。
除了新拍的那一张，她毫不犹豫删掉了所有照片。
“回去我发给你。”巫嘉越熟练地写下了自己的微信，放在陈屿鑫桌子上。
“好。”陈屿鑫简单一个字，却回应得喉咙发紧。
是近乡情怯的懦弱酸涩、是情不自禁的哑口无言。
这天晚上，陈屿鑫难得草草把作业敷衍过去，待父母过目后，便拿上手机回了房间，发送了好友申请。
随后，他难以抑制地发出一声叹息。
他想起了自己与Maria的第一次相见，是偶然的邂逅，是心动的伊始。
那时，他十五岁。
十五岁的陈屿鑫收养了一只缩在角落，饥寒交迫，瑟瑟发抖的野猫。
那只猫颜色纯白，长相可爱，性格特别乖巧，每天就静静陪在陈屿鑫身边，与他一起看书、玩耍和休息。
陈屿鑫给它取名叫星星。
星星的到来让他孤寂的心灵寻得了避风港，为他压抑的生活点缀了光亮。
可是好景不长，寒假结束，他不得不抛弃白猫前往学校。
那时的他思想不成熟，没有想到万全的准备。
等到学校之后，他才想起自己留了一只白猫在家，他忽地害怕自己的秘密被父母发现，也害怕小猫因为找不到自己而惶恐，忍不住想笑父母发现星星后，它会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
他兀自焦急难耐，无法静下心。
一回到家，他甚至忘记了父母“回家一定要先写作业”的警告，直接奔着小猫而去。
匆匆打开房间，他低低地叫唤：“星星？星星！你在么……”
巡了一圈，房间空落落的，没有任何回响，没有他所希冀的生气。
被发现了吗？
他空落的心被巨大的、无知的恐惧所填满，被吞噬，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潭渊，他落寞回头，却对上了两对充满锐利，遍布阴霾的双眼。
如狼似虎、可怖、尖锐的锋芒藏于这样的眼神其间，在父母的对视下，陈屿鑫处于弱势，他胆战心惊地战栗、颤抖、甚至在心中无声哭泣。
他咬紧牙关，不自觉地咽下一口唾沫，攥紧了发白的指尖。
“不是叫你先写作业吗？”
母亲的嗓音比平时要冷上三分，像电闪雷鸣在积蓄。
“我……我今天在学校写完了。”陈屿鑫下意识撒谎。
“给我看看。”
母亲冷酷命令。
陈屿鑫一时慌张了，心跳止不住要跳出胸膛，他的心虚几乎要藏不住地想要撕开主人强装镇定的面孔，兴高采烈蹦出来宣告主人无处可逃的恐慌。
此时的他明白，母亲一定知道了什么，他忍不住牙关发颤，脸色苍白。
“你把作业拿出来，给我看看，如果写完了，我就放生这只猫。”
母亲接过父亲刚从主卧提出的笼子，开了笼子，掐住那只白猫，高高扬起于空中，声音尽显刻薄：“要是没写完的话，我就把它从这个窗户扔、出、去！”
母亲说着，示意父亲去开窗户，陈屿鑫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在哭泣，心尖在滴血。
母亲没给他太多时间：“我数三秒，3、2、1……”
“不要！！！——”
却只见母亲猛地转身，手臂用力到肌肉突出，以陈屿鑫根本来不及反应的速度，将手上的东西甩了出去，好像在丢掉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
可是那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是他的亲密的挚友、是他心灵的避风港……
白猫像夜空中飞逝的流星，是断了线的珍珠手链，碎声入耳、滚若雨珠、四下狼狈。
白猫凄厉的惨叫，贯穿陈屿鑫的耳膜，是魔音贯耳、是寸寸肠断。
他再也顾不上父母这些年辛辛苦苦营造的威严威信了，他内心所有的害怕、恐惧、怯懦，在这一刻，被鼓舞、被煽动。
是深种的苗芽即将破土而出，呼之欲破、生根发芽。
生长成了所有焦躁、反抗、叛逆的因子。
陈屿鑫气血喷涌，被叛逆占据了头脑，被冲动掌控了灵魂，他顾不上任何后果，直接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撞开父母，夺门而出。
是莽撞、是执意、是一意孤行、是孤注一掷。
是白猫一声绵长惨痛、如泣如诉、如怨如慕的凄啼唤醒了他、刺痛了他。
陈屿鑫冲下楼梯口，在街上四处叫唤着白猫的名字，每一声都没有得到回应，他愈叫愈是心痛。
渐渐地，他的开始声音微弱、嘶哑，心绪渐冷。
忽地，他听见了平日里熟悉的叫声，纵使那一声极其微弱，叫人来不及捕捉，但是陈屿鑫耳尖一动，听到了这一声极其衰微的叫声。
或许是上天不忍，风将消息传讯。
他也顾不上是幻觉还是现实，冲着微弱的余音，马不停蹄地奔赴。
于是，在这个昏昏沉沉，霞光漫天的傍晚，他遇见了毕生都在追逐的人。
这只是平凡的深巷老街，老街的一处拐角，街道萧条，墙上是岁月留下的痕迹，是污泥斑驳，是旧影阑珊。
