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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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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钟双手插兜吊儿郎当走进教室,还故意朝张灯颔首笑了笑。张灯只是淡淡撇了他一眼,继续讲着他的催眠曲。
各科老师默契如一的不常提起林钟,这样的问题学生他们也第一次见,每次一提到“林钟”两个字就能让几个老师吓得连卷子都不会判了。
这位瘟神可谓是恐怖如斯,打架常常沾了满脸血却还只是淡定擦把脸扶扶头发,就好像这副身体除了脸都不是他的一样。
他出名的那次是开学第一天的典礼上。
往往开学典礼校长致词是最没意思的,而且一讲就是半个小时往上。
这种情况对于初一的林钟来说是很乐意听的。接近半数都是他的奖项,而另一半则是那个讨人厌的跟屁虫,每次他都比自己多一两个奖项。而且每次他领完奖,紧接着就是念检讨。
很烦,想把他头拧下来当球踢。
林钟朝四处张望,老师们基本都在前面站着,他悄悄看了眼钟莹的位置弯下腰立马开溜。
他溜到学校后门,熟练翻墙跳下去。
远处站着几个高壮的人,估计是整日在街头当混混风吹日晒,紧接着就黑了。
林钟看了眼眼前的几个人,上唇微挑,露出一副极其恶劣的笑:“你们人带少了。”
他只是个高一刚满16岁的新生,小屁孩一个,管他妈的挑不挑衅,不把他扒层皮算这几年混子白当。
三个男人对视一眼就冲上去,林钟抓住其中一个的手腕横扫过去,另外两个痛得躺在地上叫苦不断。
被他拽着手腕的人就像是个人肉沙袋一样,对面打来的每一拳都精准的打在自己人身上。
林钟猛的把人踹到前面,放倒一片。
离他三米处有人掏出了一把折叠刀,笨拙的举刀就要刺,林钟闪身躲开,抬腿踢开男人手里的刀,他余光似乎瞥见了教务主任站在他距离不到五米的身后。
林钟瞳孔猛然一缩,想喊“小心”,可就像是被胶水糊住了嘴发不出声音。身体比脑子快,林钟想都没想就站在主任面前,抬手握住刀,即便反应再快,也不免在颧骨上留下一点痕迹。
他平时最在乎的就是自己这张脸,这点是圈子里的人都知道的:林家大少爷实在是惹不起,他那张脸几乎是他最宝贝的。
他接受不了脸上有道小伤,抬眸眼神狠厉的看向那个刚刚拿刀的,如果眼神能杀人,估计周围都要死一遍了。
教务主任是个上了年纪的小老头,报道那天见过他,挺和蔼一个人。
老人是完全受不起惊吓的,只还呆呆的立在原地。
林钟见人还不走,推了推老头:“主任,您先回避一下?”
李粟拽着林钟的衣角就走。
被打的倒成一片的男人们呆愣愣的,巷子外走来一个男人,名叫谢桉,是这群人的头子,他身高188左右,也是个黑皮,脸上有道十厘米长的刀疤,宽肩窄腰,长得痞里痞气,他看着巷子外的林钟,嘴角漾出笑意。
老大竟然笑了?不可能吧?刚刚那小子还嘲讽他人带少了!
谢桉有个难以启齿的秘密,他喜欢男人,他并不觉得这是一种畸形的情感,个人的性取向在于他这个人,只要隐藏的够好,那就不会被发现。
也不会……被他发现。
李粟把林钟带到学校大门,一路上絮絮叨叨:“开学第一天你就去打架,你这像什么样子?”“哦。”“你是几班的?”“高一四班林钟。”
李粟盯着他走到高一四班最后一个站定才离开。
谢桉把围在腰间的卫衣套上,正在二中校园的栅栏看着一脸不耐烦的林钟。
他勾唇笑了笑,戴上兜帽离开。
开学的第一周里,林钟几乎把学校的校规都犯了一遍。
这周周一升旗仪式,也是他高中第一次上台读检讨书。
林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现在这帮老师唯利是图,只要自己期中考的时候考好点,那群老师照样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拿出一张被自己揉吧快烂掉的条格纸,皱了皱眉头,还是忍住没发作上了台。
他展平检讨书,细白的手指捏着那张纸念起来:
“检讨书,
敬爱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早上好。
我是高一四班的林钟。
大家对我可能有所耳闻,我就是开学典礼偷溜去1Vn个人的那个传奇。大家不要惊讶,因为这只是我的行事态度。
我深知打架是不对的但我还是打了,对此我进行了深刻的反思,以后将不会在校门约架。”
李粟:“???”
人过得简单检讨也怎么这么简单???
他免不了扫一个星期厕所的惩罚。他也凭一己之力让校领导对念检讨这事重视起来。等他惩罚结束,祁许繁刚病好来学校上课。
林钟走后,办公室老师几乎同时松了口气。
“钟老师,你们班林钟应该是管不了了,趁早放手吧。”三班老师冲了一包热茶递给钟莹。
“谢谢,我觉得这孩子不会差的,而且开学典礼他在学校后门打架的时候,主任去找他差点被折叠刀划伤,还是林钟给刀拦下的。我觉得一个真正的混混不可能去保护一个和自己不相干的人,就算有,那他就不是真正的混混,那他就还有救。”
意思是她不可能放弃林钟。
裴林转过头挑眉看他:“小包子,又被骂了?”
