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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广寒(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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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错人是秦青的命运,男人的命运,人的命运
通常来说,被命运推着走的人都无可指摘
可惜他不甘心
于是一切他都只能问天
为什么悲伤,为什么彷徨
为什么一再心软,为什么爱恨难消
2025.3.8,辰
陈楚河跪在蒲团上,面前案几上是一尊灵位。香烟缭绕,聚集在梁横交错的屋顶,经久不散。
佛号忽响,陈楚河向下一拜,猛然听见口哨声,很杳远,不能辨别,到了近前还停了。
他慢慢回过身去,清风把长帘吹得翕张片刻,帘外春光乍泄。
“回来了?”陈楚河站起身来,笔挺的裤子上多了些香灰褶皱。他轻轻拍了拍膝盖,说。
秦青站在无限春光里,冲他点了点头。穿堂风从门外忽然灌进来,吹灭了灵位前的香烟。
“楚汉,应该,也很想你。”陈楚河回头看一眼又仓促的回过身来,嗫嚅了半天,只说了这一句话。
外面温度不高,风甫一吹进让他打了个寒战。他想起五年前的冬天,他和陈楚汉去东北寻回秦青的那个冬天。
2020.1.9,辰
彼时距离高考只剩下一百多天,但是陈楚汉一向对找到陈家的亲生儿子有执念,楚河拗不过他,才带他一起飞往春城。
他们得到的情报很准确,甚至准确到了屋子的定位。陈楚汉在车上一直用卫星观测俯瞰这家的院子,他说这家似乎曾经招过戏台班子,后院还堆着一些搭戏棚的东西。
陈楚河没说什么,只是有些烦躁的用手敲击着车窗按钮。
这也能理解,毕竟他们下了飞机,坐了十四分钟的城际高铁到了春城站,又在这坐了二十七分钟的高铁到了德县,在德县,他们包了一辆车,根据导航又开了四十分钟,才到秦青的家。一路颠簸,差点给陈楚河颠吐了。
下了车,陈楚河贪婪的呼吸着冷冽的空气,却又在享受过后打了一个寒战。他想到会冷,但是没想到这么冷。陈楚汉从车里走下来,拿着他提前准备的素黑色羽绒服,披在陈楚河身上:
“我说了,这边接近零下三十度,你偏不信能有多冷,幸好准备了......”
陈楚河掖了掖衣服,回身吩咐司机老十:“敲敲门,看看家里有没有人。”
老十迟疑着摇晃了一下铁门,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这时候陈楚河和陈楚汉才看清,这房子被包裹在半片塑料大棚里。大棚深处发出一声门响,随后大棚旁边的低矮木门也动了动,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大跨步走了出来,还没到近前看清容貌,就听他大声喊:
“是老陈家的吧!直接进来吧,门没锁!你把手从那个缝子透过来,一扒拉就开了!”
司机闻言照做,果然铁门洞开。陈楚河走上前去握住老头伸出的手,他感受到粗粝的质感——那是庄稼人的手的触感。
“您老就是秦青的爷爷吧?”陈楚河握了握他的手:“我是陈楚河,这个是我弟弟陈楚汉。我们来接秦青回家。”
老头微微一笑:“我叫秦显生。你说说整的多招笑,你们家儿子怎么能丢到我家来呢?”说着他抽出一根红塔山,递给陈楚河。陈楚河犹豫了一下,随即接过。老头掏出一个斑驳的粉色塑料打火机,点着了两人嘴里的烟。
“这他妈天拔冷,进屋说,走。”说着,他上前一步打开了大棚的门。
陈楚河微微颔首,低头走进大棚,里面不大的空间却晾晒着不少的黄色谷物,似乎是玉米又不太像。他转身告诉身后的陈楚汉和司机老十,别踩到那个晾着的东西。
“没事,踩着就踩了,那是返潮了的大碴子,晒吧晒吧喂鹅子的。”秦显生的声音闷闷的从里屋传来。陈楚汉疑惑的看着陈楚河,眨了眨眼睛,似乎在问大碴子是什么。
坐在东屋炕上,火炕下热力十足,即便如此秦显生还要去添一把柴火。陈楚河连忙拉住了他:“秦爷爷,秦青呢?怎么没见到他。”
“他呀,去看二人转了!他从小就学,唱的十里八乡都爱听,跟他那个搭档春家小白......”秦显生嘬了一口烟,把烟头扔在地上踩了踩,从旁边一沓子A4纸旁边端过来一个水果篮,里面装着硕大的丑橘:“吃!”
陈楚河摆了摆手,秦显生又把果篮递到陈楚汉眼前,陈楚汉也不好再拒绝,只好拿了一个。橘子水分很足,扒开就有一阵水汽氤氲出来,给满是灰尘气的屋子添了些许清新。只不过橘子瓣很凉,咬下去牙齿冷的难受。
他无奈吃了一半,把另一半递给陈楚河。陈楚河只是拿在手里,也没吃。看着秦显生又要去西屋拿什么东西,连忙叫住了:“秦爷爷,你能给我们讲讲秦青吗?”
秦显生果然站住了,他叹了一口气,问:“你们真心想带走小青好好照顾他吗?”
陈楚河点点头:“小青是我们陈家的孩子,我会尽量像对楚汉一样对待他。”
秦显生一条腿卧在炕上,另一条腿不断敲着炕沿:“小青很聪明,上学时候学习很好,而且还能唱能写,不仅二人转唱的好,写东西也是一流。我自然看不懂,反正教过他的老师都夸他。不过不说这个在我看来他也确实有能把二人转发扬光大的潜质。我们老农村人就爱听那个俗的,这个小帽啊那个小品的,俩人台上打情骂俏我们就在底下乱叫。但是小青喜欢正戏,我特别爱听他唱的《包公赔情》......”
“真的吗?他会唱?我能听听吗秦爷爷?”陈楚河眼睛一亮,问道。陈楚汉看着哥哥,已经知道他在想什么了。秦显生拿出一个收音机:“当时省里来人录的,这一版有点小毛病但是很好听......”
他打开了播放键,嘹亮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显然是之前听过一半。
“......尊嫂嫂休动恼来你就慢动怒,你听三弟诉诉下情。包勉长亭把我送,亭外传来喊冤声。告他吞没灾粮款,告他仗势胡乱行,告他强霸良家女,告他王法罪难容。铁证如山难抵赖,包勉画供全认承。无奈给他上了绑,三弟怎能不心疼。从早晨绑到天过午,没有一人来讲情。当头要有个乌鸦叫,也算冤家救命星。不是没人把情讲,他作恶多端法不容,无奈铡了小包勉,弟怎能不理民情恋私情啊,我的老嫂子啊......”
