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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蒋允是被冻醒的。

      空调出风口的冷风正对着后颈猛吹,他打了个寒颤,手忙脚乱去按遥控器,却在低头时看见手表上的时间——2025年5月16日,00:00。

      不对。

      他明明记得在博物馆勘查完现场时是凌晨两点,回到办公室写报告到四点才趴在桌上睡着,怎么睁眼又回到了零点?更诡异的是,窗外的暴雨声和三小时前一模一样,连远处消防车的鸣笛都卡在同一个声调上。

      警服口袋里的虎符碎片突然发烫,蒋允猛地站起来,后腰撞在办公桌沿上。痛感清晰,但记忆却像被水浸过的纸张,边缘泛着毛边——他记得青铜鼎里的航空信,记得监控里的1997年走私犯,记得推开修复室门时,尘缘指尖的血正滴在《百骏图》残卷上。

      但之后呢?

      他摇摇头,太阳穴突突直跳,忽然看见办公桌上的笔记本。自己睡前明明写了半页勘查记录,此刻却干干净净,只有第一行用红笔新添了字:“第三次循环开始”。

      字迹是他的,却不是他写的。

      蒋允抓起配枪就往外跑。电梯里,他盯着镜面中自己发颤的指尖,突然想起父亲殉职那晚,也是这样的暴雨夜。那时他刚满十岁,抱着父亲的警徽在刑警队门口等了整夜,最后等来的是沾着泥污的遗物箱,和一句“你父亲是英雄”的官方通报。

      博物馆的铁门在暴雨中泛着冷光。蒋允熟门熟路翻过后墙,手电筒光束扫过展柜时,心脏猛地漏跳半拍——本该躺在玻璃后的《百骏图》残卷,此刻正摊开放在修复台上,边缘还沾着未干的血渍。

      凌晨三点的修复室亮着灯。

      尘缘背对着门坐着,白大褂下摆拖在地上,右手握着刻刀,正在给一尊青铜鼎补釉。听见脚步声,他没有回头,却精准地开口:“蒋队长,这是你第三次问我‘你是谁’了。”

      声音像浸过青铜器的冷水,带着金属特有的钝响。蒋允的枪口立刻对准对方后颈,却在看见对方左手腕的创可贴时,手指无意识地松了松——那是他在第一次循环中,推搡间让对方撞到桌角留下的伤口。

      “转过身。”他沉声命令。

      尘缘放下刻刀,动作很慢,像是怕惊到枪口后的人。金丝眼镜滑到鼻梁上,露出眼下淡淡的青黑,右耳后的蝶形胎记在灯光下泛着微光,比蒋允记忆中似乎深了些。

      “第一次循环,你问我‘为什么出现在案发现场’,”他伸手扶了扶眼镜,指尖还沾着靛青颜料,“第二次循环,你问‘是不是认识我父亲’,现在第三次——”唇角微微扬起,“你想问,为什么只有我记得循环?”

      蒋允的瞳孔骤缩。他从未提过“循环”二字,甚至连自己都还在试图否认这个荒谬的猜想。虎符碎片在口袋里烫得像是要烧穿布料,他突然想起父亲笔记本里夹着的半张照片,那个被雨水打湿的轮廓,和眼前人竟有七分相似。

      “你到底是谁?”他向前半步,枪口却始终稳定,“为什么每次循环,你都在这里?”

      尘缘望向窗外的暴雨,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二十年前,你父亲在滇缅边境捡到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她怀里抱着个三个月大的婴儿。”指尖轻轻划过修复台上的《百骏图》,“后来女人死了,婴儿被丢进黑市,而你父亲——”突然抬头,瞳孔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金,“他把婴儿的脚印拓在警徽内侧,编号0723。”

      0723。

      蒋允的呼吸一滞。那是父亲的忌日,也是他成为孤儿的日子。他曾在父亲配枪的枪柄上摸到过模糊的刻痕,此刻突然想起,那正是婴儿脚印的形状。

      “你怎么知道这些?”他的声音终于有了裂痕,“你和1997年的案子到底什么关系?”

