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 37 章 ...
-
这句话就像有魔咒，星岑上一秒还在很执着地想吃糖，下一秒，在蒙住眼睛的一片黑暗里，他咕噜了一声，不由自主垂下眼，然后阖上眼睛，很快陷入了梦境。
寂染也闭上了眼睛，他轻轻感知着外面的世界，感觉到手臂上，小孩温热而轻缓的呼吸打在上面。
他想起星岑盯着天空时，对他说的话——总有希望。
一夜无梦，因为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都太疲倦，他们一觉直接睡到了中午。
寂染睁开眼的时候，星岑还没醒。
他的两条腿完全压在寂染肚子上，脖子则别扭地扭着，半个脑袋已经陷入了沙发的夹缝里，睡得正熟。
寂染茫然地眨了眨眼，刚想起身，就觉得后颈被什么狠狠地砸了一下，钝钝地疼。
这时候他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他再次瘫痪了。
但他很快又想到，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想办法让背上的行走器启动，他就可以再次恢复行动。
给自己暗暗打完气，他两手撑住沙发，想起身，却没能成功——沙发太软不好着力，他刚睡醒手臂也没有力气。
这时候，星岑也因为他的动静醒了过来，但眼睛没有完全睁开，只是把脑袋从沙发缝里拔出来，露出睡得发红的小脸。
他闭着眼撑了个懒腰，双眼无神地呆坐两秒，然后边抠着肚子，边迷迷糊糊地从沙发上爬下去，再左摇右晃朝淋浴室走。
水声响起，等半分钟后，他又半阖着眼，摸到沙发旁，磨磨蹭蹭向上爬，看样子打算继续睡。
寂染看了下时间，已经快一点了，只怕再睡下去，晚上就睡不着了，便挡住他向上攀的腿：“该起床了。”
“唔。”星岑努力睁开眼，茫然盯着他的脸，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地说了句话：“可泥海四烫则。”
寂染没有听懂，他对星岑说：“你过来帮我一下，给我挪个位置，让我坐起来。”
“森么坐起来？”星岑声音还半睡半醒，刚打着哈欠说完，突然反应过来，猛然睁开眼。
他倏地低头看了眼寂染规规整整摆放在沙发上的腿，又马上看向寂染平静的脸。
他着急大喊：“就来！”
接着，他慌忙爬到沙发上，凑到寂染身后，把手伸进他手臂下，咿呀用力，朝旁边挪，让他能背靠沙发靠垫坐起来。
“谢谢。”寂染礼貌地道了谢，然后又问他说，“你想不想大大？”
星岑喘着粗气，闻言他捂住肚子，低下头，看自己凹进肋骨下消瘦的小肚皮，便摇摇头：“不想上。”
“还是去上一个。”寂染指着卫生纸，看星岑不太情愿，微挑起眉，故意挑高声音逗他：“还是你害怕？没有哥哥陪着，就上不出来？”
“不，”星岑立刻站起来，一把抱住卷纸说，“我一点都不害怕！我自己可以！”
“行，快去吧。”
“唔，好。”星岑糊里糊涂抱着卫生纸往外跑，可走到门边的时候，原本已经朝外走了好几步，又赶紧跑回来，把小板凳拖到门边卡着，才放心离开。
寂染看他走了，才松了口气。他用手臂做支撑，慢慢挪动身体，直到屁股贴着沙发边缘，才咬着牙，往下坠。
呯——
他刚好面对着扶手，坐在了拖板车上，这让他松了口气。寂染一手握住板车的边缘，一手撑在地上向后用力，朝浴室滑去。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不想让星岑连这个都帮忙。
等他艰难地上完厕所，星岑还没回来。寂染便用力滑动板车，回到沙发边，再撑住沙发边缘用力，让自己能回到沙发上。
回到沙发上，他立刻看向门，发现那里还没动静，这才松了口气，从旁边的桌子上扯出湿纸巾擦干净手，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
