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 4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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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染艰难地咽下一块牛肉干，就不再碰了。他把袋子封好，重新放回包里。
更难受的是，水也快用完了。
强迫自己的视线从背包里的半瓶水挪开，舔了舔干燥起壳的嘴皮，他打开手电筒的后盖，换上了新电池。
因为水变得稀少，他们不再在地面久待，地下要凉快许多，消耗的水也会更少。所以他不再让星岑上来，只自己一个人出来寻找可以用的东西。
但实际上，他更想找到食物和水。
整座广场被他找了个遍，实在一无所获，旁边已经变作废墟的居民区，更不可能有。他不得不把目光投向广场的上方，那段被铁丝网封住，又被植被占领的通道。
埋藏在更深阴影里的黑暗，像人类从未涉足过的未知世界。
在这里，未知代表危险。
但也可能代表希望。
呜呜的狂风吹过，铁丝网上挂着的刀片被吹得剐蹭到一起，发出唰唰的声响。
寂染解下了轮椅背后的包裹，他看了一眼手表——时间还早，清晨八点过四十六分。
他心里盘算着，只去探索一小会。他会在十点左右回来，和平时差不多的时间，这样就不会引起星岑注意。
拿出笔记本，寂染撕下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一句：“马上回来”。然后就把纸条和包裹放在一起，搁在店铺里的展示台上，用石头压住。
可刚出店门没多久，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翻开笔记本唰唰两下，又重新回转回来，拿起压纸石头，把刚画好的纸条替换了字。
那张纸条上，画了个坐轮椅的火柴人。中间是一堆三角形方块，意思是广场周围的房子。
随后，他又画了两个箭头，一个指着房子，一个箭头指向一个更小的火柴人。
然后在小火柴人旁打了个叉，附加三个感叹号。
意思是：我去搜居民区了，很快回来找你，别乱跑！！！
*
做完这些后，寂染便操纵轮椅来到那看不到尽头的长梯下。
长梯的两边有两个斜坡，寂染决定从那上去。
这里的铁丝网锈蚀得更加厉害，寂染用撬棍使力砸了两三下，那东西就被砸得稀巴烂，露出了一个可以供他进出的小口子。
他举起手电筒，笔直的光照射上去，寂染刹那间感到有些窒息——繁茂的树木和藤蔓覆盖了整片上空，就像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隧道，一想到他即将进去，就让他喘不过气来。
寂染深吸了口气，紧紧握住操纵杆，驶入了向上的斜道。
手电筒的光下，空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寂染举起撬棍，清除着挡路的树藤。
四周安静极了，胶质的轮胎碾过树枝和苔藓时所发出的沙沙声，显得格外清晰。
枯叶和苔藓铺成的地面越发柔软，越往里深入，他越感觉自己仿佛进入了一只怪物的肚子里，正在他食道和肠道里转来转去。
这让寂染内心涌起一种难以描述的情绪，就像回到了医院的长廊，他第一次驶入黑暗，从此踏入了一段醒不来的噩梦。
他迅速打开了另一个手电筒，让光线变得更强一些。但这反而让投在地上的树影更加张牙舞爪，像一只又一只埋伏在黑暗里的鬼影。
寂染感觉到一股寒意，不由加快了速度。
很快，他就驶出了第一段楼梯，进入了一个宽大的平台，这里的温度低了一些。
一开始，寂染觉得是错觉，直到他感到了一丝冰爽的风吹过脸颊，他才确定下来，这上面的温度要比下面低得多。
这让寂染心中又燃起了希望——如果温度足够低，或许真的能找到一些没有变质的食物。他脑海中不由浮现出星岑看到食物时候的惊喜，心里的恐惧消散了一些。
再次驶向斜坡，寂染恐慌的心情平复了不少。
而在到达第二个平台时，他发现了一个占据整个楼梯的弧形的木制门头。上面的油漆和字体几乎剥落殆尽，但钉着的塑料卡通形状还在，似乎是某种海洋鱼类。
寂染更加确定了，这里应该是一个海洋水族馆。
用撬棍砸死一只偷袭的蚂蝗，看它肥胖得像鸭蛋的身体四分五裂，留下一地暗红色的血浆。
寂染忍不住心想，也许如果实在没水了，他也可以去抓这种吸血蚂蝗。
到达楼梯的尽头，是在十分钟之后。这里实在太高了，他一扭头，就看到了一个摔落在地的缆车。
车下面还有一个被压住的骷髅，被厚厚的苔藓和泥土覆盖，只露出半边颅骨。
有红色的蚂蚁从头颅的眼眶里进进出出，有的扛着叶子，有的扛着蠕虫，十分繁忙，它们似乎在骸骨里面筑了巢。
还有几只软体甲虫，缓缓顺着大腿骨爬进底下的苔藓里。而苔藓下有正在蠕动的软体虫，正在啃食刚出生的孢子。
孢子卷曲的细丝微微颤动，被风吹过，带到骸骨的另一处，仿佛一个微型动物园。
然后他抬头，看到了缆车的钢丝绳。
上面缠满了枝条粗壮柔软的藤蔓，有一只白色怪鸟站在上面。它长着一嘴和人类几乎一样的牙齿，露出了粉色的牙龈，正居高临下盯着他看。
旁边用来架钢丝绳的长杆顶，有一个它的窝，里面不断传出“嘎吱——嘎吱——”刺耳难听的幼鸟叫声。
不想变成喂幼鸟的饲料，寂染果断低头，滚动轮椅离开。