不知怎的,这声音从这老式收音机里传出意外的清晰,仿佛陈楚河和陈楚汉就站在戏台底下听着秦青唱。只不过这声音多少有些稚嫩,似乎是秦青十四五岁的时候录制的了。
忽然外面一阵门响,老爷子立刻把收音机关上。陈楚河正听的对味,赶忙问:“秦爷爷,怎么不放了?”正说着,一个身影就走进房间。
不同于陈楚河陈楚汉的风格,秦青一进门就让人感觉到冷,他身上是一件黑色的长羽绒服,帽子上点缀着黑底白边的毛领,乍一看好像是一条透明的冰。他把帽子拿下来,露出黑色齐颈发,头发似乎很硬,又好像是天冷的缘故,有些杂在头上的感觉。他把羽绒服脱下,挂在门边上,露出里面的灰色加绒卫衣。他抽了一张纸擦擦人中和鼻子,看着秦显生,似乎在询问他什么东西。
秦显生居然罕见的显现出窘迫:“小青啊,这是你大哥......”指到陈楚汉的时候反而迟疑了,似乎是不知道该叫哥还是弟弟,陈楚河在一边轻声提醒了一下是三弟,他才接着说:“这是你亲大哥和弟弟,他们来接你回家了。”
“你好,我是陈楚河。”陈楚河上前一步伸出手,秦青一脸疑惑的看着秦显生和陈楚河,慢慢伸出手,仍旧一言不发。陈楚河显得有点尴尬,秦显生忙说:“小青,你先去把衣服换了,不然怪热,冻坏了吧在外面?一会再给你说......”
他把秦青支走,这才转身小声对陈楚河陈楚汉兄弟说:“小青十五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农村救治不及,现在已经不能说话了。”
秦青换了一身略薄一点的白色毛衣,下身也脱了厚裤子,只穿着一个灰色的加绒裤。他光着脚趿拉着棉拖鞋走进屋里,坐在陈楚河旁边。左手随便开了一瓶可乐,右手抓过A4纸和一支铅笔,刷拉拉的写着什么。陈楚河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只好正襟危坐,询问地看着秦显生。秦显生也没给他答复,但陈楚河感受到了秦青碰了碰他的臂弯。
A4纸递了过来,上面写着:【我唱的好听吗?】
陈楚河抿了抿嘴唇,意识到他听见了,轻声说:“好听。”
【你喜欢的话,我这还有别的录音带,有大西厢的,也有红楼的,可以送你。】秦青写到。
“那再好不过,只是我不太懂二人转......”陈楚河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候陈楚汉也凑了过来看他们两个在说什么,陈楚汉突然说:“我喜欢你唱到‘当头要是有个乌鸦叫’那段的哨音,很嘹亮很有雪的味道。”
秦青眼睛一亮,突然吹起了一声口哨,声音居然就是那句唱词的音,音准把握十分精妙。陈楚河不禁震惊,他似乎能够想得到眼前这个青年对于音乐的造诣到底有多高。陈楚汉点了点头,看着秦青写道:
【我现在唱不了了,不然小帽反对花真的很好听,而且很有意思。不知道我爷爷那里还有没有。这个我也不知道当年录过没有。】
陈楚河点点头:“知道了,但是,我更想知道,你是完全说不出话,还是什么?”
秦青垂下眼帘,轻轻写道:【我声带应该是用不了了,要说话也就是气声,你们听不清不说,我嗓子也会很疼。】
陈楚河还想说什么,被陈楚汉拽了一把。他看看陈楚汉,清了清嗓子:“你看看你有没有什么行李需要带走的,衣服什么都不用带,够穿走就行到了我们给你买新的,主要是你有没有什么......额有重要意义的东西。”
【今天就走?这么急。】秦青皱了皱眉。
“很急,家里那边走不开人,不然也不会这么着急......”陈楚汉说。
【我还没在家过年。】秦青轻轻写着。
“去南方过年不也挺好,那边还暖和,就是不让放鞭炮。”说到这,陈楚河不禁笑了一下。
秦青的嗓子里突然出现含混的声音,他抬头看着秦显生,秦显生瞥了一眼,说:“不用管我哈小青,你走了我去你舅爷家过年,他家热闹总比咱俩在家强,我还高兴呢。”
秦青听见这话复又看着陈楚河,写:【我是不是应该叫你哥。】
陈楚河点点头。迟疑了片刻,拍了拍他的大臂:“没事的,哥照顾你。”
秦青的眼神突然变了一下,似乎是重新聚焦了陈楚河的样子。紧接着他看着陈楚汉,笑了笑。
十七年前,陈家还没起势的时候,经常拉北方的戏剧团南下演出。陈楚河的母亲陈白礼当时日日大着肚子来春城联系剧团,不知道是冻着了还是怎么,就在那早产了一个月。她那时候已经离婚,自己孑然一身,生下孩子只看了一眼就昏了过去,再睁眼的时候就发现不是自己的孩子了。
牌子被人换了,但是她一摸就能摸出来,他报警,警察也没法管,毕竟当时监控还没有普及,什么都查不出来。陈白礼只能看着自己怀里的孩子默默垂泪。
年幼的陈楚河当时自然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母亲带回了弟弟,起名陈楚汉。如果不是母亲在他十九岁的时候病重垂危说出了这个秘密,他们怕是一辈子也不知道。
母亲只说,他怕那孩子受苦,要他们找回来。陈楚汉哭的稀里哗啦的,他在病床前承诺说妈妈我一定把哥哥寻回来。陈楚河看着心里也不舒服,但他硬挺着没哭。
他们找了一年,终于得知了具体位置,他们和秦家联系好,态度比较强硬的说一定要带走秦青,这是母亲的遗愿,他们想要完成。
秦青跟在陈楚河身后,默默看着繁华的机场,他从来没出过省,也没坐过飞机。他在脖子上的小本上写了什么,又撕掉了团起来放进口袋。听见撕纸声,陈楚河回头看着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问:“小青,你要改姓吗?”
秦青愣了愣,随即写道:【可以不改吗?】
“可以,都看你的意愿。”陈楚河说。
【那我不想改。】秦青似乎觉得有些尴尬,咧了咧嘴唇。
陈楚河点了点头:“那就不改,你就叫秦青。但是和生意场上的人介绍的时候,我想叫你陈青,可以吗?”
【哥别忘了我叫什么就行,那些人我又不认识。】秦青写。
陈楚河微怔片刻,随即笑了笑:“嗯,那只是为了方便而已。”
秦青坐在飞机上,透过窄窄的窗户向下看,似乎对此很新奇。陈楚河坐在他后面看着,心下突然一阵不舒服。就算他不愿意承认,也这辈子都不会说,但秦青确实是被楚汉抢走了应有的人生。这个念头只是转瞬即逝,楚汉又有什么错呢?他的人生又不是他选择的。
他清楚的知道,在得知自己并非亲生的时候楚汉有多痛苦,这种痛苦最终化为了学习和查资料的动力,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这么快就得知秦青的下落。
2025.3.8,辰
“我对不起楚汉。”秦青背过身去微微翕动双唇,声音却从他后面传来。陈楚河一惊,连忙向后看去,只见一个和秦青年纪相仿的青年站在他背后,替他说话。
“你是......?”陈楚河微眯眼睛问道。
“我叫春一白,曾经小时候和青青搭档唱戏。后来他走了找到我让我帮他办事,现在我就替他说他要说的话,我能看懂他的唇语。”
“青青?你们两个......”