少年生着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头发乌黑,是开学前刚染回来的。此人初中是个红毛,不服任何管教,比林钟不好管多了。
林钟两条长腿搭在桌子下面的横杆上,懒散应了一句。
他只笑了笑,把自己刚刚语文课的笔记放在林钟桌上。
祁许繁皱眉看林钟这幅懒散模样,低头在他耳侧说:“小孩,张老师叫你起来做题。”
林钟皱眉,吊儿郎当的直起身子:“你的手段我见多了,灯泡连管都不管我,不可能让我做题。”
灯泡就是这堂课的物理老师,因为叫张灯,脑袋又常年是光头,太阳或者灯光底下总会发着光。于是四班那些鬼精的小崽子们都叫他灯泡。
祁许繁忍俊不禁,看来打架并没有打傻。
林钟冷冷看他一眼:“笑你妈。”
祁许繁抬手揉了揉林钟的头发。裴林惊讶地发现林小少爷竟然不炸毛了,他默默抬手给祁许繁竖了个大拇指,无声开口:“你是这个。”
三个人是从小要好的朋友,但准确来说其中一部分原因在林钟,另外两个人拼命的想对他好,可小少爷心中的天平早就在祁许繁小时候柔软温柔的拥抱中倾斜了大部分,只留下裴林一个人迷失在幼时的心动中沉溺。
裴林即便是与林钟关系最铁,却也比不过祁许繁随口一说的话。
小时候的林钟漂亮的像个洋娃娃,金色头发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每当一角阳光照射在林钟发顶,那时就是祁许繁呆愣着的时候,他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只是想要把这个漂亮的娃娃藏起来,只藏在自己心里。
他很喜欢林钟的眼睛,每每对视都像跌进一湾粉色涟漪中的海波,温柔的不像话。
林钟小的时候很喜欢哭,白嫩的小脸上都是泪渍,紧闭着眼睛,脸上的肉皱在一起,有点像包子的褶子,但依旧可爱。裴林实在喜欢林钟的模样,肉嘟嘟的也很像小包子,久而久之在他们升入中学之后,裴林就开始叫他“小包子”,他一度希望林钟会生气,会暴躁,可林钟根本不在意,甚至有些过于不在意,他理应对自己的形象和样貌受到质疑而生气打他一顿。
他不服气,凭什么祁许繁随便一个“小孩”就能让林钟气恼而他的“小包子”却不可以。
青春期的少年总是不着调的,甚至每天家里总是鸡飞狗跳。
祁许繁还记得初三中考复习的时候,窗外蝉鸣阵阵,叫的人心里烦躁,林钟却一改常态,每天都趴在桌子上埋头苦学,祁许繁心里郁闷,他不明白为什么,林钟学习很好,排在年级里都是数一数二的,他明明有十足的信心考上最好的高中,却又为什么每天惆怅的跟个小老头一样。
叫小老头肯定不会愿意,这人又有时候实在幼稚的可爱,不如就叫小孩。
但从那时开始,祁许繁明显感觉到林钟在默默疏远自己,他假意没有察觉,心里却明镜为什么他疏远自己。
初中有很多女生喜欢看一些cp组合,当下最受欢迎的就是两个长相权威的少年谈恋爱,而祁许繁和林钟就是。
女孩子们之间的消息传的是最快的,仅仅只过了一个假期,两个人被编造的离谱故事,甚至传进了两个人初中班主任的耳朵里。
他们的初中老师还为此找了两人谈话——
“你们还小,不明白什么是爱情,而且有些事对你们两个孩子来说,你们填补不了以后的碎石道路,磕了碰了就像在你们心里扎了一根针,等针扎满后,你们就不会相信什么是爱,或者是说,这种感情不会长久。”
林钟:“……”
祁许繁:“……”
“老师,我们真的没有——”
“你们两个都很乖,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做。”
“……哦。”
林钟那时一直是一个在老师面前乖的像只小绵羊,而小羊皮下的,却藏着的是一只狼。
祁许繁和林钟两个人从小接受的教育就不一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三百六十行,他们两个净是状元。
祁许繁从小病弱,一年三百六十天他有三百天都在生病,去医院也查不出什么问题。直到12岁那年,他的腰间开始多出了一个香囊,频频生病的他抵抗力开始变强。
祁许繁不记得那个香囊是谁给的了,只知道那是一个对自己很重要的人。
裴林看着后排的两人,心里说不过去的滋味——他受不了。
祁许繁见林钟没有了想继续和他斗嘴的兴趣,只是笑了笑掏出了一本练习册,裴林也随意掏出了本破烂的练习册。
“哎,一袋薯片x块钱为什么五袋薯片要5x块钱?”
祁许繁:“……”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林钟没忍住埋在自己肘窝里笑了出来。
“笑啥?”
林钟:“小学的题你上高中来问你说合不合适。”
裴林:“?我咋没见过?”