      尘缘没有回答,而是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个小玻璃瓶。透明液体在灯光下泛着青铜色微光,他拔掉瓶塞,倒在《百骏图》残卷边缘:“第一次循环,你没注意到这里的马眼是闭着的。”随着液体渗入,画中第三匹战马的眼睛竟缓缓睁开,瞳孔里清晰倒映出蒋允举枪的身影,“第二次循环,鼎上的铭文只有‘祭’和‘时’,现在——”

      他指向墙角的青铜鼎,蒋允这才发现,原本光滑的鼎身竟浮现出细小的铭文。借着手机灯光凑近,七个古滇文字像活过来般蠕动:“双生归位,时空倒转”。

      “循环是祭祀仪式的副作用。”尘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每次重置,都是仪式在筛选合格的祭品。而你——”突然伸手,冰凉的指尖扣住蒋允握枪的手腕,“和我,是二十年前没被用完的残次品。”

      蒋允想挣脱,却发现对方的力气远比外表大得多。虎符碎片被从口袋里扯出,尘缘将它按在自己颈间的缺口,金属相触的瞬间,两人同时颤抖——那是皮肤与金属的完美契合,仿佛本就是一体。

      “记住这个触感。”尘缘的呼吸拂过蒋允喉结,“下次循环,别再用枪指着我。”他的指尖划过蒋允掌心,“你看,我们连伤口都会同步。”

      直到这时,蒋允才发现自己掌心不知何时多了道划痕,鲜血正顺着指缝滴落,而尘缘的颈侧,同样的位置正渗出细小的血珠。

      远处突然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蒋允猛地抬头,看见展柜方向闪过一道人影——是监控里那个穿90年代夹克的男人。他本能地要追,却被尘缘拉住手腕:“来不及了,循环要结束了。”

      “什么意思?”蒋允转身,却看见尘缘的身影正在模糊,像是被雨水冲淡的画。

      “第三次循环,你比前两次多撑了四十七分钟。”尘缘的声音越来越远,指尖却仍紧扣着他的掌心,“下次……试试相信我。”

      世界突然陷入剧烈震动。蒋允踉跄着扶住修复台,却看见所有文物都在悬浮,青铜器表面的铭文连成一片光网,《百骏图》残卷上的战马竟踏空而出,马蹄扬起的尘土里,他看见十岁的自己正抱着警徽哭泣,而旁边,一个裹着襁褓的婴儿正对着他笑。

      “砰——”

      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蒋允猛地睁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办公室。空调还在呼呼作响,手表显示00:00,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场逼真的梦。

      但掌心的刺痛是真实的。他摊开手,一道新鲜的划痕横在虎口,而口袋里的虎符碎片,此刻正紧紧贴着皮肤,发烫的频率与心跳一致。

      手机突然震动,是条未知号码的短信:“凌晨三点,修复室,带虎符。——尘缘”

      蒋允盯着短信,后颈泛起一层冷汗。他明明记得,在第一次循环中,尘缘从未说过自己的名字,更没提过虎符。

      暴雨还在窗外咆哮。他摸向配枪,突然注意到枪柄上的刻痕——这次竟清晰可见,是两个交叠的脚印,一大一小,在“0723”的数字旁,刻着极小的两个字:“允”“缘”。

      当他再次冲进博物馆时,修复室的灯果然亮着。推开门的瞬间,蒋允的呼吸几乎停滞——

      尘缘正背对着他站在窗前,白大褂领口大开,后颈处的蝶形胎记已蔓延至锁骨,在灯光下泛着青铜特有的冷光。听见脚步声,他慢慢转身,手中握着的,正是蒋允父亲的配枪。

      “欢迎回来,蒋队长。”他微笑,枪口却对准蒋允心口,“这次循环,你想先查案,还是先听——”喉结滚动,“我母亲死在你父亲怀里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窗外,一道闪电劈开夜幕,照亮展柜里的《百骏图》。蒋允瞳孔骤缩——原本闭着眼的战马,此刻正昂首凝视着修复室方向,马眼之中,清晰倒映着两个持枪对峙的身影。

      而这一次,青铜鼎上的铭文,比上次多了两个字:“双生归位,时空倒转,祭品——”

      最后一个字还在缓缓浮现,像被血染红的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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