“哦,我只是分不太清他的名字这两个字的音而已,我们是朋友,好朋友。”春一白面无表情的说。
陈楚河微微皱眉:“既然是小青的朋友,就随我去家里坐坐吧。”说着他走出祠堂,走向门外的车:“小青还记得家在哪吧?”
秦青点点头,打开另一辆白色保时捷911的车门,坐进去。陈楚河扬了扬眉毛:“小青有钱了,还买起来跑车了,只是只能坐两个人,坐不了一家人,还是不太方便。”
秦青没说什么,倒不如说他本来也说不了话。春一白坐在驾驶室里,有些冷冰冰的说:“陈少先请吧。”
陈楚河打开玛莎拉蒂levante的车门,坐进去,轻声吩咐司机:“老十,回家。”
秦青跟着陈楚河走进大门。
屋里一切如旧,不禁让他一时眼睛发酸,但终究没有落泪。他摸了摸沙发,已经有些磨损了,这让他想起五年前第一次坐在这沙发上的场景。那时候他刚到陈家,还很拘谨。幸而陈家没有什么其他大人,他不用应付。他只需要跟楚河楚汉两兄弟处好关系就行了。
陈楚河作为大哥确实很照顾他,家里公司很忙,但是陈楚河一直都挺在意他的感受。甚至特地加了一个能连电视台节目的机顶盒,他不习惯总是玩智能手机,他总喜欢看电视节目,陈楚河也纵着他看。
“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一日,他在看辽台的时候,陈楚河问他。
他拿出一张纸,想了想慢慢写道:【哥有什么工作需要我帮忙吗?】
陈楚河摇了摇头:“只是家族出席的东西需要你而已,只是问你你想做什么。”
秦青微笑一下:我想写小说。我已经不能唱二人转了,想写小说。
“好啊,咱家就是做文娱的,哥一定支持你。”陈楚河摸了摸他的肩膀:“你先看,哥还有事,有什么你就叫楚汉,他很乐意找你说话。”
秦青怔愣片刻,点点头,关掉了电视。
2020.1.14,昏
陈楚河看着秦青走向陈楚汉的房间,摇了摇头,或许还是因为岁数小,心性不太成熟,似乎自己的行为被他认定是一种命令了。不过也好,借机看看他们怎么相处也不错,不知道楚汉在生活中会不会排斥他,虽然楚汉不是那样的人......
实际上,陈楚汉是有点吓了一跳的,秦青走路比较轻,他学习的时候也很投入,直到秦青站在他身边挡住了一小片光他才注意到。他抬头笑笑:“青哥......”
秦青眨了眨眼,看了看他手中的试卷,是一张语文卷子,一眼过去题不难,反正在秦青看来是这样。陈楚汉已经抓耳挠腮了半天了,似乎只为了一道古诗题。题目写的是:苏轼《水调歌头》中“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出自哪一句古文?
【你不知道吗?】秦青在纸条上写。
“我......这好像是初中的知识,我不太记得了......”陈楚汉挠了挠头:“莫不如说,我语文一向不算好......”
【南朝宋,谢庄《月赋》:美人迈兮音尘阙,隔千里兮共明月。】秦青写。
“哦!我似乎有点印象了,当时还抄在那句话的下面......谢谢青哥!”陈楚汉一拍脑袋,埋头接着写。
【其实你可以查一查的。】秦青写。
“不行,做题就是做题,自己想,况且这种作业肯定要真实一点,不然老师也不知道你的真正水平啊......”陈楚汉一边读阅读一边说。
【如果你有不会的,可以问我。高中语文还是比较浅显易懂的,毕竟还有固定答案。虽然我因病辍学,但是起码这个我还是会讲的。】秦青刷拉拉的在纸上写。
“真的吗!那太好了。这样,我写完了青哥帮我看看行吗,你知道的......大哥一直没时间管我学习,我其实还挺想有个人能看看我的。”
陈楚河靠在门边上,低下眉眼笑了笑,随即轻声离开。他其实早应该能料到他们两个是可以融洽相处的。
“只不过......青哥,你会不会恨我?”陈楚汉似乎突然想到什么,轻轻放下笔,问秦青。
秦青一愣,随即写道:【我怎么会恨你呢?你是指什么呢?】
“就是......我抢占了你的人生的这件事。”陈楚汉嗫嚅着说。
【那这么说你也应该恨我啊。】秦青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突然笑了,刷拉拉的写着。
“啊?为什么?”陈楚汉似乎被他的态度有些惊到了。
【我们是互换,怎么能叫单方面的抢占呢?你有我没有的,我也有你没有的。现在我来感受我没得到过的了,但是你没得到过的却已经感受不到了。我在这里面何尝不是扮演一个既得利益者?你不必为此自责,你也是受害者。】秦青微笑着写完,把纸条递给他。
陈楚汉看着纸条,心中五味杂陈。他用很轻的声音说:“其实我一开始是不愿意接受事实的,谁能相信自己不是妈妈的亲生儿子呢?但是回想十几年,母亲一直都对得起我,哥哥甚至在知道我不是亲生弟弟之后还加倍对我好......”陈楚汉轻轻拭泪:“直到我看见你,我有时候就在想......我只是说我的想法青哥你别生气,就如果你没有被换走,在汉都市生活,会不会那场病就影响不了你的人生......”
秦青轻声叹了口气,他伸出手想要摸摸陈楚汉的头发,但是犹豫了一会,还是选择了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坐在陈楚汉书桌边的床上,用铅笔划拉着字迹,一边写一边给陈楚汉看:
【你知不知道东北请神的阴阳先生都会犯“五弊三缺”?你知道这个概念吗?】
陈楚汉摇摇头:“那是什么?”
【五弊指鳏、寡、孤、独、残,分别指无妻无夫无父母无子女或者身体残缺。三缺是指钱、权、命,即缺少财富、权力和长寿。说的就是泄露天机之人,肯定要中一个五弊和一个三缺。】
“那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不会也请神吧?”陈楚汉有些疑惑的问。
秦青微笑着用笔打了一下陈楚汉的头,接着写:【你想,天道尚不允许一个能够看透他的人太幸福,我如果真的又能唱二人转又能写作的,岂不是太不给别人发展空间了?他限制了我一项的发展,还用这种方式让我不停的写,以此锻炼我的另一项,其实又何尝不是在给我指一条路?】
陈楚汉瞪大眼睛看着他,良久又垂下眼帘:“青哥,你是安慰我吧。如果你真的这么想,那又为什么那么喜欢看二人转,每次看电视要是恰巧辽台在播,你都目不转睛的......”
