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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往昔的回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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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室的门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但把手却光亮如新,仿佛最近被频繁使用。白湛将从屠夫那里夺来的钥匙插入锁孔,随着一声沉闷的咔嗒声,门缓缓打开。
一股防腐剂和腐烂血肉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陆之言胃部一阵痉挛。他捂住口鼻,跟着白湛和张明进入房间。
手术室中央是一张血迹斑斑的手术台,上面躺着一具覆盖白布的尸体。周围的器械台摆满了生锈的手术工具,墙上挂着几盏无影灯,其中一盏正好照在尸体上方,形成一道诡异的聚光。
"那是...37号患者?"张明声音发颤。
白湛径直走向手术台,毫不犹豫地掀开白布。下面的景象让陆之言倒吸一口冷气——那是一具干尸,胸腔被粗暴地剖开,心脏不翼而飞。干瘪的皮肤上依稀可见编号"37"的烙印。
"心脏确实不见了。"白湛冷静地检查着,"但看这里..."他指向胸腔内部的痕迹,"不是手术摘除,是...撕扯出来的。"
陆之言强迫自己靠近观察。确实,胸腔边缘的伤口参差不齐,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扯开。更奇怪的是,干尸的双手指甲缝里残留着暗色物质,似乎是血和组织碎片。
"他自己挖出了心脏?"陆之言难以置信地问。
白湛摇头:"不太可能。这种伤口需要极大的力量。更可能是..."他的话突然停住,转向房间角落,"谁在那里?"
陆之言这才注意到手术室角落里还有一个身影——一个穿着旧式病号服的瘦小男人,背对着他们蹲在地上,肩膀不断抽动,像是在哭泣。
"又一个幽灵?"张明后退几步,随时准备逃跑。
白湛却向前走去:"先生?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身影的抽动停止了。慢慢地,他转过身来——那是陈小飞的脸,但表情完全不像那个怯懦的少年。这张脸上带着疯狂的笑容,眼睛里闪烁着非人的光芒。
"你们终于来了。"声音是陈小飞的,但语调扭曲怪异,"我等了好久好久。"
陆之言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你不是陈小飞。你是什么东西?"
"我是37号!"身影突然站起,动作快得不似人类,"我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院长的杰作!"他狂笑着指向手术台上的干尸,"那只是我的躯壳!我的心脏...我的心脏在院长那里!"
白湛冷静地问:"院长在哪里?"
"到处都在!"37号张开双臂,"在墙壁里,在地板下,在空气中!他吃了我们...吃了我们所有人!"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凄厉,"但他消化不了...消化不了我们的恨!"
房间里的灯光开始闪烁,手术器械在托盘上震动,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37号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他要变身了!"张明尖叫着冲向门口。
陆之言本能地想要跟上,但白湛抓住他的手臂:"等等!我们需要更多信息!"
"你们想知道真相?"37号的声音已经变成多重混响,像是几十个人同时说话,"去档案室...看1957年6月17日的值班记录...看院长做了什么!"
说完这句话,他的身体像被无形的手撕扯一般四分五裂,化作一团黑雾消散在空气中。灯光恢复正常,手术室再次陷入死寂。
"操!"张明在门口喘着粗气,"这游戏越来越疯狂了!"
白湛已经走向手术台旁边的器械柜,开始翻找:"值班记录是关键。37号明显是被院长害死的患者之一,他的灵魂被困在这里。"
"但他为什么说'我的心脏在院长那里'?"陆之言帮着检查柜子,"难道院长真的...吃了患者的心脏?"
"不全是。"白湛从柜子里取出一本发黄的日志,"看这个。院长的手术记录:'普罗米修斯项目第37次尝试...将捐赠者心脏植入受体...初步成功,但受体出现排斥反应...必须继续改进方法...'"
陆之言凑近看,日志下一页被血迹覆盖,只能辨认出几个词:"失控...暴动...惩罚..."
"所以37号患者接受了心脏移植手术,但出了问题。"白湛推理道,"然后发生了暴动...可能就是那场死了37人的大屠杀。"
"但为什么叫'普罗米修斯项目'?"陆之言问。
白湛合上日志:"普罗米修斯在希腊神话中偷火给人类,被宙斯惩罚。院长可能把自己比作普罗米修斯,认为自己在做某种...神圣的牺牲。"
"疯子。"张明啐了一口,"所以我们要找的'院长的心脏'到底是什么?"
