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暖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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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瑞娜唇角仍衔着清浅笑意，却在阁楼烛影摇红里洇开倦色。
书柜投下的暗影爬上她眉眼，恍若春雪覆过青石板，将那抹笑痕压得薄如蝉翼。
跳动的烛芯扯长她睫毛的阴影，在眼下织成半透明的蝶翼。
“夜安，若有要事，不妨入内共叙。”
黎瑞娜款腰起身，眸光似春水漫过琉璃窗外的剪影。
她垂首时，金穗般的发丝自肩头滑落，被烛火镀上一层流动的金芒。
雅尔缇娅发间的幻铃心花环洇着月光，像团被揉皱的萤火，在门槛处踟蹰成半透明的雾。
她怔忡的睫毛颤了颤，如羽翼沾露的蝶，却在凉夜晃动的烛火里，步进了那片被与光晕相缀的夜色。
于雅尔缇娅而言，其他人类的气息是揉皱的花瓣在空气中留下的微痒，是寒霜掠过指尖时深入骨髓的冷冽。
雅尔缇娅惧怕那气息，却又忍不住追逐。
那种对人类由衷的好奇，令她忍不住在夜幕降临之时，独自对着城邦的灯火发怔。
她踏过门槛时，幻铃心花瓣轻颤如触及星芒。
黎瑞娜的气息如同朝露浸过草叶的清透，让每片叶脉都舒展成轻盈的羽翼，沉溺在久违的、和煦的春光里。
她的存在，却像被月光浸透的绒毯，柔软地裹住她紧绷的神经。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宁。
好似迷踪林深处永不干涸的清泉，带着岁月沉淀的温润，让每根紧绷的神经都化作舒展的藤蔓，在这份难得又珍贵的安心里，轻轻摇晃。
木门半掩的缝隙里漏出的光晕，在雅尔缇娅身上凝成颤抖的光斑。
她攥着衣角的手指微微发白，发间的幻铃心随着呼吸轻轻摇晃，发出细碎的声响，而脸上却仍伪装着一副冷傲的姿态。
烛火在黎瑞娜的面容上镀了层柔和的金边，她抬起头，目光与雅尔缇娅躲闪的视线相撞。
“深夜来访，”她的声音像初春融化的溪水，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请问是有何事相求？”
雅尔缇娅喉咙发紧，先前反复练习的话语突然变得生涩难懂。
语言在舌尖打转，却迟迟无法成句。她能感觉到，那些深埋心底的秘密，此刻重若千钧。
“我只是...”她后退半步，影子在地上不安地晃动，“路过。”
明明此前那场林间偶遇的余温尚未散尽，雅尔缇娅此刻仍觉喉间哽着片将融未融的雪。
脸上的表情虽维持着漠然，投下的眼睫阴影却仍透露出一丝无措。
她的睫毛不安地轻颤着，将记忆里黎瑞娜含笑的眉眼搅成细碎星芒，烫得她眼眶发酸，连呼吸都略显凝重。
黎瑞娜眉眼弯成春水，烛火将她的笑意晕染得愈发柔和，倒像是林间终年不散的晨雾。
她似是早已洞穿所有，若有所思的盯着雅尔缇娅。
“仅仅只是路过？”尾音漫过空气，带着温软的清甜。
她望着那双藏进暮色里不断闪躲的琉璃眼眸——睫毛颤动的频率，与檐角将坠未坠的露珠别无二致。
她的笑意漫过唇角，眉眼比天边那轮清辉更添几分皎洁：“那不妨小憩片刻。”
她没有拆穿雅尔缇娅牵强的托辞，眸光如月光般温柔地流淌在对方身上，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静静等待着。
仿佛早春的溪流耐心等待冰层慢慢消融，任时光在静默中缓缓流淌，也不催促一句，只以无声的包容等待着对方打破沉默。
黎瑞娜注视的目光像三月的春阳，看似温煦却能悄无声息融化雅尔缇娅这些年来苦心堆砌的冰壳。
她垂眸盯着黎瑞娜身前的方桌，桌面上正摆着奥伦蒂亚古籍，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反复咀嚼着对方的邀约。
当回过神来时，才惊觉沉默已持续太久。
“很好的提议。”
语调依旧带着霜雪般的清冽，可眼底泄露的一丝慌乱，却如同破晓时分尚未散尽的晨雾，在黎瑞娜温柔的笑意里渐渐消散。
听闻答复，黎瑞娜澄澈的蓝眸倏然如漫过星河般的潋滟，又像深海般增添几分神秘，她唇角的笑意如春水漫堤。