裴林一脸莫名其妙。
林钟:“你告诉我,你初中那三年学啥了。”
裴林老实巴交答道:“九九除法表。”
——“噗嗤”,这下轮到祁许繁笑出来了。
“那是小学学的。而且那玩意儿也不是除法。”
“你脑细胞中考之后就死绝了?”林钟面无表情呛他一句。
裴林挠了挠头发低声应了一句。
下节课是自习,林钟趴在桌子上咬着笔头看桌上发下来的卷子,突然被一道题难住了。裴林肯定指不上,毕竟这货连九九乘法表都能说成九九除法表。
他用胳膊肘顶了顶祁许繁:“喂,祁大虫。”
祁许繁低头示意他说话。
林钟:“有道题不会。”
祁许繁:“这题选C。”
林钟:“那这题呢。”
祁许繁:“选B。”
林钟皱了皱眉头:“这道题不应该是C吗?”
祁许繁继续逗他:“这题就选C。”
选你妈的智障。
林钟狠狠翻了个白眼掏出桌肚里正插着充电宝充电的手机,打开某学习软件扫了一下。
“这题就他妈选B。”
“那就B吧。”祁许繁左手捂住嘴笑的毫不避讳。
“等等……?”“祁大虫你要打架吗?!”
等祁许繁晚自习结束低头看手机的时候,微信置顶的名字已经从“L”变成了“这题选C”。
林钟坐在宿舍的单人床上翘着腿,假发和美瞳早就摘了下来,他的眼睛原本的颜色是粉色的,与祁许繁不同,他没有表情注视别人的时候总能平添几分平易近人。
反之祁许繁,他的瞳色很浅,偏蓝,静默注视一个人的时候就像在看一堆垃圾。
二者相比,虽说林钟看着更加平易近人,但从性格来看,他还不足以到达温和的程度。
林钟嘴里叼了根烟,刚想点上就想起来要开窗户。
他站起身去开了个窗户。
他所在的地方是三楼303,楼层不高,但还是安了纱窗。
他透过窗户往下看,男寝后面是一片小树林。
李粟大概是真的上了年纪,渐渐遗忘了男寝后面的小树林,其他老师也都不记得了。
久而久之,那些半夜睡不着的小情侣就会偷偷跑到这里幽会。
林钟不明白早恋的意义在哪里,能让自己学习好吗?显然不能。他偶然一次看见过一对小情侣——男生把女生抵在一棵树旁,埋头嗅闻女生的颈窝,随后唇瓣贴在女孩子的脖颈上,缓慢向上……嘬?
这倒还好,他亲眼见过一对小情侣亲的难舍难分,口水沾了对方一脸,这才是他作为一个有着轻微洁癖的人的刑罚。
林钟摇了摇脑袋,不去想那些令自己恶心的画面。
他抬头看着有些上了雾气的天,烟抵在唇边抽了一口,缓缓吐出来。
他还是接受不了两个……不是,是三个gay和祁许繁这个钢铁直男共处一室。
只是没来由的烦躁。
林钟抽完一根烟认命躺在床上,他真的讨厌同性恋。
那时他很小,大概只有4岁,他亲眼看见了自己的亲叔叔和一个比自己叔叔高了半头的男人搞基。
那时的他想跟叔叔和那个男人一起玩捉迷藏,于是偷偷藏进叔叔家的衣柜里,两个男人回来后,他们从玄关处脱衣服一直脱到男人按着叔叔滚到了床上,他瞪大了眼睛。
屋里暧昧的喘息声直击林钟大脑,震得他怔愣在原地。
过不了一会,小叔叔的媳妇进来看见这一幕,当时就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他甚至忘掉了怎么走出的叔叔家那个衣柜,他只知道——同性恋真的会毁了一个家。
那个漂亮阿姨被气得进了医院后立马签了离婚协议。
林钟不想让漂亮阿姨离开,她真的太温柔了,他想要家人更多的爱,只有阿姨才会倾听自己被其他小孩子欺侮,然后告诉自己要勇敢反击,教会自己什么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努力不去想那些令人窒息的往事,他拿起手机给裴林发了个消息:
[这题选C]:一会出去吃顿烧烤吗,我请客
[裴子]:不用你花钱。
[裴子]:老地方见。
[这题选C]:我换衣服,等等我。
[裴子]:别穿了下来裸奔。
[这题选C]:不想活了我亲自打死你。
[裴子]:开个玩笑,快出来吧,我在你门口。
林钟刚看到手机消息,门外就响起敲门声。
裴林看见林钟这一副苦瓜脸就明白他又开始郁闷了。
两个人熟练翻过围墙,进了几个人最经常去的一家烧烤店。
“整提啤的不?”
林钟摇摇头,修长白细的手指在菜单上随意戳了几下:“老样子吧。”
烧烤店的老板是个淳朴的中年大叔,他的儿子徐文也在江城二中上学,经常下了晚自习回来帮父亲看店。
“好嘞!孩子们稍等!”
中年大叔中气十足的声音让林钟慢慢平静下来。
“哎,裴子,你告诉我,你中考的时候的脑细胞是一次性的吗?”
裴林:“……”
请不要不把我当人看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