"可能是象征性的。"白湛沉思道,"也许是一个容器,或者记录...我们需要去档案室找值班记录。"
三人离开手术室,警惕地环顾走廊。医院比之前更加安静了,连一贯的管道滴水声都消失了。陆之言手腕上的数字显示62:14:22——已经过去了近十小时,他们仍未找到关键线索。
档案室位于东翼三楼,需要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路上,张明突然问白湛:"你说你以前是医生?什么科的?"
白湛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神经外科。"
"难怪你对这些医学术语这么熟悉。"张明点点头,然后犹豫了一下,"那...你为什么不再当医生了?"
陆之言注意到白湛的后背绷紧了。良久,他才回答,声音异常平静:"一场手术事故。病人死了,我负主要责任。"
陆之言想说些什么,但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咔咔声——医用人体模型的声音。
"嘘!"他示意大家安静,三人迅速躲进旁边的一间病房。
透过门缝,他们看到两个人体模型拖着什么东西走过走廊。当它们经过时,陆之言看清了——那是李爱国的尸体,被拖拽着双脚,头部在地板上留下一道血痕。
等声音远去,张明瘫坐在地上:"天啊...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不会的。"陆之言蹲下身,用他安抚焦虑客户的那种坚定语气说,"我们有线索,有时间,还有彼此。我们能找到出路。"
白湛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有一丝难以解读的情绪:"先去档案室。"
档案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一片狼藉——显然有人先他们一步来过了。文件散落一地,架子倒塌,连灯都被打碎了。
"妈的!"张明踢了一脚地上的文件,"线索没了!"
白湛却径直走向角落里一个隐蔽的保险柜:"不一定。重要的东西通常锁得最严。"
保险柜需要密码。陆之言注意到柜门上有一行小字:"记住我们的约定"。
"约定?"他皱眉,"什么约定?"
白湛思索片刻,突然输入了"06171957"——大屠杀发生的日期。保险柜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开了。
里面只有一份薄薄的文件,标着"紧急事件报告:1957年6月17日"。白湛迅速浏览内容,脸色越来越凝重。
"比我们想象的更糟。"他低声说,"院长不是在做什么器官移植实验...他在尝试创造某种集体意识。把多个患者的大脑和心脏连接在一起,形成一个网络。他认为这样可以实现意识永生。"
陆之言感到一阵恶寒:"所以37号患者..."
"是第一个'成功'案例。"白湛继续读道,"但其他患者反抗了。他们杀死了参与实验的医护人员,最后...吃了院长。"
"吃了?"张明瞪大眼睛。
"字面意义上的。"白湛指着文件,"根据这份报告,暴动患者将院长分食,认为这样可以'夺回自己的心脏和大脑'。但之后...所有37名患者在同一时刻死亡,死因都是心脏骤停。"
陆之言突然明白了:"所以'院长的心脏'不是一个实物...是所有受害者的集合体?"
"很可能。"白湛合上文件,"我们需要找到象征这个'集体心脏'的物品。可能是..."
他的话被一阵刺耳的广播声打断。整个医院的喇叭突然响起,传出那个熟悉的机械声音:
"玩家数量降至临界值。游戏难度升级。新目标:在48小时内找到并摧毁院长的心脏。重复,摧毁而非找回。祝各位游戏愉快。"
三人面面相觑。陆之言看向手腕,数字突然加速跳动,最终停在48:00:00。
"它...它重置了时间!"张明惊呼。
"不是重置。"白湛冷静地分析,"是重新校准。系统发现我们接近真相了,所以改变目标拖延我们。"
陆之言突然想到什么:"等等,如果目标是摧毁心脏...那心脏到底是什么?文件里提到过什么容器吗?"
白湛重新翻阅文件:"没有。但..."他停在一页上,"这里提到院长有个私人祭坛,在医院的小教堂里。所有重要仪式都在那里进行。"
"小教堂..."陆之言回忆地图,"在西翼顶层?"
