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冰封的琴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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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冰封的琴键
最后一个音符在音乐厅上空悬停，如同冰棱将坠未坠的刹那。祁寒的指尖还压在降A键上，指腹能感受到象牙键细微的纹理。掌声如潮水般涌来时，他睫毛都没颤动一下，只是机械地起身，鞠躬，唇角扬起那个被媒体称为"冰霜贵公子"的完美弧度——左边比右边高0.3厘米，这是他对着镜子练习过上千次的表情。
"肖邦《雨滴前奏曲》的忧郁感被祁老师演绎得淋漓尽致。"后台里，助理小林递来热毛巾，眼睛亮得像是盛满了整个音乐厅的灯光，"特别是那段左手持续降A音的处理，简直像真的听见——"
"雨滴敲在棺材板上的声音。"祁寒在心里补完这句话，接过毛巾时只让布料最边缘擦过指尖。消毒水的气味，和十五岁那年精神病院走廊里的一模一样。他解开袖扣的动作有些粗暴，昂贵的丝绸衬衫下，手腕内侧的旧伤在暖气里隐隐发痒。
更衣室门锁咔哒响起的瞬间，镜子里映出他骤然坍塌的肩膀。腕表磕在大理石台面上发出闷响，他抖开西装内袋，三粒白色药片滚落在掌心。药片边缘有些融化，沾着内衬里积累的细小汗珠。
镜中人眉眼如刀裁，灰蓝色眼瞳像冻住的贝加尔湖——这是《古典音乐评论》最爱的比喻。喉结艰难地滚动，他盯着镜中自己领口露出的锁骨，那里有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疤痕，形状如同断弦。养父说那是他四岁时摔的，可他总梦见一双涂着红指甲的手，颤抖着把剪刀尖抵在那个位置。
"祁老师？"助理的声音隔着门板发闷，"车备好了。林姐说庆功宴那边——"
"就来。"
镜中的面孔瞬息重塑。系领结时，他的手指在颈后停顿半秒——那里藏着一小块皮肤至今对金属过敏。十二岁那年国际青少年钢琴大赛，养父亲手给他戴上的镀金奖章，在领奖台上灼烧出的印记比掌声更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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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梧桐巷深处，徐墨的钢笔在最后一份病例上画了个小小的音符符号。暮色透过老式钢窗将书柜分割成明暗交错的格子，《创伤后应激障碍诊疗手册》和泛黄的《李斯特超技练习曲谱》诡异地和谐共处。
他摘眼镜时鼻梁上的压痕还没消，手机就在实木桌面上震出蜂鸣般的颤音。
"徐医生，实在抱歉这么晚..."电话那头的声音压得很低，"是祁寒老师，他突然弹不了琴了，就在3号琴房..."
钢笔在日程本上顿住，墨水洇开一小片深海蓝。那个经常出现在古典音乐杂志封面、被乐评人称为"钢琴贵公子"的名字，此刻被仓皇地塞进求救信号里。徐墨的目光无意识扫过书柜最下层，那里有本包着医学期刊封皮的旧相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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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学院3号琴房的门缝漏出支离破碎的音符。透过玻璃，徐墨看见钢琴前蜷缩的背影，那人正用前额抵着谱架，右手悬在琴键上方痉挛般颤抖，像是被看不见的丝线吊住的木偶。
"从肖邦弹到德彪西突然就..."李主任的耳语带着冷汗的黏腻，"下周就是柴赛选拔..."
门轴转动的轻响惊动了琴凳上的人。祁寒抬头时，徐墨注意到他左颊有一道浅浅的压痕——那是长时间维持固定表情留下的印记，像面具的勒痕。
"出去。"钢琴家的声音比琴箱里的毛毡还哑。
"真巧，我也觉得你不需要心理医生。"徐墨非但没退，反而斜倚在施坦威钢琴边沿。他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巧克力包装纸，"不过你试过用莫扎特k.448治疗失眠吗？"
祁寒的睫毛颤了颤。这个陌生男人身上有雪松和咖啡豆的味道，混着某种他很多年没闻到的气息——像是阳光晒过的旧书。
徐墨的指节突然在钢琴漆面上敲出精确的节奏，从行板推到急板。祁寒悬空的手突然砸向琴键，爆发出德彪西《焰火》的华彩段落，音符像玻璃碎片般四溅。
"肌肉记忆比意识诚实。"徐墨微笑。夕照穿过百叶窗在他侧脸烙下虎纹般的阴影，琥珀色瞳孔在暗处泛着蜜糖般的光泽。
祁寒的呼吸忽然滞了一拍。他看见这个自称医生的人白大褂下露出半截衬衫袖口，蓝条纹布料洗得发软，腕骨处有一道愈合不久的擦伤——形状像小提琴的f孔。
"徐医生！"高跟鞋的脆响砸进琴房，香水味先于人影袭来。妆容精致的女子挡在钢琴前，指甲上的碎钻在祁寒眼前晃出刺眼的光斑，"我是林雅，祁寒的经纪人。他的行程..."
"林姐。"祁寒的声音很轻，却让经纪人像被按了休止符，"我想试试心理咨询。"
他说这话时右手正死死掐住左手腕内侧，那里有一道被百达翡丽表带遮住大半的旧疤。徐墨注意到经纪人涂着绛紫色甲油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手机壳上"祁寒全球巡演"的烫金字母，像是抚摸奖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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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浓时，徐墨的钢笔在诊断意见栏停顿许久，最终落下："创伤后应激障碍（疑似）？需排查边缘型人格障碍。"墨迹未干的那页底下，压着一份泛黄的剪报——二十年前轰动音乐界的新闻：《著名作曲家苏媛精神病发作坠楼身亡，遗孤被钢琴教授收养》。
窗外的雨终于落下来，初春的雨滴在玻璃上蜿蜒如泪痕。徐墨不知道，此刻城市另一端的公寓里，祁寒正对着浴室镜子解开表带。腕间陈年的割伤旁，一道新鲜的红痕正在渗血。镜面蒙着水雾，映出一张与自己诊断书上照片有七分相似的女人的脸——那是他从精神病院档案室偷拍的，生母苏媛最后的影像。
而祁寒更不知道的是，徐墨书柜最下层那本伪装成医学期刊的相册里，夹着一张二十年前的音乐学院合影。年轻的祁教授身旁，站着怀抱婴儿的苏媛，以及——角落里那个戴眼镜的少年，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如今徐墨的模样。
（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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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冰封的琴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