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01 ...
-
第一章
这一天天气不太好,雾蒙蒙的,嘴巴一张,活像咽了一大口湿棉花。窗外的雨下不起来,屋内的人也提不起劲。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一阵咖啡香味从角落里偷偷摸摸地跑了出来,周围一圈人顿时齐刷刷转头看向最后一排的苏砚临:“哇哦……”
苏砚临也不藏了,大大方方把朴素无华的不锈钢保温杯放在桌面,把盖子倒放在桌面,微微一笑,举杯向前方各位推了推:“敬三模。”
同学立即配合,拿出五颜六色的水壶,拧开:“敬三模!”
“敬高三!”
“敬狗屁高考!”
苏砚临淡笑,带头喝了一口橙香肉桂味速溶咖啡——这是最廉价的自制信息素掩盖剂配方,热水冲开时,苦橙味会被肉桂覆盖。
“干嘛呢!干嘛呢!”监考老师抱着密封袋进来,“赶紧收拾好,准备开考了。”
几人一哄而散,苏砚临舔舔唇,意犹未尽地把杯盖拧上,放在桌脚边。
今天是三模,算是高考前最后一次大考。这一个多月来,这群高三牲天天刷卷子,手刷麻木了,脑子也刷麻木了,面对三模一点也不觉得紧张,反倒生出几分闲庭信步来。
苏砚临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最后检查了一遍他的文具,深吸了一口气,捻了捻指尖。
这场考试关系到保送名额,他必须全力以赴。
a市的雨季淅沥沥下个不停,苏砚临又懒得带伞了。他从宿舍一路跑过来,雨不大,但也把肩膀处薄薄的衬衫校服湿了个透。
才跑到教学楼楼梯处,同班的同学拍了拍他的肩膀:“保送名单出了,去看看啊。”
“哪里的公告栏?”苏砚临把淋成一缕缕的刘海往上拨了拨,露出一张白皙冷艳的脸。
“教导处门口!”同学拖着他就要往上跑。苏砚临体力不好,跟着他跨了两层楼的楼梯有些撑不住,只好把同学推开,“你先去,我缓缓。”
“啧,苏苏,你不行啊,一点都不像个alpha。”同学伸出两根指头,轻轻晃了晃。
“滚。”苏砚临锤了他一拳,运动过后的脸微微泛红,本来颜色清浅的薄唇倒添了几分昳丽,吹散了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意。
上到教导处时,公告栏前已经围满了人,苏砚临个子不算高,放在alpha群里相当低调。
“恭喜主席!又是加权分第一!”远远传来一声马屁,苏砚临顺着声音抬头,一眼看到了人群中最扎眼的存在。
秦臻,学生会主席,成绩霸榜选手,苏砚临学习登顶路上的唯一障碍。
苏砚临挤进人堆,看到了红彤彤的喜报。总共5个保送名额,秦臻排第一,和苏砚临都是理科满分,苏砚临语文以一分之差屈居第二。
一点都不意外呢。
苏砚临嘴角压了压,瞥见身后那个扎眼的存在。秦臻比他高了一个头,从苏砚临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凌厉接近无情的下颌,还有一截干净的脖颈,喉结棱角分明,偏暗的皮肤往下藏进开了两颗扣子的衬衫里。
似乎感受到他的视线,秦臻略低头,深蓝色的眸子看到了这个万年第二。他嘴角勾了勾,算是打了招呼。
“恭喜主席。”苏砚临敷衍地抬了抬嘴角,转身,与秦臻擦肩而过的瞬间,秦臻喉结微动。
潮湿的雨水味里混进了一丝不协调的甜锈味,像暴风雨夜灯塔里腐烂的橙子——这不该出现在alpha身上。
秦臻皱了皱眉,视线从那撮半湿的刘海上移开,落在榜上彩色的准考证上。
准考证是高二期末那会儿拍的,那时候的苏砚临还有几分少年人的稚气,面庞的线条也比现在温柔一些。
不像他,从高二就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秦臻心里笑了笑,面上不显山露水。
这时候,人群里不知谁嘀咕了一声:“这种算法……和直接给alpha发通行证有什么区别?”
