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 2 章 ...
-
“你在干什么？”
冰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程唯猛地站起，差点撞到装置。一个瘦高的男生站在阴影处，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即使背着光，程唯也能看出对方有着锋利的颌线和微微下撇的嘴角。
“这是你的作品？”程唯指向机械花，“太棒了！我是说，这种生物电感应与机械结构的结合……”
“展品禁止触摸。”男生打断他，向前走了几步。路灯照亮了他的脸，苍白的皮肤，略长的黑发，还有一副镜片异常厚的黑框眼镜。镜片后，他的眼睛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浅褐色，像是被漂淡过的咖啡。
程唯注意到他的白大褂袖口别着工程学院的研究生徽章，上面刻着“邓寄”。
“你就是邓寄！”程唯兴奋地上前一步，“我是程唯，油画系的。你的这件作品……”
“我知道你是谁。”邓寄冷淡地说，“去年校园艺术大赛金奖，《城市脉动》系列。”他嘴角微微抽动，“过度依赖互补色对比，空间结构缺乏数学美感。”
程唯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没想到自己的作品会被一个工科生如此精准地批评，更没想到对方居然认识自己。
“呃……谢谢关注？”他尴尬地挠挠头，指尖的颜料在发丝间留下蓝色痕迹，“其实我正在准备毕业作品，遇到了瓶颈。刚才看到你的装置，感觉找到了新方向……”
邓寄已经转身在检查机械花的电路板，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程唯深吸一口气：“我在想，也许我们可以合作？我的色彩感觉加上你的工程技术，能创造出……”
“没兴趣。”邓寄头也不抬，“艺术是低效的信息传递方式。”
“但你的装置本身就是艺术！”程唯坚持道，“那种精确与生命的结合，正是我一直在寻找的！”
邓寄终于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你知道斐波那契数列在花瓣排列中的应用误差率是多少吗？”
“什么？”
“0.0003%。”邓寄的声音带着某种机械般的精确，“这就是美。不是你们那些随意泼洒的颜料能比拟的。”
程唯感到一阵热血涌上脸颊。他正要反驳，天空突然劈下一道闪电，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几秒内，暴雨倾盆而下。
邓寄迅速拉下装置上的防水罩，动作熟练得像演练过无数次。程唯则狼狈地站在原地，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衬衫，颜料开始在身上晕染开来。
“拿着。”邓寄突然递来一把黑色长柄伞，自己则戴上卫衣帽子，“明天艺术节，别弄坏我的作品。”
程唯愣愣地接过伞，看着邓寄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雨水顺着他的刘海滴到鼻尖，再落到伞柄上。那把伞出奇地重，伞骨是某种碳纤维材质，伞面内层印满了复杂的电路图。
他抬头看向雨中朦胧的机械花，花蕊的光纤在雨水中依然微弱地闪烁着，像一颗遥远星辰的心跳。
程唯知道自己找到了突破瓶颈的钥匙。
雨水顺着程唯的发梢滴在实验室外的台阶上，形成一小片不规则的水洼。他抬手看了眼腕表，早上七点四十五分，距离工程学院实验室开门还有十五分钟。这是他在邓寄实验室外蹲守的第三天。
前两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第一次，邓寄直接绕过他走进实验室，连个眼神都没给；第二次，对方收下了企划书，却在五分钟后原封不动地扔进了走廊垃圾桶。
程唯搓了搓手臂，清晨的凉意让他打了个哆嗦。他今天特意穿了件干净的藏青色衬衫，袖口整齐地卷到肘部，露出晒成小麦色的小臂。左手提着便利店买的饭团和三明治，右手紧攥着新修改的企划书。这次他加入了更多技术细节，甚至手绘了几张机械结构草图。
实验室的玻璃门映出他略显憔悴的脸：眼下挂着淡淡的青黑，鬓角还沾着一点没洗干净的蓝色颜料。毕业展只剩不到两周，他本该在画室疯狂赶工，却鬼使神差地每天往工程学院跑。
“你到底图什么？”昨晚室友罗森涛边打游戏边问他，“那个工科怪人明显不想理你。”
程唯当时正往企划书上贴色卡，头也不抬地回答：“他的机械花会随生物电场变化颜色，这正好解决了我作品缺乏互动性的问题。”
“得了吧，”罗森涛嗤笑一声，“你明明是被那张冰山脸迷住了。艺术系程大少什么时候缺过追求者？”
程唯抓起一块橡皮砸过去，却懒得辩解。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对邓寄如此执着。也许是因为那朵机械花展现出的生命力，也许是因为对方毫不客气的批评正中他创作的要害，又或许只是因为那双在厚镜片后显得格外疏离的浅褐色眼睛。
玻璃门突然滑开，程唯猛地站直身体。出来的却是个戴圆框眼镜的女生，抱着厚厚一叠资料。
“又来找邓寄？”女生推了推眼镜，语气见怪不怪，“他通常八点十分到。”她瞥了眼程唯手中的饭团，“今天送什么？前天的紫菜饭卷，昨天的芒果糯米饭……”
程唯咧嘴一笑：“今天换口味了。鲑鱼籽饭团和培根三明治。”他递过去一个纸袋，“这是给你的，实验室的……呃……”
“张可妮，叫我可妮就好。“张可妮接过纸袋，香气让她表情柔和了些，“其实邓寄没那么可怕。他只是……”她斟酌着用词，“不太习惯与人合作。”
“那他为什么参加艺术节？”
张可妮露出神秘的微笑：“林教授要求的。说他的研究需要更广阔的展示平台。”她压低声音，“但你别告诉邓寄是我说的，他讨厌别人讨论他的私事。”
程唯正想追问，走廊尽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张可妮立刻挺直腰板，抱着资料快步离开，临走时悄悄对程唯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邓寄今天穿了件黑色高领毛衣，外罩白大褂，显得皮肤更加苍白。他手里拿着一个银色保温杯，看到程唯时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早啊！”程唯举起手中的食物和文件，“今天企划书加了新内容，关于互动式……”
邓寄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刷卡开了门禁。程唯眼疾手快地把饭团袋子塞进对方臂弯，纸张却被门禁挡在了外面。
“企划书我放这儿了！”程唯提高音量，“下午再来找你讨论！”
门内，邓寄的背影没有丝毫停顿，消失在转角处。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