废弃的缆车站就在不远处，三层楼，墙壁被爬藤爬满，密不透风。
而缆车站的斜对面，是水族馆的入口。因为寂染看到了一个掉漆严重，但有数个立体字招牌和卡通海洋生物的门头，以及底下八个用来检票的闸机口。
寂染决定去水族馆。
水族馆的外形像个巨大的蛋壳，被切了一半，放置在山间。大面积的颜色是蓝色，参杂了一些带状的白，像大海，也像浪花。
可惜，如今寂染看不到水族馆的全貌，它被厚厚的草木覆盖。他只是通过地上一个封装好的宣传册看了个大概，是他用夹子夹起来，书面就是水族馆的俯瞰照。
而里面的内容，是水族馆里的海洋动物，以及娱乐活动。比如夜晚的灯光秀，人潮涌动的参观者，憨态可掬的海洋生物。
这些都让寂染回忆起，小时候，被父母带去海洋馆时那种又稀奇又快乐的情绪。
波光粼粼的巨型水幕，里面游来游去的海洋生物，以及会拍球的海象，还有喷水的海豚。
想到这里，他紧绷的下巴不由松了下来，在合上宣传册时，他苍白的脸色带上笑意。
可惜经过百年的荒废，水族馆已经变作废墟——油漆早已经变得斑驳，大半部分被爬藤覆盖，就连入口也长满了瀑布般的树藤，像窗帘一样盖住了所有入口。
寂染用撬棍将树藤掀开。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这里的空气既不沉闷，也没有恶臭，反而像是长期流通，他甚至感到了吹拂在脸上的凉风。
这里的温度，起码比山下的商业街，要凉爽二十度左右。
寂染甚至觉得有些冷了，他抚过胳膊上冒起来的鸡皮疙瘩，忽然有些不安，然而并没有停下来，继续缓缓滚动轮椅。
可刚离开验票口外的长廊，寂染又看了楼梯，那是一条蜿蜒向下的楼梯，狭窄，像河流，有许多弯折，轮椅根本无法通过。
正当他犯难的时候，注意到电扶梯旁，还有一条可以下货运推车的下坡。
那是一条笔直且平缓的坡道，既没有湿滑的苔藓，也没有挡路的树枝。于是只花了不到十分钟时间，他就顺坡而下，来到了水族馆的最底层。
靠近门边的水箱已经空了，巨大的玻璃碎裂，一副破败的景象。
寂染在走廊上找到了自动售货机，但和其他地方一样，食物和水都被洗劫一空。
就在他认真搜索的时候，突然，他听到了一声，令他意外的嚎叫声。
就像尖锐的哨声一样，并不让人感到可怕，反而是唤醒了记忆深处的某些东西，他睁大了眼睛。
一声又一声的急切。
他不由停下。
握紧撬棍，有些瑟缩地朝声音方向望去。
下一秒，他屏住了呼吸。
只见走廊的尽头，一块巨大的玻璃幕墙，发着光的，淡蓝色的水中，一只黑白相间的硕大鱼类，正活跃地在游来游去，和寂染记忆里见过的动物逐渐重合。
那一瞬间，寂染十分茫然，他快速眨了几下眼睛。
一只还没有变异，正处幼年的虎鲸。
寂染的心脏剧烈地跳动几下，他先是疑惑，随后内心无法克制地激动起来。
他一把握紧了操纵杆，飞快驶入通道。
原本黑暗死寂的水族馆，好像终于迎来它的久等的客人，随着他的进入，一盏又一盏灯接连亮起。
等他满怀期待，冲向那只记忆里的生物。
就像童年第一次进入水族馆般，满怀着期待，去看那些和自己完全迥异的生物，海洋的精灵。
他睁大了兴奋的眼睛朝发着蓝光的幕墙望去，然后……然后他那双发着亮光的乌黑眼睛，渐渐的，渐渐的……暗淡了下来——
那只是一个广告的投影。
不是真的。
寂染坐在轮椅上，犹如入定一般，仰着头，盯着投影，沉默了许久。
他大脑忽然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想，只是反反复复看那个广告，让那些斑斓的色彩和光晕不断在瞳孔里变换。
广告上幼年虎鲸正躲在成年虎鲸的身后，它有些害羞。
直到饲养员拿出有鲜鱼的桶，它才小心翼翼探出头。然后在一声声温柔的呼唤下，游到了镜头面前，露出雪白的肚皮……
寂染久久注视着那只柔软的幼年虎鲸，缓缓靠近，最终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
“啾～”
轻轻叫了一声，在小虎鲸害羞地又钻进水里的时候，寂染猛然收回手，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上面只有一层灰。
寂染忽然感到疲惫，不再想探索下去。他感觉自己就像在沙漠，经历了长途跋涉寻找水源的冒险者，最后发现蓝色的湖泊不过是海市蜃楼。
巨大的失落感让他无精打采，但他还是要寻找物资。
他打起精神，操纵轮椅，朝来时路返回。
空阔的走廊上，轮轴转动的声音意外的清晰，就在他要驶入旁边的岔道时。
忽然，那犹如哨声的急切叫声再次响起。
寂染一愣，停住了前行的动作。
紧接着，又是一声哨响。
寂染猝然回头，就看到投影幕布下，一个巨大的黑影，正居高临下笼罩下来。
那是什么？
寂染握紧撬棍。
与此同时，幕布上的广告再次循环，那害羞的幼年生物，正再次出现在幕布上。
那一刹那，一大一小两个轮廓，渐渐融合。
寂染浑身不由自主颤抖起来，他屏住呼吸，操纵摇杆缓缓靠近。
然后他伸出颤抖的手指，捏住幕布的一角，随后往下用力一扯。
“哗啦——”一下，巨幕掉落，一只庞大的黑白相间的海底生物出现在面前。
它正悬浮在蓝色的水中，好奇地看向他——打量着这个闯入它地盘的人类。
寂染难以置信地睁大眼。
“啾～”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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