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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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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终于停了，空气被洗得干干净净。
在如此清新中畅快，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或跑或走的步子轻快了不少。
一晃眼来到六月下旬，期末周如约而至，大家似乎都忙得脚不沾地。
午饭后，江宇抱着一沓打印好的厚厚的六合一PPT，从超市里慢慢往图书馆走。
此时各种树木已郁郁葱葱连成一片，打眼望去，如同一把把巨大的绿伞，在细碎阳光的装点下，撑出凉爽的天地。
江宇不自觉深吸了一口气，自己好久没认真瞧过这些树，费了好大劲，才将心中那小小的讶异和雨后带来的愉悦一同压住。
上周六，他特意去三楼晃了晃。
但压根没遇见周默。
说好的每周六都在呢？
那今天……会在吗？
周一有一门通识选修课的开卷考试。
虽说是通选，虽说是开卷，但上课老师早已在学校出了名，出的题目完全不是抄抄PPT就能答的，可谓是一点也不放水。
江宇一想到这里就头疼，但凡自己能抢到好一点的选修课，也不至于沦落到这步田地。
“唉……”
生活不易，江宇叹气。
他又翻了翻眼前的六合一 ，起身接好热水，戴上耳机，调出音乐，抻了抻脖子和肩背，才开始埋头苦看。
认真复习的时候总觉得时间不够，再抬头，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江宇收拾好东西放在读者物品临时安置处，转身出了阅览室。
再回来时，只见一个带着米白色鸭舌帽的人站着自己的东西前，似乎在仔细端详着。
“难道又通知过不让放东西？”江宇心想，一边快步走去。
“不好意思，请问是超时间了吗？”江宇压低声音，“我这就把东西拿走。”
不想对方转头，咧嘴笑开：“是我呀。”
“周默？”不知道为什么，江宇感觉自己仿佛受了惊吓一般，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你今天值班吗？”江宇低声问。话音一落就反应过来自己这个问题有多明知故问。
“嗯，我上周六有点事和同学换了一个班，换到了明天。”周默同样低声说。
江宇指了指自己的东西，问：“这个地方是不能临时存放物品了吗？”
之前也有图书馆因为整顿而不让读者存放私人物品的时候。
“不，不是，可以放的。”周默笑着摇摇头，“我只是看见这个很像你的书包，刚走过来想瞧瞧，你就来了。”
“那……你现在是下班啦？”江宇问。
“嗯，我去吃饭，”周默又指指他的包，“你刚来？”
“不……”江宇下意识否认，“我……正准备回寝室。”
……个屁，明明刚吃完饭回来要继续复习的。
图书馆正门是一个楼梯，楼梯左右两侧延伸了可行走的斜坡。两人正走在出门右转的斜坡上。
一时之间无话，可竟不觉气氛尴尬。
周默因为扔垃圾而落后了几步，他本想跑两步追上，却看见江宇忽然转身，就像发现了什么惊喜一样，嘴角擒着笑，一边向后退步，一边紧盯着他。
不，是盯着他身后的某个地方。
周默也不自觉露出笑，疑惑地回头，又看看江宇，轻轻向右侧了侧头表示询问。
“什么？”
江宇笑得更开心了。
“你看图书馆二楼的窗！”
周默再次回头。
窗上什么也没有，除了夕阳。
橙黄色在窗户上铺成一片，像画一样。
不，不止像画。
不知道窗玻璃是什么材质，总之，随着脚步的移动，那片橙黄会变成不同的形状，点，环，弧，椭圆……相互变换着，点变环，环变弧，弧又延伸为椭圆，而后猛然缩成一点……
“像在放烟花。”
江宇听见周默的回答，没忍住露出一个更大的笑容。
但他抿了抿唇依旧没回话，只是转过身，偷偷把笑意藏到天际，和夕阳烟火一起。
7月3号如约而至，终于放假了。
几经波折，江宇如愿订上和周默同一班车。
9:48，火车准时开动。
“你真的太厉害了，竟然能订到邻铺，而且还都是下铺！我自己订的话顶天就是个中铺。”江宇把书包挂在挂钩上，看向对面的周默没忍住感叹。
周默笑着收下赞美，回道：“咱学校今年放学不算晚，这会儿人不多的，所以下铺的票好买。”
行李箱推到卧铺底下，吃的喝的放在手边方便拿。
收拾好东西，两人面对面坐着。
“你玩游戏吗？”江宇问。
“玩是玩，但我玩什么游戏都很菜。”周默说。
“游戏嘛，玩开心就行。”江宇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又问：“那你平常都玩什么？说不定我们可以一起玩。”
“我平时就打打王者，还有……”