秦臻听力极好,他垂着眼,在不为人知的时刻,双瞳骤然收缩成竖线,显出几分暴风雨前的冷意来。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再抬眼时,已毫无异样。秦臻双手插在兜里,转身的时候和那人擦肩,脚步微顿:“想要么,只怕送你都拿不住。”
那人脸色铁青,灰溜溜地离开了人群。
激动是一股潮水,滚滚而来,稀里哗啦而去。学生三三两两离开了教导处所在的走廊,秦臻还站在公告栏前。
学生会副主席是他的好友,看他不动,有些奇怪:“不走吗?快上课了。”
秦臻回头看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你先去,我马上来。”
说着马上来的秦臻非但没有顺着人流去课室,反而朝着另外的方向走了过去。那是教导主任的办公室。
秦臻敲开门,教导主任正在电脑上填表,看到是秦臻,露出一个客气的笑:“怎么了,有事找我?”
秦臻点头,反手把门掩上:“来找您借个东西。”
“借什么?”
“苏砚临的准考证。”秦臻在办公桌前面的椅子上坐下,面对大腹便便的教导主任,他显得有几分不符合年纪的张狂。
教导主任也是个人精,对学校里一些家境特殊的学生记得老熟,他面前坐着的就是一个。只是准考证这个东西,毕竟是个人隐私,他也不好马上答应。
“这不太好吧?毕竟涉及到其他学生的隐私……”教导主任皱着眉,捧住了桌上的保温杯,往椅背上一靠,“或者你直接找他拿?”
“不熟。”秦臻淡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对我这个老对手有些好奇,看一下就还你。”
教导主任看了一眼半掩的门,听到他说只是看一眼,顿时松了口气。他起身从档案柜里翻找,全体高三生的准考证原件都存放在他这里,平时考试用的是备份,等到高考前一天才会把准考证发给他们。
所以秦臻拿到手的准考证是高清版本,上面的照片比公告栏里的彩印版本要高清得多。
秦臻毫不避讳地拿出手机对着拍了一张。
……说好的只是看一下呢?!
秦臻微笑着把准考证放回教导主任的桌面,彬彬有礼地道:“谢谢主任。”
秦臻离开后不久,副主任进来,看到座位上发愁的教导主任,有些稀奇:“怎么,哪个学生敢惹你?”
教导主任露出一个苦笑,放下手中的保温杯:“秦臻,他刚刚拍了苏砚临的准考证,不知道要干什么?”
“哪个秦臻?”
“还有谁?那个太子爷。”
“啊……”这回轮到副主任皱眉了,“苏砚临怎么得罪他了,别不是冲着保送名额去的吧,苏砚临也影响不到他的保送啊。难道要保谁上去?”
“谁知道,《特殊人才法》也只对他有效,总不能还藏着一个enigma预备役吧?要真有,按政策加分,倒真能拿下一个保送名额。”
副主任摇头:“不可能,入学那会儿就筛查过了,秦家本家也就秦臻一个。”
教导主任叹了口气,又捧起了他的保温杯。
雨下得越来越大,口字形的教学楼连廊挂起了白玉珠帘,噼里啪啦散了满地。
地上积起了几个水洼,秦臻踩过,带起几朵水花,又在潮湿的地面,印下几个斑驳的印子。秦臻拿出手机翻开相册,仔细看着刚刚拍的照片,这张照片和公告栏的别无二致,只是像素更高。他编辑了一下,按下发送,又即刻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两下被立即接通,只听对面隐隐有个男声,喊了一句秦少。秦臻走在长廊里,抬眼看着细密的雨帘,声音冷峻,道:“照片被修过,复原看看,如果我的猜测没错……”
雷声轰隆,闪电猝然撕裂了天幕。
苏砚临回到座位,按理说,保送名额到手,他应该松口气才对,可不知为何,总有种恹恹不乐的感觉,连橙香肉桂味咖啡都变得平平无奇,索然无味。
窗外几缕雨丝飘了进来,苏砚临起身把窗户关上。回首时却看到秦臻在他座位旁的过道里,于是不意外地怔住了。
二人虽在同一个班,但秦臻是学生会主席,下课后总有忙不完的事,要想在课间遇到他可不是件易事。再说苏砚临,除了成绩出挑,脸蛋有几分姿色,其他方面可谓一无是处,泯然众人。更别说秦臻和他的座位在班级对角线上,他俩的交集仅限于同时出现在年级光荣榜里。
二人的视线短暂交融,苏砚临不习惯这样的场面,别开了视线。
“苏同学。”秦臻的称呼显得疏离,他喊每一位同学都只喊姓,哪怕同窗即将三年,也没有谁能得到他喊一声名字的殊荣。
苏砚临有些迟疑,最终还是唔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
“我和你都拿到了保送名额,我再坐前排不合适。”秦臻语气温和,像是与他很熟似的。
苏砚临听到这个开头只觉得不妙,还没等他拒绝,就听秦臻继续说:“所以我向班主任申请,和你一起坐在后排,作为你的新同桌。”
苏砚临抬头看他,这位学生会主席,眉眼深邃,鬓发利落,似乎早已脱离了少年人的稚嫩,冒出几分成人的凌厉来,可偏偏他说话时带着淡淡的笑意,俊眉一弯,眼廓微收,便变得人畜无害一般。
他抿了抿唇,也带起一个假笑:“可是我不想换同桌啊。”他朝秦臻身后看看,正是那傻乎乎不知道站了多久的同桌,“韩林,你不会想失去我的吧?”
