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终章 烬雪 ...
-
萧凛疯了。
太医说，“长相思”毒入心脉，会让人在极痛与极悔中沉沦，直至五感尽失，血枯而亡。可萧凛不在乎。
他每日只做三件事——
抱着沈砚的牌位发呆。
盯着阿棠服下那半枚解药。
然后，一刀一刀剜自己的心头血。
“王爷！再这样下去，您会死的！”暗卫跪地哀求。
萧凛却只是将血滴进药碗，看着猩红与褐色的药汁交融，仿佛这样就能把命续给阿棠。
“他不会死。”萧凛声音嘶哑，眼底一片死寂，“沈砚用命换来的孩子……本王不会让他死。”
阿棠缩在床角，小手死死攥着沈砚的旧衣。孩子的心疾因解药缓和了许多，可每夜仍会疼醒，然后哭着喊“爹爹”。萧凛便将他搂进怀里，一遍遍拍着他的背，像沈砚曾经做过的那样。
可孩子总会在他怀里发抖。
——阿棠怕他。怕这个满手鲜血、眼神癫狂的父王。
……
腊月初七，沈砚的忌日。
雪下得比去年更大，仿佛要将整座王城掩埋。萧凛披着染血的狐裘，抱着阿棠站在沈砚坟前。
“父王……”阿棠小声问，“爹爹冷吗？”
萧凛喉结滚动，答不出话。
怎么会不冷？沈砚最怕冷了。那年他罚沈砚雪夜跪阶，那人冻得唇色青白，却还对他笑：“主子……属下不冷。”
骗子。
他俯身拂去碑上积雪，指尖触到“沈砚”二字时，突然剧烈颤抖。
“阿棠。”他哑声问，“你想不想……再见爹爹一面？”
孩子眼睛倏然亮起，又迅速黯下去：“可是……爹爹睡着了……”
“父王有办法。”
萧凛从怀中掏出一只瓷瓶，里面是南疆秘药“还魂香”——服之可令亡者回光返照半刻，代价是施术者折寿十年。
暗卫们骇然失色：“王爷不可！这是禁术啊！”
萧凛充耳不闻。
他割开手腕，将血滴在坟前，然后点燃“还魂香”。青烟袅袅升起，雪地上竟渐渐凝出一道身影——
素衣墨发，肩上烙着“凛”字，正是沈砚。
“主子？”沈砚茫然四顾，目光落在阿棠脸上时，突然红了眼眶，“阿棠……长高了……”
孩子“哇”地哭出来，扑过去想抱他，却穿过了那抹虚影。
“爹爹……阿棠好想你……”
沈砚想摸孩子的头，手却悬在半空。他看向萧凛，忽然笑了：“主子……何必呢？”
萧凛死死盯着他，声音破碎：“你恨不恨我？”
沈砚摇头，虚影因药效将尽而开始消散：“属下……从未恨过。”
雪落无声。
萧凛突然跪下来，抓住那把即将散去的青烟：“沈砚……你再看我一眼……”
可那人最后的目光，全给了阿棠。
“乖……别哭……”沈砚的虚影抚过孩子泪湿的脸，虽然触不到，“爹爹……不疼了……”
青烟散尽。
雪地上空留一行湿痕——是阿棠的泪，也是萧凛的。
……
当夜，摄政王府传出噩耗。
世子阿棠突发高热，太医诊断是“长相思”余毒反噬。唯一的解法，是以血亲全部心头血为引。
萧凛听完，竟笑了。
他抱起昏沉的阿棠，轻轻拍着他的背：“别怕……父王在这儿。”
孩子烧得糊涂，小手却紧紧抓着他的衣襟：“父王……阿棠不治病了……阿棠想爹爹……”
萧凛胸口剧痛，一口血呛出来。
他擦净嘴角，将阿棠交给太医：“用本王的血……全部。”
“王爷！”老太医老泪纵横，“若取尽心头血，您会……”
“本王知道。”
萧凛最后看了一眼阿棠，转身走向冰湖——那里沉着他为沈砚备好的棺椁。
……
湖面冰层被凿开，寒气扑面而来。
萧凛抱着沈砚的牌位，一步步走入水中。
冷。
刺骨的冷。
可再冷，冷不过沈砚躺在棺里的这五年。
水漫过胸口时，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沈砚第一次为他挡箭后发烧，他难得心软去看了一眼。少年烧得迷糊，却攥着他的袖子小声说：“主子……属下会一直陪着您……”
又撒谎。
冰水吞没头顶的瞬间，萧凛将牌位紧紧搂在怀里。
“沈砚……”
“这次……换我陪你……”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终章 烬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