“还有什么？”江宇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空气突然安静了一瞬。
“还有……”周默刚开了个头，顿了顿，还是没忍住别开脸假装找东西。
江宇的眼睛，很好看。
“还有，□□飞车也算吧，但……”
“诶，孩子……”周默的话被一声沙哑的招呼打断。
顺着声音抬头，一位上了年纪的陌生大爷站在眼前。
大爷左肩挎着一个比背部还宽大的黑色旅行包，着一件长褂短袖，下半身搭宽松的大马裤，笑得很和蔼，开口却是大多长途旅行的人不爱听的话。
“孩子，我能不能和你们换一个位置。我是17号中铺，在你上边，但我腿脚不方便，上不去。”
“您到哪个地方？”周默问。
“南城。”大爷说，“一个月前我也是从南城来的，那会儿也只买到中铺，最后是请列车员帮忙才换到一个位置。”
大爷说完，生怕没有说服力似的，连忙提起裤腿，露出青紫斑驳的膝盖。
北城到南城得在火车上度过两天两夜，江宇还在计算时间，那头周默已经爽快答应了。
“那您就睡我这儿吧。”
“谢谢谢谢，太感谢了，”大爷连连道谢，甚至双手不停作揖，“孩子，太感谢你了，你这个买多少钱，我把差价补给你。”
“不用了大爷，”周默往里挪了挪，方便老大爷放东西，“我买的学生票，还没您中铺贵，您直接睡就行。”
“那怎么可以？”大爷放下包，掏出手机转向江宇，“孩子，你下铺买多少钱啊？你帮我看看可以吗？”
“大爷，我俩一起的，我的票也是他帮我买的呢，”江宇不好意思地冲大爷笑笑，和周默对上眼神，了然道，“我也不知道多少钱——您就直接歇着吧，他爬上爬下没问题，下来还可以和我坐一块儿，不碍事的。”
几个回合拉扯后，钱终究没给成。
其他几个乘客对周默和江宇连连表示称赞。
“孩子啊，谢谢你。”大爷感动地看向周默，似乎真的是疼得没办法才占下这“便宜”。
周默把东西挪到江宇这边，坐在他身旁，两个蓝色行李箱并排躺在铺底下。
“你人真好啊，换我我就得想想了，”江宇向右侧过身，用手掩住下半张脸，没忍住压低声音开口，“座换不换不一定，要是换了的话，钱也是必须补的。”
还没等周默回话，他又补充道：“但现在我感觉，如果下次我也遇到这种情况，我就会像你一样处理。”
“你那样也没毛病，换不换在我们自己，怎么样都可以，就算收了钱也是理所应当的。”周默小声说。
“你说什么？”江宇没听清。
“我说，”周默往左边挪了挪，“你那样没毛病，收钱也是应该的。”
“那你为什么不要嘞？”
“嗯……”周默转过身凑近江宇，正欲开口，后者却像受了惊的小兔子一般突然往后缩。
他眨了眨眼睛，不解地做出口型：怎么了？
太……太近了。
“……没事，没事。”期末那段时间几乎朝夕相处，从来没有这种奇怪的感觉，江宇来不及细想，只摆摆手。
“哦……就是我刚刚说的那样，我享受了学生票的优惠，票价本就没有正常中铺的价格高。要是收了钱反而觉得怪怪的，像是中间商赚差价一样。”周默接着解释，“况且，上下铺对我来说确实是小事，换就换了嘞。”
“有道理……”
“来，孩子，你俩吃点面包。”大爷在包里左翻右翻，掏出一个大约一个半手掌长宽的纸袋。
“大列巴。”大爷一边说一边往两人怀里塞。
“不不不，不用大爷，”周默连忙推回去，“我俩带吃的了，可多了，谢谢您。”
又开始了几轮拉锯战，大列巴依然还没有落脚点。
“大爷，您这大列巴是在哪买的呀？”江宇忽然开口，往对面坐去，一副好奇的样子。
“哦，我这是在H市买的。”大爷笑着说，“正宗大列巴，孩儿你俩尝尝。”
“那您是去H市旅游的吗？”江宇一边问，一边冲对面的周默挤挤眼睛，“能不能给我们讲讲，我们还没去过呢！”
周默很有默契地将大列巴塞回那个黑色旅行包中。
两人再次对上眼神。
嘿，这就叫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江宇是真有本事，几句就将大爷哄得服服帖帖，全然忘了大列巴的事，开始说起了自己从南城到北城的旅游经历。
如何从南城到北城，如何从北城到国界，还展示了他集的三国印章和纪念照片。
江宇在一旁给出了极具情绪价值的反应。
“是吗？”
“那您怎么解决的？”
“您到国界那处看着啥感觉？”
“诶确实，尽管是亲戚，久住也不方便。”
“那您就这么离开了么？”
“我以后也想像您这样，为自己活。”
大爷没有儿女，老伴很早就走了，腿脚受的伤，是年轻时候在工地干活导致的。
火车上的夜晚很漫长，时不时会因为各种动静醒过来，睁眼一看，才过去个把小时。
江宇和周默索性决定不睡了，两人熬一夜，直到天大亮才各自回到铺位。
睁眼，10:49。
再睁眼，12：32。
再睁眼，13：21。
江宇费劲地翻了个身，正迷糊着，忽然听见有人在一声接一声地喊自己，似乎很着急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