另一边，星岑在灌木丛里蹲了半晌，还是没什么感觉。昨天运动量大，吃的东西全部消化干净了。
“呃！”他攥紧卫生纸，咬住牙根，决定再用力一次。
就在这时，他余光瞥见有什么白色的东西一闪而过。
“什么？”他下意识望过去。
忽然看到身后树林里，有个白影，他刷地站起身，愕然地飞速拉上裤子。
有些害怕地退后两步，然后转过身，着急忙慌地往回跑。
可刚跑两步，那道白影嗖地一下猛地出现在他身旁。
“啊！”他吓得浑身一激灵，整个人僵在原地，只转动眼珠子像转动齿轮一般，一顿一顿缓缓看过去。
下一秒，却是一愣。
“啊，是你！”
寂染百无聊赖地坐在原位，这种动不了的时间很难熬，但对于他来说，早就习以为常，所以还好。
更何况现在他眼睛还能看到，于是他拿起搁在一边的手机，刷了刷信息。
手机的主人不爱聊天，短信大多数是通知和广告，他看得心不在焉。直到时间来到下午一点半，他才放下手机，有些担心地看向留着条缝的大门。
屋内温暖的光线透过那条打开的门缝，投到外面的废墟，能看到空中漂浮的尘埃起起伏伏，却看不到小孩的身影。
寂染心里一下有些发慌，他试着喊了一声:“星岑。”
没有回应，于是他又提高了音量，大声地又喊了一遍:“星岑！”，却还是没有回应。
寂染一下更慌了，他放下手机，把手撑在沙发上，飞快地往下倒，却因为动作过快啪的一下脸对准车板直直撞了下去。
他疼得龇牙咧嘴，深吸一口气，只觉得鼻梁剧疼之下，有温热的液体开始往外流。
但他顾不上这个，右手撑住地面，让自己斜靠住扶手栏杆以侧躺的姿势，躺在自己左手上，再用右手像划桨一样，把自己推到大门边。
浓重的血腥味冲刺着鼻腔和嘴里，他咽下一口铁锈味的血，来到门边，用板车的一角卡在门上，然后用力推掉抵在门缝里的小板凳。
“星岑！”寂染就抵在门的中间，大声朝外喊。
在这样荒凉、万物俱籁的地方，他的声音扩得很远，可还是没有回音。如果星岑只是去后面的小树林上厕所，是完全能听到的。
无数不好的猜测袭来，寂染努力不去想，可心里说不出的着急，他又大声喊了好几次星岑的名字，直到嗓子变得沙哑，他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还是必须出去。
因为星岑昨晚上清理过超市的废墟，要到穿过超市到大门很容易，但超市的门却是关着的。
那扇玻璃门有自动回弹系统，需要很大力气才能打开，他的力气不够。
另一扇玻璃门破了很大的洞，可地面堆积的垃圾如山。星岑可以很容易爬上去钻进钻出，但对行动不方便的自己根本没办法。
只能打破另一扇了。
寂染手撑在门上，用力往旁一推，板车的一大半窜了出去。
于是他艰难地伸出手，努力去够那个倒下的板凳——那是个位置别扭，和他滑出去直线刚好错开的地方。
他咬着牙，急得满头大汗，才成功勾到板凳的一条腿。
他赶紧把板凳抽到身前，然后对准超市那扇紧闭着的钢化玻璃，用尽全力一扔——
“呯——”
玻璃前后晃了一下，却没破，还是坚固地立在那里。
这东西可真是该死的结实！
寂染不得不四下找寻，在目光触及一旁的东西，眼睛一亮，那是个断成两截的拖把杆。
于是他赶紧又滑动自己，往前推了一点，抓住了拖把杆，看到前面因为断裂而尖锐的断口，心中忍不住兴奋。
他握住断杆，把断口放在前面，然后像投飞镖一样，闭上一只眼，瞄准玻璃门，然后用力往前一掷——
就在长杆脱手的瞬间，不远处哗啦啦的声音响起，就见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玻璃门后，正背对着他。
“星岑！”寂染瞬间惊出一身冷汗，声嘶力竭地喊出来。星岑却是被他喊得哆嗦了一下，回过身，正在这时，那飞出的拖把杆正好对准星岑的头的位置——
“咚!”