【我已经不作为唱戏的人看了,我只不过是喜欢听。】秦青写:【况且你要忏悔的对象尚且不在乎,你又在忏悔什么呢?不要自怨自艾,这种事和你没关系。】
“自怨自艾......什么意思?”陈楚汉摸了摸后脑勺。秦青扑哧一声笑了,随即把书架上的成语词典拿下来。
2025.3.8,辰
秦青走进陈楚汉的卧室,春一白紧随其后。陈楚河看见他俩形影不离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
“你们两个......真的是朋友?我不敢把小青的事情交给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做,你起码得给我一点证明。别到时候让我发现你其实是胁迫我弟弟。”陈楚河跟着进了陈楚汉的卧室。
秦青听见了陈楚河说的话,他轻轻撕下一张纸,写:【哥,我们认识将近二十年了,他真的是我同台的搭档,小的时候。】写完,他看着春一白,嘴唇翕动。春一白领会,立刻清清嗓子唱道:
“王凤英接过状纸从头看,包勉果然罪不轻。我儿犯法命当尽啊,难怪三弟不宽容。恨包勉胡用非为罪孽重,恨自己教子不严得报应。嫂嫂若有两个子,你铡包勉我不心疼啊。可叹我苦熬苦守苦到老,只落得孤身孤影孤苦伶仃啊。为包家费尽心血费尽力呀,到头来无儿无女无后承,咳,全是一场空啊......”
确实是他五年前在收音机里听到的王凤英唱腔的类似音色。但他依旧紧锁眉头:“不对,当年小青告诉我的明明是要在‘可叹我’和‘苦熬苦守苦到老’中间有一息停顿,你唱的为什么没有?”
秦青盯着陈楚河的脸看了半晌,最终无奈一笑,写:【哥,那是为了照顾你气息不足,才让你留一个换气口的。】
陈楚河看了内容,似乎有些气愤,把纸条攥成一团:“小青,反正我不管你怎么想,你得保护好自己,我已经......算了,不提也罢了。”说着陈楚河便走出屋:“你这朋友可以住客房。”
“不必了......我们就在这坐一会就走。”春一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陈楚河回头打量了他好几眼,慢慢说:“这话,是你说的,还是小青说的?”
秦青轻轻怼了他一下,给了他一把钥匙,看了看他,嘴唇翕动。春一白摊了摊手,拎着钥匙走出门去:“我说的,青青说他在这睡。”
陈楚河扬了扬眉毛:“留下吃个饭?”
“不了。”春一白摆摆手,开门走人。
陈楚河目送春一白离开,回头又看向秦青。秦青正拿着一本书来回的翻,没有看向陈楚河。陈楚河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三年,你去哪了,小青?”
秦青没有做多余的动作,只是接着翻书。陈楚河坐在他身边,长叹了一口气:“小青,我其实并不怪你,当时是我冲动了。既然现在回来了,就跟着哥好好干,你那本书不是赚了不少版权费吗?你也可以拿这个当启动资金干点什么自己的东西。比如你也可以学妈,去东北把二人转引进到咱们这,再次发扬光大。或者你趁着势头猛烈接着写一本书也不是不行......”
秦青突然站起身来,在书桌上拿起一叠A4纸,掏出一根铅笔写:【哥,我已经有自己的事业了。】
“是吗!那你给哥讲讲呗,你说你从进来就让那个姓白的小子跟我说话,我都烦了。”陈楚河笑着,有那么一瞬间想搂过秦青的肩膀,却又把手停在了半空中,最后只好尴尬的缩回手来摸了摸鼻子。
【哥不喜欢春一白?】秦青写。
“毕竟没见过他,哥只是一时......嗨,都没什么的,只要你喜欢,哥都可以克服。”陈楚河咬了咬嘴唇。
【我喜欢?我不喜欢他,他是我的朋友。】秦青有些疑惑的看着陈楚河的眼睛,写:【你似乎一直在误会我们的关系。如果让我感受到他的爱意,那就像一只玩具熊长出了蜘蛛腿。哥,我是有点抵触这个的。】
“我知道了。那......现在还没有喜欢的人吗?你也二十二了......”陈楚河微微动了动身体,挪远了一点。
【你二十五了,哥,你呢?】秦青挑挑眉毛。
陈楚河沉默了一会:“不提这个了,你饿了吧,想不想吃点啥?要不......”
【哥,才十点半。】
“十点半也得准备了啊,哥给你做。”说着陈楚河就走向厨房,却被秦青一把抓住肩膀。
【哥,你怎么不忙了。】
陈楚河慢慢收起脸上的微笑,那眼神逐渐转变成落寞。秦青摇了摇他的肩膀,用恳切的眼神看着他。陈楚河叹了一口气:“咱家......都怪我,实际控股人,丢了。”
秦青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陈楚河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一把打开秦青的手:“秦青,你用那种眼神看我干什么?”
秦青似乎有些意外,他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只能拿起笔写,却被陈楚河一把把铅笔抢过:
“我不能软弱一点吗?当初发生那么多事情,我怎么能够兼顾,我还得帮你收拾烂摊子......这种事,你能怪我?”
秦青想要从他手里拿回铅笔,却被他狠狠攥着不给他。他只能不住的摆手摇头,他拉着陈楚河的另一只手,在他掌心画着什么。
“行了!真麻烦!”陈楚河一时性起,甩开了秦青的手。秦青不敢相信的看着陈楚河,陈楚河也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找补:“小青,我不是那个意思,哥心里烦的很,哥没怪过你不管是以前那些事还是现在......”
秦青轻轻摇头,退到大门边,转身开门离开。
陈楚河懊恼的敲了敲脑袋,立刻打开手机,给秦青编辑短信。
秦青已经走到院子外面了,忽然听见手机响声,打开一看短信内容,忽然就停住了。
陈楚河轻轻打开门,走到他身边:“小青,哥错了,你别置气。”
秦青蹲在地上,无声的哭泣着。他本不应该因为这些事哭泣的,但是猛地回到伤心地到底是让他和本来的样子有些背离了。
陈楚河把他扶起来,秦青的眼睛像月色下的水井一样,不大,但是很美,盈满泪水的瞬间更是让陈楚河心里一颤。他轻轻拍着秦青的后背,把他往屋里带。
秦青一只手攀上陈楚河的手掌,轻轻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写着什么,陈楚河仔细分辨,才知道他写的是:【这样的短信,你为什么三年都没给我发过一条。】
“是哥不对......”陈楚河把他带到沙发上坐下:“哥也怕你在外地,这么多年忘了这个短信的意思了,再特地奔回来......”他把纸笔递给秦青,同时拿起一张纸帕替他擦干净了眼泪。
【我不会忘记的。】秦青写道。他的脸上满是坚定和倔强,或许还有一分不原谅。
看着秦青的脸,陈楚河的思绪又回到了五年前。
2020.1.16,昏
华灯初上,觥筹交错。陈楚河拿着一杯香槟递给陈楚汉,又示意了一下秦青:“要吗?”
