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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第四次循环的阳光从百叶窗缝隙里爬进来,在蒋允的案情笔记上切出斜斜的金箔。他盯着“循环次数:4”的标记,钢笔尖突然划破纸张——这次重置后,他的左腕多了道红痕,和昨夜在修复室看见的、尘缘缠创可贴的位置分毫不差。
      “蒋队!”菜鸟警员□□抱着平板电脑撞开门,背包拉链没拉,泛黄的档案纸哗啦啦掉了一地,“1997年的扫描件!我爸当年当协警时偷偷扫的,您看这个——”
      平板电脑停在一张模糊的现场照片上,焦黑的走私犯尸体旁,有个拳头大的青铜摆件。蒋允瞳孔骤缩——那是匹昂首的小马,鬃毛呈火焰状分岔,正是古滇国祭祀中“引魂兽”的典型纹路。而三天前,他在尘缘工作室的博古架上,见过完全相同的修复品。
      “这里!”□□的手指戳着照片角落,“您看这人影,调查组说是镜头反光,但我爸说……”少年突然噤声,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照片里,引魂马摆件后方,隐约有团人形阴影,怀里抱着个襁褓,襁褓边缘露出半片蝶形花纹——和尘缘耳后的胎记如出一辙。
      蒋允抓起车钥匙:“去尘缘阁。”
      正午的阳光把“尘缘阁”的木匾晒得发烫。蒋允推门时,风铃响得异常尖锐,往常总在修复台前的身影,此刻正靠在窗台边,指尖捏着片青铜残片,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蒋队长来得巧。”尘缘转身时,袖口滑落,露出腕骨处新结的痂——和蒋允今早的红痕一模一样。他指腹摩挲着残片边缘,突然轻笑:“这是昨天您留在现场的虎符碎片?原来警队允许随身携带证物?”
      话音未落,他突然晃了晃,鼻血滴在青石板地面,晕开暗红的圆斑。蒋允下意识伸手,触到对方冰凉的手腕,触感像浸过冷水的瓷。尘缘慌忙用袖口擦拭,却在低头时,让胸前项链滑出领口——那是个空荡的凹槽,形状与他口袋里的虎符碎片严丝合缝。
      “我去拿纸巾。”蒋允转身走向里间的诊疗室,余光瞥见博古架上的青铜小马——马腹内侧刻着极小的“芸”字,正是1997年案宗里,走私犯试图抢走的那件文物。诊疗箱的锁扣没扣紧,他鬼使神差地翻开,底层静静躺着枚银饰:婴儿脚印形状,脚踝处刻着极小的“缘”字,编号0723。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尘缘撑在门框上,镜片蒙着水雾:“那是……”
      “我父亲的忌日。”蒋允的声音比想象中沙哑,银饰在掌心泛着冷光,“也是你的生日?”他突然想起父亲笔记本里的残页,那句被雨水洇开的“缘儿别怕”,此刻像根细针扎进太阳穴。
      尘缘的喉结动了动,鼻血再次涌出,滴在银饰上发出“滋滋”声响。蒋允眼睁睁看着他耳后的胎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蝶翼边缘的青铜色纹路,竟与案发现场的青铜器铭文完全一致。
      “给我。”尘缘突然伸手,指尖掠过蒋允掌心,抢走银饰塞进诊疗箱,锁扣咔嗒扣紧的声音格外刺耳。他背过身去,声音闷在白大褂里:“蒋队长该查的是案子,不是别人的私事。”
      蒋允突然按住他单薄的肩膀,把人抵在冰凉的砖墙上。尘缘的睫毛剧烈颤动,颈间的凹槽在呼吸间起伏,像个等待填补的伤口。鬼使神差地,蒋允摸出虎符碎片,轻轻按了上去——
      金属相击的清响中,强光突然从缝隙迸发。蒋允眼前闪过无数碎片般的画面:潮湿的滇缅雨林,父亲抱着个襁褓狂奔,襁褓里的婴儿戴着和银饰一模一样的脚链;修复室的台灯下,少年尘缘对着青铜小马流泪,镜片上反着“0723”的日历;还有某个暴雨夜,父亲把虎符塞进他手里,说“小允,以后要保护缘儿”……
      “啊!”尘缘突然尖叫,挣脱开蒋允的手。虎符碎片掉在地上,滚出老远。他蜷缩着抱住自己,耳后的胎记已蔓延至锁骨,皮肤下透出细密的青铜纹路,像有活物在血管里游走。
      “你看到了。”尘缘喘息着抬头,镜片上全是雾气,“1997年,你父亲……他叫我缘儿。”
      蒋允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技术科来电:“蒋队,航空信的DNA比对结果出来了——信封口的血渍,和尘缘的基因相似度99.7%。”
      诊疗室外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蒋允冲出去时,看见博古架上的青铜小马摔在地上,马首朝向的墙面,缓缓浮现出血色纹路——正是古滇文里“双生”的写法。而当他转身,发现尘缘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握着他的配枪,保险已经打开。
      “蒋队长,”尘缘的声音在发抖,枪口却稳稳指着他的胸口,“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每次循环我都要阻止你接近档案。”他扯下颈间的项链,凹槽在阳光下泛着微光,“二十年前,你父亲和我母亲,本就是祭祀仪式里该被献祭的双生血脉。”
      蒋允的指尖摸到后腰的空枪套,才想起刚才在诊疗室,自己竟毫无防备地把配枪留给了对方。尘缘向前半步,胎记在白大褂下若隐若现:“而你和我,不过是他们血脉的延续——”
      话音未落,他突然踉跄着跪倒,枪口垂向地面。蒋允趁机扑过去,却在触到对方手腕时,发现他的皮肤烫得惊人,掌纹间渗出细密的铜锈。尘缘仰头望着他,瞳孔里映着破碎的阳光:“去暗格……密码是你父亲的警号……”
      窗外突然响起闷雷。蒋允扶着尘缘滚烫的额头,听见他在雷声中轻笑:“第七次循环时,你会在拓片背面看见我母亲的字——‘明辉哥说,等小允长大,就带缘儿去看没有诅咒的月亮。’”
      雨声砸在屋顶的瞬间,世界开始模糊。蒋允最后看见的,是尘缘耳后即将成型的蝶形胎记,与1997年监控里那个抱孩子的女人,分毫不差。而他掌心的银饰,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裂痕,裂缝里渗出极细的、青铜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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