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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沙盘上的音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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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沙盘上的音符
祁寒踏入诊疗室的第一步就皱起了鼻子。薰衣草香薰的味道太过刻意，墙上"宁静致远"的书法作品墨色崭新，连沙发摆放的角度都精确得让人不适——完全是对"心理咨询室"这个概念的拙劣模仿。
"可以选你喜欢的座位。"徐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祁寒转身时，发现医生白大褂里换了一件灰蓝色衬衫，莫名让他想起自己昨天演奏的肖邦夜曲。
他选了离沙盘最近的那把椅子，脊背挺直得像钢琴凳。"我以为会有躺椅和弗洛伊德画像。"
"那是好莱坞的版本。"徐墨从抽屉取出录音笔，"可以录音吗？为了记录治疗过程。"
祁寒的指尖在扶手上敲出一段《月光》的前奏。"随你。"他看见徐墨把录音笔放在两人中间，距离他那侧更近十厘米。
咨询从最基础的问卷开始。当徐墨问到睡眠状况时，祁寒突然起身走向沙盘。细沙在他的划动下发出海浪般的声响。
"沙盘治疗？"他捏起一个小提琴模型，"李主任告诉你我是弦乐出身？"
徐墨的钢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只是常规配置。"
"就像这个？"祁寒从沙堆里挖出个钢琴模型，底座还粘着沙子，"施坦威D-274，去年限量版，连弱音踏板的角度都分毫不差。"他灰蓝色的眼睛眯起来，"徐医生准备得很用心。"
钢笔在"防御机制"后面打了个星号。徐墨走近沙盘时，闻到祁寒身上若有若无的松香——不是提琴用的，是高级钢琴键专用的保养剂。
"不如用它表达你现在的状态？"
祁寒的手指悬在沙盘上方片刻，突然开始快速划动。细沙在他指下形成起伏的波浪，他抓起各种小模型精准地插在特定位置——灯塔在"浪尖"，钢琴沉在"海底"，小提琴挂在半空中的树枝上。
"《暴风雨协奏曲》。"徐墨突然说，"李斯特根据莎士比亚戏剧改编的那首。"
祁寒的手指僵住了。沙盘上的布局正是该曲第三乐章的意象结构。
"你懂音乐。"
"刚好听过。"徐墨指向沙盘边缘，"这里少了个代表米兰达的小人。"
祁寒猛地打乱整个沙盘。细沙飞扬间，他的袖口滑落，露出一截手腕。徐墨看见那些排列整齐的疤痕——不是杂乱无章的割伤，而是精确平行的五道，间隔如同五线谱的间距。
"问卷继续？"祁寒拉好袖口，语气像在讨论天气。
徐墨的笔尖移到"自伤行为"一栏。"上周的演出后，你..."
"药效过了。"祁寒打断他，"□□，每天两片，祁教授说这个剂量刚好不会影响手指灵活性。"
钢笔在纸上划出长长的线。徐墨想起资料里提过的祁教授——著名钢琴教育家，祁寒的养父。
"你养父..."
手机铃声突然炸响。祁寒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铃声是《土耳其进行曲》的高潮段落。他接电话的手指微微发抖："父亲。"
徐墨听见电话那头威严的男声："今晚的评审会你迟到了。"
"我在..."
"我知道你在哪。"电话里的声音突然压低，"立刻回来。别忘了你母亲最后见的是什么人。"
电话挂断后，祁寒的呼吸频率明显加快。徐墨看见他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腕表，表面已经出现细微的裂痕。
"我们改天再..."
"继续。"祁寒突然抬头，灰蓝色眼睛里有种决绝的神色，"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弹不了琴吗？"
他走向角落里的立式钢琴，弹了段诡异的旋律——右手是肖邦《革命练习曲》，左手却是完全不合拍的和弦。
"上周排练时突然就这样。"他的手指在琴键上痉挛，"像有什么东西卡在这里——"他捶打自己太阳穴，"弹到特定段落就会看见..."
"看见什么？"
祁寒的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徐墨注意到他的视线总是不自觉地瞟向沙盘——那里有他刚才无意堆出的一座小山，形状酷似精神病院的钟楼。
咨询陷入僵局时，徐墨突然哼起一首北方民谣。祁寒的手指停住了，这是他在福利院时听过的曲子。
"你..."
"试试这个？"徐墨在琴凳另一侧坐下。他们的手臂几乎相触，祁寒闻到医生身上不同于薰衣草香薰的气息——像是雨后森林的味道。
四手联弹的《杜鹃圆舞曲》响起时，祁寒发现自己的左手竟然跟上了节奏。徐墨的右手时不时越过中线，修正他几个错音。奇怪的是，这种越界并不让人反感。
咨询结束时，徐墨递给他一个笔记本："记录每次弹琴时卡壳的段落和当时的想法。"
祁寒接过本子的动作有些迟疑。转身离开前，他突然问："为什么是米兰达？"
"什么？"
"沙盘上。你说缺了米兰达。"祁寒的眼睛在暮色中显得更深了，"《暴风雨》里只有米兰达没被普洛斯彼罗控制。"
门关上后，徐墨发现沙盘边缘多了个小小的人偶——不是诊疗室原有的，看起来像是从钥匙扣上取下来的。他翻开祁寒填完的问卷，背面空白处画着精确的五线谱，音符组成一个问号的形状。
与此同时，祁寒的车后座上，咨询录音正在耳机里播放。他在平板上记下几个时间点——徐墨每次呼吸频率变化的时刻，恰好都对应着他谈及养父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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