黎瑞娜抬手虚引，纤长指尖拂过堆叠着奥伦蒂亚古籍的案几，将散落的羽毛笔归拢：“这边坐。”
邀人的姿态恰似春溪舒展涟漪，不着痕迹却令人无法拒绝。
雅尔缇娅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又松开，细碎的不安在眼底翻涌。
桌角奥伦蒂亚古籍的暗纹在烛光下若隐若现，黎瑞娜眸中的暖意化作无形的丝线，轻轻牵引着她。
雅尔缇娅却终是轻轻颔首，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随后迈着略显迟疑的步伐，顺从地在黎瑞娜身旁坐下。
雅尔缇娅轻敛裙摆落座的瞬间，黎瑞娜身上若有似无的淡雅气息悄然漫来。
那缕温柔的香氛轻轻萦绕在她身侧，仿佛一双无形的手，悄然抚平了她内心最后一丝不安，使她的心渐渐沉入一片宁静的湖底。
黎瑞娜身侧若隐若现的气息像团温软的棉絮，将雅尔缇娅最后一丝戒备悄然裹住，她紧绷的神经也终于得以松懈。
她垂眸望着桌面，目光漫不经心地掠过边缘卷起的奥伦蒂亚古籍，扫过歪斜插在铜罐里的羽毛笔，最终落在墨水瓶口凝结的深色痕迹上，像在数着这些杂物共同度过的晨昏。
茶香氤氲间，黎瑞娜端坐着。她执起骨瓷茶壶，壶嘴银制的蔷薇雕花精巧夺目，倒茶时，鎏金边框的茶托在烛光下折射出细碎光晕。
“这是我用红茶与柠檬调配的茶，不知是否合你的口味？”
她的声音轻柔婉转，带着与生俱来的优雅，嘴角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弧度。
雅尔缇娅垂眸盯着杯沿袅袅白雾，以极稳的姿态屈指扣住杯柄。
冰玉般的指尖几乎要将温度尽数隔绝在外：“费心了，多谢。”
雅尔缇娅素指轻执描金瓷盏，浅啜一口柠檬红茶。
酸涩裹挟着清甜在齿间漫溢，沁凉茶香萦绕舌尖，她微垂的睫羽轻颤，泛着绯色的耳尖隐入鬓发。
黎瑞娜将脸颊轻托在手背，那双湖水蓝的眸子盛满融融暖意，睫毛轻颤时像振翅欲飞的蝶。
黎瑞娜的目光随着雅尔缇娅端杯的动作微微流转，将雅尔缇娅的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地裹进温柔里。
她唇角噙着的笑意比杯中的柠檬红茶更温柔清甜。
红莲样式的耳环垂在黎瑞娜耳畔，殷红的珐琅花瓣层层叠叠，在烛光下流转着宝石独一无二的光泽，与她雪白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恰似雪地里绽放的火焰。
雅尔缇娅轻放下茶杯，目光落在涟漪未散的茶汤上：“茶味清冽甘醇，柠檬与红茶相得益彰。”
黎瑞娜唇角漾开的笑意愈发璀璨，红莲耳环轻颤，似要将鎏金烛火都衔入艳色花瓣间。
她那澄蓝的眼眸盛满星辉，却比每个夜里的星空都惊艳：“你这般喜欢，倒显得我日里的调配不算白费。”
雅尔缇娅垂首凝视杯中色泽瑰丽的茶水，浓密卷翘的睫毛在苍白的面颊投下细密阴影。
杯身冷瓷的触感却不及心口泛起的涟漪凉薄。
黎瑞娜耳畔摇曳的红莲耳环映着烛火，殷红珐琅花瓣宛如永不凋零的梦，在她余光里翩跹。
雅尔缇娅凝眸于盏中，烛影在琥珀色茶汤里轻漾，恍若揉碎了一汪星河。
记忆中被那日被人类驱逐的疼痛突然漫上心头，而此刻茶香氤氲的暖室里，有人却甘愿为她倾覆一池温柔。
这一切显得太不真实了。
暖黄烛火勾勒着对方耳后的碎发，那抹柔光比世间任何事物都更能安抚颤抖的指尖。
究竟是怎样的机遇，能让孤独的灵魂，被温柔拖住?
雅尔缇娅只觉得心中好似有什么埋藏许久的东西，如种子般悄然生出嫩芽，在温柔的滋养下生长。
至于那种子究竟是什么，她也无从得知。
雅尔缇娅任由这份温柔漫过干涸已久的心房，生出隐秘的新芽。茶雾氤氲间，那些被世界遗弃的伤痕悄然隐退。
至少此刻，她只想将自己彻底浸在这份暖意里，贪婪地收藏每一抹属于她的温柔。
无形丝线自时光褶皱里悄然延展，恰似命中注定的相逢，将两人的轨迹缠绕成结。
宿命的脉络在无意间晕染，似是早已写就的诗行，等待此刻悄然展开。
雅尔缇娅的目光不自觉转向黎瑞娜，而那双始终落在她身上的眼睛，也在同一瞬间与她撞个正着。
她想，仅仅只是这样，就已足够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暖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