蜷缩在角落的猫，奄奄一息、日薄西山、血迹斑驳，是这条老街滋养肮脏、藏污纳垢最直白、最简明、最扼要的血案。
是血淋淋的教训，亦是家庭惨痛的悲鸣。
而巫嘉越一身白色羽绒服，尽显洁净，她异色的瞳孔，如同世间最明澈、最纯净的琥珀，装着无尽温柔，是虚化的神性、是悲天的悯人。
她洁白无瑕的手探向人间疾处，抚叹苦楚。
而敛尽芳华的白，同肮脏混乱的灰，形成鲜明对比，这一色彩性画面，映入陈屿鑫的眼帘，刺痛他的双眼。
于是，情根深种于柔软的心灵，以至于后来苗芽破土开荒，到后来繁花相伴、硕果满园。
他没有走出拐角，他怕自己满身污垢，惊扰了她。
他躲在角落，看着巫嘉越为星星忙上忙下地清理伤口、喂食饮水，然后见她请人带星星去了宠物医院。
巫嘉越在上那辆纯黑迈巴赫的时候，驻步停下，随后回头张望，看向陈屿鑫的位置。
陈屿鑫吓得缩了起来，可巫嘉越义无反顾地冒着大雪，踩在厚重的雪堆上，向他走来。
巫嘉越温柔含笑地看着他、不容置喙地牵起他，那一幕的难以置信、肌肤相触的温烫体温，是难以忘怀、是刻骨铭心、是历久弥新、是无法释怀。
以至于后来，他千方百计勾她上刀山，不枉他费尽心思引她入火海。
是他伊始的一眼终身、是她后来的来日方长。
“叮咚。”
手机铃声响了，陈屿鑫连忙拿起来看了一眼。
巫嘉越同意了陈屿鑫的好友申请。
她的昵称是“TvT”。
头像是巫嘉越在美国定居的别墅，花花绿绿的植被中，挂着一处秋千，秋千上坐着一位女孩，像蝴蝶轻吻的金发天使、繁花簇拥的精灵公主。
或许旁人看不出来这是谁，因为巨大的手工蝴蝶模型遮挡住了女孩的脸，只露出小半边脸蛋，但是陈屿鑫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是巫嘉越本人。
陈屿鑫给巫嘉越置了顶，把备注改成了“月.”。
是隐而不宣的甜蜜、是无可诉告的隐秘。
刚给巫嘉越设置好特定的铃声，这铃声就响了。
她发了一个小猫的表情包。
【月.：哈喽（猫猫头.jpg）】
虽然脸颊处被P上了一抹红，但仍能看出是一只白猫。
或许巫嘉越早就不记得一年前多点的事了，因为这对她来说，仅是举手之劳，是她无意间释放的善意，而她可能也无意放在心间。
但陈屿鑫还是忍不住呼吸一紧，往事浮沉、涌现在脑海，他忍不住在想，这个表情包会不会就是那只猫呢。
是太想，还是太像。
接着巫嘉越又发了一条消息，是那张照片。
【星.：很好看，谢谢】
【月.：是你好看，不然我也不能拍成这样】
陈屿鑫像是得了蜜饯的小孩，甜蜜涌上心头，在无尽泛滥、在翻涌。
这天夜里，他无可避免梦到了巫嘉越。
场景是两个月前，刚开学的时候。
在去往纪中的必经之路上，车水马龙。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车流和密密麻麻选择下车的人群。
耳边是络绎不绝，响彻云霄的喇叭声。
连向来以知识分子自居伪傲的父母，也忍不住随波逐流地抱怨，明知无济于事，仍跟风按下刺耳的喇叭，发出尖锐的噪音。
陈屿鑫坐在开了空调的车上，却感受到了无尽的压抑、郁闷，是血液止不住的上涌，是骨子里躁动的因子，在复苏、在叫嚣、在嘶吼。
头疼得几乎受不了，耳边是长漫无尽的耳鸣，仿佛无知无觉，不死不休。
他攥紧了拳头，忍了忍，喉结攒动，咽了口唾沫，又忍了忍。
当母亲烦躁地“啧”了一声时，导火索瞬间引燃了炸药，星火燎原、遍烧荒野、风火涌动。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陈屿鑫一把推开了车门，动作利落地扯上书包，走在校道上，留下了目瞪口呆的父母。
果然还是离了父母的空气最清新，哪哪都是欢声笑语，处处是万里晴空。
当一位女生从一辆熟悉的迈巴赫上下来时，他的愉悦在那一刻达到了顶峰。
他记得这个女孩子，陈屿鑫心说。
在一年前多几个月、在冷酷的冬日、在破旧的老街。
陈屿鑫无比庆幸自己正确而明智的选择。
他也在车上见到了女孩的父母，母亲温柔婉约，父亲五官幽邃，两位皆是一表人才，出落大方。
陈屿鑫细细打量了一眼，才大步流星，三步并两步肘开旁人，追随她的脚步，盲从她的身影。
军训的第一晚，年级开了学生大会，台上主持人断断续续讲了校规校纪，以及各种注意事项。
陈屿鑫不在意地听着，直到主持人说：“接下来有请优秀学生代表，巫嘉越同学发言，大家掌声欢迎。”
周边响起了排山倒海的响声，掺杂着鼓掌和尖叫。
这时，陈屿鑫才被轰闹的动静扰动，淡淡抬眼。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从前有个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