“我,我……”韩林沉浸在年级第一的学生会主席要霸占他同桌的震惊中,“我”了半天都没有下文。
苏砚临扶额,内心叹了口气。
“那真是对不住了。”秦臻脸上的笑可谓毫无破绽,依然魅力十足,“我才向李老师申请,她看起来……挺满意?”
李老师是他们班班主任,是个成日里笑眯眯的中年女性,对这位年级第一往往没有什么抵抗力。
苏砚临像是被硬塞了一口过期面包,咽又咽不下去,含着又膈应。他索性往椅背上一靠,抱起胸,一双长腿往前伸,朝着秦臻的方向抬头,笑道:“既然李老师满意,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这个人麻烦得很,还请主席担待担待。”
在秦臻眼里,像是苏砚临主动抬起头,露出他那截小天鹅似的修长莹润的脖颈,昳丽的嘴唇开开合合,被几句轻缓的言语染上一分淡淡的水汽。
秦臻别过头,让出半个身位,低头看了一眼腕上不菲的表,朝身后的韩林道:“韩同学,麻烦你收拾了,还有两分钟上课。”
“啊……好。”韩林愣了愣,似乎还没从自己被置换的消息中反应过来,一边说着谢谢一边弯腰扒拉抽屉里的书和卷子。不知道是不是高级Alpha的压迫力太强,韩林手抖碰掉了几本练习册,他连说了几声不好意思,正要趴到桌底下去捡,却见秦臻比他更快一步,已经弯身把练习册捡了起来,放进他怀里的书堆中:“慢慢来。”
听到这话,韩林更急了,胡乱把东西都团成一块,逃难似的离开了座位。
秦臻上学是不拿书包的,只有一个黑色的斜挎包,里面只有几支笔和一个应急用的小本子,书从来没带过,据传闻所言,这位学霸已经把书刻在了脑子里,带书是侮辱他的智商。苏砚临看他把挎包塞进抽屉,心里便打定主意,哪天秦臻开口找他借书,他必定狠狠嘲笑一番。
秦臻似乎没有感受到他心里的怨念,从包里掏出一支线条流畅的银色钢笔,笔身上刻着帝国大学附属中学学生会的印记。苏砚临瞥了一眼,心里冷哼,这笔看起来不便宜,学校知道学生会的经费都被主席同学用在这些莫名其妙的地方么。
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秦臻转了转手中的笔,看向他问道:“想要?回头送你一支。”
“不必。”苏砚临微笑,“我用笔挑剔,有些笔用不习惯会影响我发挥。”
“是么。”秦臻兀自轻笑,把笔放在一侧,准备上课。
连上两堂语文,苏砚临觉得脑袋有些发胀,最近他为了考试,一直熬夜复习,有时闹铃响了,觉得自己半天都起不来。尤其是昨天,大概是意志力不佳的缘故,他的信息素竟然在宿舍里泄露出一点。好在当时唯一的宿友正在洗澡,没有察觉。从那刻起,苏砚临便打起十二分精神,换信息素抑制贴的频率提高了许多,基本上每隔两小时就去换一次。
好不容易等到下课铃响,苏砚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侧身从秦臻的身后挤了过去。
手上正轻轻转着笔的秦臻动作一顿,一手支起下颌,眼神却落在了苏砚临那段修长的脖颈上,嘴角的笑意缓缓淡了下去。
时间又过了两天,苏砚临和秦臻意外地相处和谐。每日见面虚伪地点头微笑,上课时不约而同地假装听课,放学时前后脚离开课室,竟像是相处了许久的默契一样,看在其他同学眼里,他们两个就该是这么和谐相熟的。
只有苏砚临愈发觉得焦躁。
秦臻是典型的强Alpha,对信息素要比其他Alpha敏感得多,恰恰这两日苏砚临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信息素,导致他不得不时刻抱着他那个保温杯,像老干部一样品着他的橙香肉桂味速溶咖啡。
兴许这每日喝劣质咖啡的行为让秦臻少爷心生悲悯,今天破天荒地拿了一杯热拿铁到他面前,秦臻带着他那无懈可击的温和笑意,说道:“今天换个口味?”