秦青点点头接过,轻轻啜了一口。陈楚河拍拍秦青的肩膀:“你不用做什么,也别管别人怎么看你,你就跟着我就行,露个脸就是,不用紧张。”
秦青默默在他手心写:【我不紧张。】
陈楚河点点头:“我去个厕所。”
秦青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在纸上写给陈楚汉:【你经常来这种场合吗?】
陈楚汉点点头:“大哥说,让人认识认识我,以后办事也方便。”
秦青喝了口香槟,有些无奈的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他瘦,算是个衣服架子,加上脸比较柔和,几乎是穿什么衣服都有风格,只要搭配好的发型。但他不太喜欢领带领结一类,束缚脖子的饰品,连带着也就不怎么喜欢西装。
他点开手机,想要看看消息,却突然察觉陈楚河回来了,他面带微笑的拍了拍陈楚汉的肩膀:“楚汉,有事问你。”
陈楚汉拍了一下秦青,起身跟着陈楚河。秦青也走到他们身后,陈楚河看了秦青一眼,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秦青不傻,他很快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他心里是有点刺痛的,但是他还是笑了,他点点头,指了指厕所的方向。
【明明......是你叫跟着的。】秦青把自己锁在隔间里想。他确实容易难过,他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只不过因为他不能说话,这种多愁善感如果付诸笔端要比说出来难得多。所以很多人都觉得他迟钝。他知道,他享受这种别人的想当然,这样他能看到更多别人幽深的想法。
这还是他第一次因此不舒服。
看了看时间,十五分钟过去了,他轻声咳嗽了一下,从隔间出去,和一个格子衬衫的黄头发男人擦肩而过,走进宴会厅。
他看见陈楚河陈楚汉勾着肩膀从外面走进来,陈楚河嘴里还叼着一根烟,那一刻他的心里空落落的,他想爷爷。
他们也看见了他,陈楚河把手从陈楚汉的肩膀上放下:“走吧,小青,时间也差不多了。”
到家已经八点钟了,陈楚汉说还要学一会,秦青则默默解开车上陈楚河好心给他戴上的白色围巾,回了自己的房间。
天其实还早,但是他把灯和门都关了,只敞开窗帘,一席月色照在他的被子上,褶皱分明。
他想了想,编辑了一条微信发给陈楚河:【大哥,我明天,想去探亲,年前回来。】
隔了半分钟,陈楚河回他:“不行。”
【为什么?我只是想看看他们,我回来过年。】
“楚汉不能走,我更是一堆事情,谁陪你去?等有时间的我跟你去。再说了你现在是陈家孩子,老回去看他们,好吗你觉得?”
秦青愣了愣神,似乎没想到陈楚河会是这种强硬的态度,思索良久,他又发:【我真的很想回去看一眼,求你了,大哥。】
“不行就是不行,这件事你不用再提。你要真想去,这件事也得等我安排,行了我还一堆事呢,不说了。”
秦青看了这条消息好一会,才默默关掉手机。他翻了个身,看着月亮,忽然起来把自己散落在书桌上的书稿收了起来。
第二天下午,陈楚河回来的时候,就没见秦青。他问管家老李和司机老十,都说不知道,唯有陈楚汉说他看见秦青出门了,拎着一大袋子像是垃圾一样的东西,他以为是扔垃圾就没管,后来确实也想过要找他但是因为做题忘了。
陈楚河眼睛微眯,立刻给秦青打电话,不出意料的无人接听。他暗骂一句,出门上车就吩咐老十去高铁站。
秦青此时正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身边手机一直嗡嗡作响,他只看着周围灰蒙蒙的树。
汉都不比春城,冬天下雪很少,树叶都不掉。他看着灰扑扑的树丛,忽然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孤独感。他如今孑然一身,而且容易轻信他人......
手机嗡嗡的响,是陈楚河发来的微信。
“小青,你在哪?哥昨天说话过分了,你先回来,探亲的事都可以慢商量。”
秦青摇了摇头,刚要关掉手机,紧接着又是一条:
“小青,我现在坐车来接你,你先跟哥说你在哪,不然哥急死了。”
秦青微微皱了皱眉,关掉手机,拎起身边的一兜子书稿,从长椅上站起来,往地铁站走去。
2020.1.17,昏
他坐地铁随便坐到了一个自己根本不熟悉的地方,似乎是一处高新开发区,扭曲盘旋的白色蓝灰色高楼林立,像雨水从天空坠落,刺入大地。周围没有人声,只有浩浩汤汤的车行驶过的声音。
他一直打开手机看着消息,陈楚河一开始还一个劲给他发消息,后来却一条也不发了。他并不意外,爷爷常说一句话,久病床前无孝子,根据这个道理,所谓只有血缘维系的兄弟情义似乎也没有多重要。他这样出逃,自然会引起人厌烦。
那他什么时候回去呢?不知道,实际上,他知道自己是不能这样回老家的,什么也没带,这个季节穿这身衣服回东北也绝对会冻死。他只能随便在花坛边上坐下,盘算着想要找点什么事情做,想了好久却什么也想不出来,在这坐着也很硬,硌屁股。只好又走了许久找到一个小公园坐在长椅上。他很累,书稿足有十几斤重,如果密度大还则罢了,这样用袋子拎着属实让人疲乏。他躺在长椅上就睡着了。
睡了很久,久到秦青都知道自己已经醒了,但是还是没有主动起来。他听见手机不断传来短信的声音,不止一声,像清晨的鸟叫一样给他以清醒的提醒。他用鼻子狠狠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睁开眼睛,按下手机,凌晨两点。他点开短信一看,不禁皱起眉头。
是个陌生号码的短信:
“您好,秦青先生,我是陈楚河先生的秘书”
“根据遗嘱我有责任告知您,陈楚河先生于昨日18:33发生车祸,抢救无效不幸身亡,非常抱歉”
“我通知您是因为根据遗嘱显示您也是法定继承人之一,所以请您尽快前往申江路23号参与遗产分配。”
“ 收件人:秦青先生
主题:关于陈楚河先生遗产继承事宜的通知
尊敬的秦青先生:
您好。
我们怀着沉痛的心情通知您,陈楚河先生于近期不幸离世。在此谨代表陈先生身边的所有同仁,向您致以最深切的哀悼。
根据陈先生生前事务的安排,现需您尽快参与遗产继承的相关手续办理。请您携带本人身份证件、亲属关系证明(如户口簿、公证书等)及其他必要材料,于方便时与我联系,以便后续事宜的推进。
若有任何疑问或需协助之处,请随时通过本号码与我沟通。愿我们共同妥善处理陈先生身后事宜,以表追思。
此致
敬礼
陈楚河先生秘书:宫少游
联系电话:139XXXX5670”
【假的吧......】秦青在心中吐槽:【世界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自己刚走他就为了找自己出车祸死了?骗人的吧......】
虽如此想,但秦青看了几遍,心中还是忍不住升腾起来一丝不详的预感。他连忙切到微信,给陈楚河发微信:
【哥?】
【我在赵成河小区外面的公园。】
【陈楚河,你在吗?】
连发几条没有回应,他心中不禁警铃大作,连忙跑到路上拦住了一辆出租车,匆匆用纸条写了地址,直奔陈家。
路上他轮流给陈楚河陈楚汉发微信,但是都没人回复,心中焦急,但是在出租车上又不能做什么。他给陈楚河打电话,关机;给陈楚汉打电话,没人接。心急如焚,到了地方就开车门往下走,还是司机叫住了他才想起来要付钱。塞给司机一百现金就连忙走向别墅,别墅内外灯火通明,似乎更印证了他的想法。
他不住的拍门,拍了好几下才记起来自己有钥匙,匆匆忙忙掏出来要开门的时候,门被打开了。陈楚汉瘦高的身影站在门里,落寞的看着他:“回来了,青哥。”
秦青连忙走进门,却猛然发现陈楚河就好好的坐在沙发上。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什么,慢慢踱步到陈楚河面前,用手机调出那封短信,放在陈楚河面前,似乎在质问他。
陈楚河深邃的眉眼隐藏在灯光的黑影下,他默默点燃了一根香烟,抽了一口,缓缓站起身,按了按秦青的肩膀:“小青啊,是哥不对,你下次不舒服了直接告诉哥,哥会改正。不过你也得体谅体谅哥,哥也才二十二,在这个生意场里面......总觉得心烦。”
陈楚河的轻纱一样的眼神看的秦青心下发软,但是他依旧没动,举着手机上的短信,又晃了晃。
陈楚河挠了挠头:“我这......就是单纯的出此下策而已,你别太介意。要不这样你还能回来吗,汉都这么大,我怎么找......”