一声巨响。
门猛烈地晃动了几下，就在寂染变调的呼喊声中，木棍哐当落地，门仍旧完好无损地立在原处，只留下吓了一跳的星岑，脸色发白地站在门后，脸上还带着茫然的表情。
还好这东西足够结实！
寂染松了口气，肾上腺素像坐了过山车，现在急转直下，他终于感觉到鼻梁处钻心的疼。
“哥哥！”星岑忙从破洞的大门爬进来，跑到他身边，看他血糊糊的脸，立刻睁大眼睛，着急地握紧拳头，原地跳脚。
“别急。”寂染看他光着急，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便捂住还在流血的鼻子，指挥他：“先把我推回去。”
“好！”星岑果然停下来，乖乖照做，但脸上表情还是很着急。
走进去，寂染就让他拿过来酒精、纱布和棉花，再扶起自己，背靠着沙发腿，坐在板车上。
星岑主动请缨：“哥哥，我给你举着镜子！”
“好。”寂染抬头一看镜子，就发现星岑为啥急得不行。
这完全是张惨不忍睹的脸，布满了灰尘和血，鼻梁上还有个裂开的伤口。但好在没骨折，这让寂染松了口气，往坚持不懈流血的鼻孔里快速塞了两团棉花。
他又简单擦干净血肉模糊的脸，等处理完伤口，寂染才觉得这真是一天最糟糕的开始了。
想到突然不见踪影的星岑，他忽然有些生气，眼神一凛，瞪向星岑：“你跑哪里去了！”
星岑被他突然语气变凶，弄得不知所措，一时愣在原地。
寂染不等星岑回话，又连珠炮地批评：“你知不知道一个人在外面跑很危险，万一你被怪物抓走怎么办，小孩子的肉最嫩最好吃，怪物能一口一个……”
最后一句威胁：“如果你以后再乱跑，我就……我就……”
在星岑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寂染举起手掌，恶狠狠地说：“我就打你屁股！”
星岑被他骂了，一时垂头丧气，举着镜子的两只手也垂了下来，看起来十分沮丧。
寂染终究不忍心，还是转了个话题，冷着脸问他：“你到底跑哪里去了？”
问到这个，星岑的眼睛瞬间亮了，可又看他冷着脸的表情，嘴角又耷拉下来，闷闷不乐说：“我去给哥哥找轮椅了。”
寂染有一瞬间怔愣。
他一直觉得星岑很小，才五岁，就算因为从小住医院见多了生离死别，会比同龄孩子早熟乖巧一些，但从没想过，他居然会有成年人那种主动去照顾其他人的思维。
虽然星岑一再说，自己会照顾他，但就像刚才，看到寂染受伤，星岑只会干着急，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或许是昨天看到自己洗澡时候的窘迫，想起自己提到过的，需要轮椅，所以他牢牢记住了，找到轮椅就能哄哥哥开心。
寂染严厉的眼神平缓下来，他冲星岑伸出手：“过来。”
星岑乖乖走过去，被寂染搂进怀里，他看到星岑汗湿的脸，上面布满了脏东西，还有细小的红痕，不知道是哪里刮到的。
“以后别这样了。”寂染拿被酒精润湿的纱布擦他的脸，声音缓和地说，“我会非常担心，就像刚才那样，会拼了命去找你。”
“哥哥，我错了。”星岑低下头，把头靠在他肩膀上，闷闷不乐地说，“其实我想回来说一声，但我怕她跑掉了。”
“轮椅是不会自己跑掉的。”
“不是轮椅。”星岑纠结道，“是那个小姐姐，带我找到这里的那个。”
寂染怔了怔，倏地低下头：“之前那个？”
“嗯。”星岑点头，寂染抓他肩膀的手陡然收紧，他还是继续说，“她让我跟她走，说有轮椅，我就跟她说，等一下，我要回去跟你说一声。可她不理我，直接走，走得还很快，我就只能跟上去。”
寂染深吸一口气：“她看起来多大，什么模样？”
星岑说：“和哥哥差不多大，她穿着裙子，和我们昨天去的学校里的人穿得很像。”
“校服？”
星岑茫然地半张着嘴，他没上过学，不懂这个名词，但没纠结，继续说：“但她不会说话，一直给我比划，我一开始还搞不懂，直到她指着这里，然后像我推车车这样，我才看懂。”
寂染又问：“那她带你去了哪里？”
“我也不知道，反正走了很久，走到一条街上，然后钻到地底下，里面有个玻璃房，刚好有轮椅，我就拿起一块这么大的石头——”
星岑夸张地用双手在空中画了个巨大的圆，炯炯有神地说：“就这样，使劲一丢，那个窗户划拉一下全碎掉了，我就进去，把轮椅推出来了。”
寂染听到他没遇见危险，不由松了口气，接着问：“然后她就带你回来了？”
“没有。”星岑摇头，他百思不得其解道，“我一回头，她就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 37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