苏砚临迟疑了一下,正要伸手接过。
这时英语课代表捧着作业从秦臻身后经过,轻轻一撞,秦臻手一松,温热的拿铁从杯口漾出,洒了不少到苏砚临手上。
苏砚临被咖啡一烫,下意识缩手,却被秦臻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把咖啡放到桌面,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纸巾,轻轻按在他的手腕上。
苏砚临一怔,还未待他细细感受,咖啡的温热已经尽数散去,只留下那只宽厚的手掌心,和两根略带些粗糙的手指的温热,顺着他白皙的肌肤,和滚烫的脉搏,一点点朝他的心脏滚动。
“谢谢。”苏砚临不着痕迹地抽出手,探身拿起那杯还剩大半的热拿铁,“回头请你吃雪糕?”
秦臻把纸巾团成团,指尖还残留着某种温热。他微微侧过头,遮掩住眼中一闪而过的竖瞳,道:“苏同学用的什么抑制剂?味道……很特别。”
苏砚临眸光一冷,哼道:“关你屁事?收收你傲慢的Alpha味,熏到我了。”
秦臻笑笑,浑不在意:“你的雪糕,我记着了。”
不等苏砚临回应,秦臻像是突然有些急事,起身错过还有些慌乱的英语课代表,大步迈开出了教室。
才出教室,那双深蓝色的眸子倏地转为冰冷的竖瞳,秦臻抬起手,看着那几根才与苏砚临肌肤相亲的手指,缓缓放到鼻间。一股腐败的苦橙味涌入鼻间,秦臻皱眉,指尖用力捻了捻,体温催化了那丝丝缕缕的信息素,秦臻这才闻到深藏在腐败的味道下的那一丝清冽。
这种信息素层次……不可能是Alpha。
就在这时,秦臻手机震了一下,进了一条信息。秦臻打开,传进来的是两张高清图片,一张是复原过后的苏砚临准考证图片,另一张只有一截放大的白皙修长的脖颈,脖颈后露出一张蓝色信息素抑制贴的一角。
秦臻看到图片后,嘴角微微勾起,那双冰冷又危险的竖瞳缓缓消散,化为如水一样的蓝瞳:“苏同学……你给了我好大一个惊喜。”
苏砚临喝完那杯热拿铁,不知道是不是受秦臻那句话的影响,总觉得体内的信息素要沸腾起来。他用手按了按脖子后的信息素抑制贴,再三确认抑制贴完美贴合皮肤,没有翘起一个小角。
这节课是体育课,大家都到楼下去了,苏砚临向老师告了假,从书包里摸出一管银色的抑制剂塞到裤兜里,匆匆往洗手间走去。
几步路的路程,苏砚临却觉得走出了一身的汗。苏砚临走到洗手间最里面的隔间,反锁上门,拿出印着Q7的抑制剂,迅速扎进自己的手臂中。冰冷的液体把苏砚临冻了个哆嗦,也恰好把他沸腾的信息素浇熄了。
苏砚临有些脱力地倚靠在门板上,还未来得及喘多两口气,门被敲响了。
“开门。学生会收到举报,这里有人使用违禁品。”是秦臻的声音。
苏砚临脸色一变,思绪千回百转。怎么恰好是秦臻?他发现什么了?谁举报他?