白湛点头:"最危险的地方。"
"那我们还在等什么?"张明突然充满干劲,"赶紧去毁了那鬼东西,离开这个地狱!"
陆之言却犹豫了:"太简单了。系统刚提高难度,就给我们明确目标?这感觉像..."
"陷阱。"白湛接口,"但别无选择。我们需要更多信息。"
离开档案室时,陆之言落在最后。他再次感到那种奇怪的眩晕,眼前的景象扭曲了一瞬——走廊变成了明亮的医院走廊,一个小男孩(他自己?)坐在轮椅上,被推往手术室。推轮椅的医生低头说着什么,声音模糊不清...
"陆之言!"白湛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又发作了?"
陆之言摇摇头:"只是...又看到那个医生了。奇怪的是..."他犹豫了一下,"他长得真的很像你。"
白湛的表情变得异常复杂:"巧合而已。很多亚洲医生都长这样。"
"不,不只是长相。"陆之言坚持道,"那种神态,动作...你检查病人时的样子,拿手术刀的手势...都一模一样。"
白湛突然抓住他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听好了,那只是你的大脑在压力下制造的联想。我从未见过你,在那之前..."他猛地停住,像是说漏了嘴。
"在那之前什么?"陆之言追问。
白湛松开手,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没什么。我们去小教堂。"
陆之言看着白湛的背影,心中的疑惑更深了。这些幻觉,白湛的异常反应,还有那种奇怪的熟悉感...一切都不像是巧合。
但他没有时间深思。前方的张明突然发出一声惊叫——走廊尽头,三个医用人体模型正以诡异的协调性向他们走来,塑料手臂变成了锋利的手术刀。
"跑!"白湛厉声喊道。
三人转身就跑,身后传来模型加速的咔咔声。转过一个拐角后,白湛推开一扇标着"楼梯间"的门:"上楼!它们关节活动受限,爬楼梯应该比较慢!"
他们冲上楼梯,果然,模型的速度明显下降。但就在他们即将到达二楼时,最前面的张明突然惨叫一声——一个隐藏在阴影中的模型抓住了他的脚踝。
"救我!"张明绝望地伸出手。
陆之言想冲下去,但白湛拦住他:"太迟了!"
他们眼睁睁看着张明被拖入模型群中,手术刀般的手臂高高举起,然后落下。鲜血喷溅在墙壁上,张明的惨叫戛然而止。
更可怕的是,陆之言看到一缕金色的光芒从张明手腕飘出,分成两股,分别被两个模型吸收。吸收了光芒的模型身体变得更加灵活,几乎像是有了生命。
"它们在收集时间!"白湛拽着陆之言继续上楼,"快走!"
两人一路狂奔到四楼,甩开模型后躲进一间办公室。陆之言靠着墙滑坐在地上,双手不住地颤抖:"它们...它们在进化。"
白湛点头,脸色凝重:"每杀一个玩家,它们就更接近人类一步。我怀疑如果让它们收集足够的时间..."
"它们就会变成真正的人类?"陆之言接口,"或者某种...怪物。"
白湛没有回答,而是看向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黑夜即将降临。
"我们得在小教堂过夜了。"他说,"夜间行动太危险。"
陆之言看向自己手腕上的数字:47:32:11。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而他们的队友一个个死去。现在,只剩下他和白湛两个人了。
"白湛。"他突然问,"我们之前真的没见过吗?"
白湛背对着他整理背包,肩膀的线条僵硬了一瞬:"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只是...有种奇怪的感觉。"陆之言摇摇头,"好像我们本该认识。"
白湛转过身,镜片后的眼睛深不可测:"在这个地方,人的大脑会产生各种错觉。专注当下,别被幻觉干扰。"
陆之言点点头,但内心深处的疑问并未消散。相反,随着每一次幻觉的出现,那种熟悉感越来越强烈。特别是当白湛专注工作时,那种医生的气质简直呼之欲出。
两人收拾简单的装备,悄悄向顶楼小教堂移动。夜色中的医院比白天更加恐怖,每一个阴影里都可能藏着致命的威胁。陆之言紧跟在白湛身后,突然很庆幸有这个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男人在身边。
无论白湛隐瞒了什么,至少此刻,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