“大哥真的很不容易,我知道青哥你不舒服,但是你多体谅体谅大哥,就当为了......我。他有时候是会说一些浑话,但是他是有一颗好心的。你不见了,他真的很自责......”陈楚汉小声说。
秦青慢慢眨了眨眼,泄气一般把手机放起来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陈楚河坐在他旁边:“小青,你要是有什么不满就跟我说。”说着把纸笔递给秦青。
秦青想了想才写道:【那天你和楚汉单独出去讲话,是怕我泄露什么商业机密吗,我需要一个答案,不要说谎。如果是的话,我能欣然接受,但是我不能接受什么也不说。】
陈楚河读完,看着陈楚汉,不禁扑哧一笑,后者被盯得也面红耳赤。陈楚河笑着说:“你看人家小青都不舒服了,都怪你那点面子......哎呦就是楚汉在学校交了一个女朋友,我一个朋友告诉我了,我单独找他谈谈,毕竟高三重要时期......这种事情肯定是我这个当哥的告诫他一下呀,小青......”
听他这么说,秦青不禁脸上一红,迅速写:【我又不知道。】
“好了,以后觉得不舒服就直说,哥都给你解决。在陈家你不能受委屈,知道了没?”陈楚河揉了揉秦青的头发。秦青下意识的往回缩,陈楚河毫不在乎,还是把他的头发弄乱了。
自此以后,凡是他们两个发生了什么矛盾,只要陈楚河给他发了这种内容的短信,就是向他认错服软的意思。
陈楚河说,之前那个口不择言引人生气的陈楚河已经死了,快回来继承新的陈楚河当哥哥吧。
2025.3.8,辰
所以当秦青这样说的时候,陈楚河心中泛起一阵愧疚之情。他不是没想到,只是他自己不知道如何面对。事实上,只有当秦青这样坐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看着秦青略显俊俏的脸的时候,他能看见他身上的每一个能证明是他的细节的时候,他才能知道自己的作为哥哥的责任。
“好了,别难受,千错万错哥的错,你心里要是难受,就打哥几下,嗯?”陈楚河轻轻把秦青揽入怀里,肩膀贴着肩膀,他右手轻轻安慰地拍着他的肩膀。秦青不禁身体一颤,下意识想抗拒,但还是顺从的把肩膀靠在他的肩膀上。
突然一阵猛烈的敲门声。陈楚河皱着眉头抬起头:“看看是谁,老李。”
老李走到门口看了,回头有些疑惑的说:“少爷,是警察。”
秦青摸了摸腰带,陈楚河思索片刻:“警察......来干什么的?算了先请进来吧。”说着松开了秦青。
老李打开门,只听门外一个清越的声音说:“您好,是陈楚河先生的家吗?我们找户主。”
“我就是。什么事,警察同志?”陈楚河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门口。
“哦,陈先生您好。”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年轻的,模样二十多岁的警察。眉宇浩然,五官端正,一双下三白的眼睛在他脸上也不显得很有攻击性。警服在他身上那样的合适,似乎天生他就是警察一样。
他掏出警官证:“我是申江派出所刑侦支队的警员郑浩,在调查一起绑架谋杀案,看您能不能......配合一下?”
陈楚河随即让开,把他请进来,在他身后一个矮个子的警员像兔子一样跟着窜了进来,要不是这样,陈楚河都没注意到外面原来是两个警察。
陈楚河把他们请到沙发上,自己坐在最中间,巧妙的隔开了秦青和两位警察:“老李,给上点茶。二位警官,你们是想调查什么啊?谁被绑架谋杀了?”
“哦......”郑浩警官瞥了一眼目视前方不看他们的秦青:“这件事还没有报道,就是城环建设集团的老总何天风,被人绑架谋杀,死状凄惨。这件事影响太大,我们暂时还只能秘密调查。”
“何老板?”陈楚河瞬间惊起一身冷汗:“我前天晚上还和他一起吃饭了呢......”
“我们正是为此而来的。经过尸检我们得知,何老板就是昨天,也就是三月七号被绑架的,他身上的绳子痕迹显示,他一刻都没有被松绑。我们就是想知道......额,陈先生,这位是您的客人吗?是否要避讳......”郑浩看着刚才似乎是鼻子不舒服突然轻哼一声的秦青,礼貌的问。秦青听见说到自己,不禁和他对视,右手食指关节蹭了蹭鼻子。
“哦,我弟弟,没事不必介意。他刚从外地回来,但也是我的亲人,不怕他听。”陈楚河自然而然的说:“你们是想问我当时都去了哪做了什么是吧?我记得当时我六点半就离开了,会客厅还有很多人,大概应该着重调查最后一个离开的人才对吧?”
“理论来说是这样,但是这件事影响严重,我们不得不全面排查,还希望您能够见谅。”郑浩说。
陈楚河点点头:“自然......那天我和他们一起聚会之后,就感觉喝的酒不太对劲,像假的,胃有点难受,很早就回家了。路上也没有中途去做什么,证人,就司机老十和老李,能证实我回家的整个时间线。”
“好的,那今天凌晨两点钟,您又在做什么呢?”郑浩问,他身边的小警官补充道:“这是死者的死亡时间。”
“那......”陈楚河挠了挠头:“应该是在睡觉,这个时间感觉谁也说不出来什么啊......”