门再次被敲响,苏砚临顾不及许多,用脚把抑制剂踩碎,拨进厕所里,按下冲水键后,才打开门。
苏砚临额角出了些汗,几缕刘海贴在他的鬓角。大约是才用过抑制剂的缘故,脸色微微发红,眼角更是洇出了一道桃色浅纹。
秦臻似是被他开门的动作吓了一跳,手中的笔滚落到苏砚临脚边,他顿了顿,看着眼前的人,眉头微皱:“你打抑制剂了?”
苏砚临不得不承认秦臻的颜确实能打,尤其在这种昏暗的光线下,这么近距离看过去,都挑不出丝毫毛病,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张俊脸。
“怎么,解决正常生理需求也违反校规?”苏砚临话才说完,看到秦臻的脸色,才觉得自己的话似乎有些歧义,他脸红了红,梗着脖子继续道:“谁这么闲到处乱举报?你们学生会当真什么都管。”
秦臻不予置评,赤裸的视线在苏砚临修长的脖颈上逡巡,似有若无的海腥味如涨潮般漫上来。苏砚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撞在冰冷的瓷砖上,恍惚听见了海浪拍打礁石的闷响。
秦臻弯腰捡起地上的笔,“打扰了。体育课还上么?”
“不上,我请了生理假。”苏砚临拨了拨刘海,走出隔间。
“你先回班,我再检查一下附近。”秦臻往隔间里看了看,准备打开另一个隔间的门。
苏砚临不想这个时候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里,于是迅速离开了。
待人走后,秦臻停下开门的动作,微侧过脸,看着苏砚临离开的方向,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冷冽的弧度。
“主席,还查吗?”厕所门外,几个学生会成员急匆匆过来,和苏砚临擦肩而过。
秦臻摩挲着温热的指尖,嘴角勾了勾:“查,一个都别放过。”
医务室里。
秦臻在校医的独立工作间里,这里放着两台电脑和一些专业检测装置。校医姓林,此刻正拿着秦臻那支印着帝国大学附属中学学生会的笔,用戴着医用手套的手小心地摘下笔帽,放进一旁精巧的检测仪里。
旁边的电脑已经弹出了许多数据,林校医一边看一边感叹:“秦少,你这回可真是搞了回大的,这抑制剂黑市来的吧,这种成分可不会被用在正规生产线上。”
秦臻没有接话,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电脑的光谱分析。随着时间过去,光谱上显示出颜色不同的双重波形。
林校医有些震惊,他回头看了一眼秦臻,看他从容的样子反倒有些心有戚戚:“秦少,你不是来搞我的吧……”
“什么?”
“信息素光谱分析仪显示双重波形,意味着这种信息素表层属于Alpha,底层属于Omega……开学的ABO检测没出现这问题啊,要是让校董知道,我大概只能辞职回去跟着秦少您混了。”
“不关你的事。”秦臻探身越过林校医,按下电脑的打印键,纸张哗哗地打印出来。秦臻拿过分析结果,正看着,电脑突然发出加密信息警告:
“Q系列样本检测到异常波动。”
“Enigma初步适配率68%,样本不足,建议活体采样。”
林校医瞪大眼,嘴里缓缓吐出几个字:“我的老天爷。”
秦臻把记录备份到私人终端,再把所有检测记录删除。
“今天的事,包括这条消息——”
“我懂!”林校医额头冒汗,只觉得手都有些抖,“从来没发生过,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
秦臻收起打印报告,卷起的衬衫袖口露出数个淡青的针孔。
乌云翻涌着挤进A市这一片窄窄的天空,雨水在低矮的天空中沸腾,碰撞,散作浪花砸向地面。
苏砚临来的时候没有带雨伞,偏偏今天他不住校,要回姑姑家。
眼见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有瓢泼之势,课室里的人也越来越少,苏砚临不得不做出最无奈的选择。才走到班门口,巡完校的学生会主席带着一身浅淡的海腥味回来,他低头看着单肩背着书包的人,略一思索,便猜到了:“没带伞?”
“小事,我回宿舍拿。”
秦臻回头看了一眼走廊外的水帘,拦住他:“别回宿舍了,我有备用伞。”说罢,也不等苏砚临回应,腋下夹着巡逻日志便走到班级图书角里,他弯下腰,在书柜最里侧翻出了一把黑色的折叠伞。
苏砚临有些稀奇,这图书角的书早被人翻腻了,没想到学生会主席居然公器私用,把这儿当成了一个收纳柜。苏砚临新奇地看着面前的人,啧啧两声:“主席,没想到啊。”
秦臻笑笑:“小儿科。”
雨伞看着像路边小店的赠品,打开后晃晃悠悠,伞面小得勉强遮住苏砚临的书包。苏砚临对此还是比较满意的,有伞总比淋雨回家好。
“谢谢主席。”苏砚临一脚踏入水中,雨帘从天空冲刷而下,嘈杂的雨点模糊了他的声音。秦臻摆摆手,夹着他的巡逻日志进班去了。
苏砚临是那种给点阳光就能灿烂半天的人,有了伞,保住他那一头乌黑浓密的发,其余部位便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于是无数行色匆匆的人流中,唯独他在漫天暴雨中闲庭信步,听雷声轰隆,雨打芭蕉。
姑姑家离学校有将近半个小时的路程,晴日里走要快得多,今日没走多远,霓虹灯起,路灯闪烁,天已将黑。
苏砚临撑着伞,沿着两人宽的小路七拐八拐,最终却走进了一条死胡同里。他站在胡同前,缓缓转身,漆黑的伞为他撑起一片窄窄的天。
“出来。”苏砚临冷声道。
暴雨倾盆,雨水砸落地面啪嗒作响。
空气中的海腥味越来越浓郁,像是深沉的大海,扬起滔天巨浪,裹挟着霜雪雷霆,骤然扑向小小的胡同里。
苏砚临双腿不由得发软,他伸手撑住湿漉漉的墙,密集的雨点瞬间打湿了他的白色衣袖。
“秦主席的爱好是尾随同学?”
漆黑的伞尖从转角处缓缓出现,黑伞切割雨线,伞沿滴落的水珠带着淡淡的咸味,在苏砚临跟前溅起朵朵浪花。
“警惕性不错。”黑伞抬起,露出秦臻似笑非笑的脸,“只是好奇……苏同学,你把违禁品藏哪了?”
“秦主席果真敬业,居然管到校外。”
“职责所在,难以推脱。”秦臻淡笑,走近两步,颀长的身形连同那把漆黑的大伞,像是一座不可攀登的山岳,带着凌厉沉重的气息,步步紧逼。
苏砚临一退再退,强忍着腺体的酸胀,抬首道:“主席,我不过用一支普通的抑制剂,至于让学生会追到校外?”
“普通的抑制剂?让我见识见识。”秦臻朝他伸出手。
“不巧,最后一支用完了。”苏砚临微笑,“在你面前用完的。”
“是么……”秦臻的视线从他后颈渗出的橙色腺液上掠过,“可惜了。”
腺体的不适愈发明显,苏砚临脸上晕出一丝薄红。他忍住跪下的生理冲动,提起最后一个微笑:“主席,我能走了吗?”
秦臻一顿,侧过身子,伞尖往上微抬,让出一条路:“苏同学,慢走……明天见。”
苏砚临抓紧他的背包,逃也似的,脚步匆匆离开了胡同。
秦臻捻了捻微凉的指尖,闭上眼,咸湿的雨水中隐隐有一丝带着甜锈味的橙香。修长的手指抬起,按住脖间微微胀痛的腺体,喃喃道:“居然是你……”
雨越下越大,在胡同里汇聚成一道小小的溪流。秦臻沿着来路慢慢走着,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巷子里的光线不甚明朗,老旧的路灯偶尔运作,微微照亮巴掌大的空间。
这时,电话响起,秦臻摸出电话,看了一眼来电,面无表情地按了接通。
“爸。”
“秦臻,”秦父声音威严而冷冽,“那份报告,如果真是E-09的子代……腺体完整度必须100%,你知道该怎么做。”
秦臻无声地笑了笑,压低的伞尖遮住了他的面庞:“……我当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