“嗯......好的,那请您回去跟我们做一个笔录。”郑浩合上记录本,站起身来。
“就这点也要做笔录啊?”陈楚河看了一眼秦青。
“当然,这件事影响很大,上级命令是要事无巨细,还请您配合调查。”郑浩走到大门口,说。
“小青,等我回来咱们再接着聊,你想吃什么告诉老李,他们不会时间太长的,是吧?”他看着郑浩,后者点了点头。
秦青坐在沙发上好一会,才掏出手机,给春一白打了一个视频电话。他无声的说着什么,屏幕另一边的春一白脸色逐渐凝重。
2025.3.8,昏
陈楚河直到傍晚才回来,他浑身疲惫,面色凝重。进门就是一句粗口:“操,何天风那老王八蛋死的真他妈惨,给我吓坏了,那警察还让我看照片,幸好中午没吃饭,不然得全吐出来。”
秦青疑惑的看着他,从二楼楼梯上缓缓下来,拖鞋底满不在乎地敲着木质楼梯,发出砰砰的声音。
“小青,我说实话这么不控股只拿钱似乎也不错,那像何天风一样被用□□射穿四肢又在生前被戳瞎眼睛的实在也太凄惨了,这明显是寻仇啊!”陈楚河一边叹气一边把外衣脱了随意扔在沙发上。
秦青从楼上缓步下来,手里端着一杯温开水。他喝了两口,又递给陈楚河。陈楚河接过,一饮而尽:“外面还是有点冷啊,你要是出门可得多穿点。哦对了......”他拿起沙发上一个塑料袋:“这是你爱吃的酥饼,给你买了点。你吃饭了吗?没吃就先垫点肚子。老李——”
秦青拿出一个酥饼,是紫色的。他咬了一口,饼渣直往下掉,他连忙用另一只手接住,扔进垃圾桶里。
【哥似乎有点可怜何天风。】吃完酥饼,他擦了擦手,写。
“再吃两个,喜欢就多吃。你写的什么......”陈楚河看了看秦青写的:“哦!我怎么可能可怜他,他是最不是人的,他说自己是老板实际上就是一他妈的□□,他做事也不讲原则啊,只要是钱他就赚,不管别人死活的。现在好了,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为了赚钱被人寻仇虐杀,真是不值。”
【那哥在惶恐什么,你又不是那种商人。】秦青略一思索,写。
“惶恐......我哪有惶恐?哎呦唇亡齿寒的道理你懂吧,虽然这么说也不准确,但是曾经我们都经常一起聚会的,虽然生意场上有点摩擦但也都是小事,我只是有点看不惯他而已,倒也不至于发生这么恨的寻仇我还没啥反应啊!总会心里想想,我从商这几年会不会也有得罪过这种狠人呢,我是一想到这个就害怕。你说哥哪天要是身首异处了......”陈楚河本来正想发表一篇长篇大论,说到这里忽然像是被什么噎住了喉咙,不说了。
【他是被砍头的吗,哥?】秦青看着他的样子,平静的写。?【他总不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死的吧】
陈楚河抿了抿嘴,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眨眨眼睛:“是......最后是那么死的,我不过怕你......唉这件事也三年了,咱们不提。”
秦青轻轻挽上他的胳膊,在他的手心写:【哥,别想了,饭好了应该。】
陈楚河下意识的想要把手缩回去,但还是回握了握他的手:“老李,饭怎么样了?”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他站起身来:“吃饭,小青,你也饿了一天了。”
秦青坐在饭桌旁边,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香辣肉丝,还是以前的味道。老李做菜喜欢把香料放的很重,实际上秦青五年前刚来的时候是有点吃不惯的,总觉得味道很浓又不是很咸,但是日后这也成了他自己吃饭的一种习惯。老李做菜比较辣,秦青小的时候能吃辣的,但是为了好嗓子唱戏就不敢吃了,生病之后他又变本加厉的吃辣,似乎是为了弥补之前不敢吃的部分。一般来说,他能吃的辣陈楚河陈楚汉兄弟吃着都觉得有点过头了。老李似乎更偏爱他,就算陈楚河一直和他反应这件事,他也依旧我行我素。老李毕竟在陈家干了几十年了,陈楚河也不好说什么,由着他去。
而今吃到以前的辣味,以前的香辛料的味道,秦青不自觉的就落下一滴眼泪,掉进碗里。陈楚河一边喝汤一边看着他,发现他流泪,似乎有点紧张:“怎么,老李做的太辣了吗?老李你说说你我就说你比以前做的更辣了,那辣椒就非得买最辣的吗?我看这家里小青要是都吃不了这辣了你给谁做去......”
秦青摇了摇头,似乎是为了证明什么,又夹了一大筷子放进碗里,扒了几口。他很喜欢陈家的这种家常菜,事实上他当初还以为陈家会是那种山珍海味他吃不惯的东西居多,但是事实证明只有把贵重食材当做平常东西来对待之后你才能只通过他的味道来评判你是否喜欢,只不过陈家人喜欢这种家常菜罢了,可能在他们日常餐桌上出现的最贵的菜也就只有时令海鲜了。
秦青吃了一碗半饭,随即去洗手。“就吃这么点啊?这么久没回来了多给老李点面子啊......”陈楚河调侃着说。
【我昨晚没睡好,早点睡了,哥。】秦青写给他。
“那行,你去睡吧,你的屋子一直有在打扫......”陈楚河咽下嘴里的饭,说:“我也没啥事了,本来想着才不到八点想领你去外面逛逛......但是逛街啥时候不都能,你先睡。”
秦青上了楼,陈楚河也匆忙吃完放下碗,上二楼自己的房间。他轻轻把灯打开,一片光明下,他看见秦青正在他床上躺着。肩膀露在外面,连着洁白的锁骨一起,看着很冷。秦青本来闭着眼,察觉到灯光过后把眼睛睁开,定定地看着陈楚河。
“哎呦......小青真是傻了,三年不回家就忘了自己屋在哪了吗?”陈楚河扑哧一笑,替他盖好被子:“行了你也别劳动了,我去你屋好吧。”
他刚要起身,就感觉衣角被扯住。回身看去,秦青眼睛里已经有了些许泪水。
“怎么了?”陈楚河轻轻一笑:“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哭上了,小的时候都见不到你哭来着。”他坐在床边,把掌心递给秦青。
【我想你陪我。】秦青在他掌心轻轻划着。秦青的指甲纤长,剐蹭着陈楚河的掌心,有点痒。
“那哥陪你。”陈楚河拿起床头柜上的指甲刀:“指甲又长了,哥给你剪剪......”
秦青下意识缩回手,看着陈楚河的眼睛,他的思绪一下子又回到了五年前。那个离家出走的夜晚,陈楚河也是这样坐在他床边。
2020.1.18,昏
“小青......”黑暗中,陈楚河轻轻坐在他床头。帘外一轮弯月如钩,透过轻纱,静影沉璧。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反射着软光,一泓冬天的不冻泉一样。
陈楚河轻轻握住他的手:“小青,有什么事情,直接告诉哥。写在哥掌心里,哥能看明白。”
掌心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在家,我都和爷爷一张炕上睡。】指甲剐蹭着陈楚河的掌心。
陈楚河微微一怔,笑了。笑容在淡蓝色夜色下格外引人注目,好像冬天里一片夏天寄来的树叶。
“好,哥陪你睡,只要你别嫌弃哥。但是吧,你这指甲,该剪得剪了......”衣服和被褥摩擦的声音,而后是他从床头柜拿起指甲刀的声音。秦青缩回手,在夜色下摇了摇头。
“怎么,不愿意?”陈楚河轻轻一笑,握住秦青的手,温暖但有力:“都快有半个关节长了,到时候再伤到自己什么的......”
秦青拼命摇头,但陈楚河的指甲刀已经架在了他的指甲上,他根本来不及阻止,水葱尖一样的指甲就被剪断,只留下一点薄薄的余量。他的手颤抖着,陈楚河有点奇怪,他开了灯,问:“怎么了,小青,剪到手指了吗?没有啊......”
他看着左手无名指在其余四个手指衬托下的凹陷,心中长叹一声,认命的把手递给陈楚河。陈楚河微微一笑,帮他把指甲全剪了,而后拿起锉刀,给他把毛刺锉平:“小青啊,为什么留这么长啊?又不是没时间剪,我看你脚指甲也不长啊。”
听见他这么说,秦青把裸露在外的脚缩回被子里。陈楚河见状笑笑:“还这么见外啊,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了。你想回家探亲,哥可以陪你,但是年前真不行,太忙了。体谅体谅哥,好吗?”
秦青默默不语。说实在的他也说不出话了,他有些委屈,也有点不舒服。陈楚河不知道,秦青刻意留长指甲的原因,恰恰是为了能够在自己写出不应该说的话的时候一巴掌撕毁,这在他与人相处的时候能够避免一些麻烦,毕竟他有时候也会冲动,这种方式能够有效体现他撤回那句话的决心。
他只能看着陈楚河把他的指甲一点点变短,似乎是在剥夺他肆无忌惮的最后一点权力。他看着陈楚河吹了吹他的指尖,把碎屑吹到床下去,随后拉着他的手,关灯躺下。
“想和哥聊天的话,就写,哥暂时不困。”陈楚河面对着秦青的背侧躺着,秦青轻轻把左手从陈楚河的手里抽出来,翻了个身。月光从他的背后洒下来,被子在微弱的光下好像一个个山包。他把右手放到陈楚河掌心,郑重的。
【哥。】他写道。他的指尖轻软,陈楚河只觉得像一片羽毛在轻轻的挠他的掌心。【辛苦你了。】
2025.3.8,昏
他一直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秦青一直知道。当别人对他做了什么错事的时候,他会惯常性的念及他的好,而不是想到他的不好。他五年前如此,现在亦如此。他看着自己的指甲在陈楚河手里被剪短,只留下弯弯的一个小白条,月亮一样。
陈楚河像五年前一样,利落的把他的指甲处理好,吹了吹:“好了,小青,睡了。”他把外套脱了,换上睡衣,躺到床上,没有衣服和被褥摩擦的声音,只有柔软的织物摩擦的声音。陈楚河关掉灯,窗外的月光逐渐变亮。秦青平躺在床上,看着月亮,似乎比五年前要瘦削一些。他转过身,盯着陈楚河的脸。陈楚河的脸被柔和的月光打上一层雾,修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眼周大概是在微微用力,都挤出些许细纹了。过了一会似乎他又察觉到了,又放松下来。他殷红的薄嘴唇在月光的照射下呈现一种淡紫色,像一种花,但是秦青暂时想不起来了。他的左手放在被子外面,微微蜷缩着,他把右手轻轻覆盖上去,慢慢的写了一个字:【哥。】
没有回答,陈楚河似乎已经进入长眠。他呼吸均匀,胸腔带着被子在月色下起伏,像是一湾碧波荡漾在夜色之中。
【哥。】秦青又一次写道。陈楚河依旧没有声音,应该是真的睡着了。秦青想。
他轻轻的,缓而又缓的把头贴在陈楚河肩膀上,只是贴着,没有一点力放在上面。他把手蜷缩着放进陈楚河的手心,尽量不打扰他的梦,随后他闭上了眼睛。他能感受到陈楚河的体温,慢慢把他的四肢变热......
【好荒唐啊。】秦青想着:【自己真是演戏演的太过瘾了,这一副情深的戏码到底是演给陈楚河的,还是演给自己爽的呢?】
陈楚河的眼角流下一滴泪水,是左眼,秦青没有察觉到。陈楚河依旧纹丝不动,任由泪水缓慢的在他脸颊上爬行。很痒,但是他一直没动。
2025.3.9,辰
秦青醒过来的时候,陈楚河已经离开。窗外天光大亮,他从床边拿起手机,一个字一个字给春一白发微信。
他从地上把自己的衣服捡起来,穿好。陈楚河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小青,吃饭了。”随即敲了敲门。他也敲了敲床头,意思是他已经起了。陈楚河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他打开房门,一只手弄了弄留长到肩膀的头发,把它们都拨弄到耳后。
早饭的香味很明显,起码走到楼梯上就闻到了。应该是煎鸡蛋,还有些什么别的东西。秦青走到桌子边上,拿起一个馒头就啃,夹了一筷子辣白菜,嚼着却觉得味道不太对。看了看牌子,确实是他一直以来最爱吃的哪一款。为什么变味了呢?他在心里嘀咕着。但是也不能说是不好吃,只是味道变了。凑合吧。
陈楚河从卫生间出来,坐在秦青身边。他端起一碗粥放在秦青面前:“多吃点。”随后又夹了一个煎鸡蛋,放到秦青粥碗里。
“还是以前的味道,是不是?”陈楚河微微一笑,夹起一块辣白菜,拌入粥里吃了。秦青微微一怔,点了点头。秦青依旧像以前一样,吃得很快,呼噜噜就喝完一碗粥。陈楚河用勺子搅着碗里黄白相间的二米粥,微微一笑:“这次回来,是想在这边发展了吧。现在做什么呢?跟哥说说。”
秦青百无聊赖的倚在椅子上,在手机便签上用标题字号打字:【一点生意,有关园林移栽的,原来在东北做行道树,现在要搞名贵园林对口。】
陈楚河眨了眨眼睛:“这个我倒是一点都不了解......不过东北的树在这边能活吗?”
【打药。有配套的营养剂,也用这个赚钱。】
“你懂这些?”陈楚河有一搭无一搭的问。
【不太懂,春一白懂,我出钱,他帮我笼人。】
“你就那么信他?那小子......我觉得不像好人,你别被骗了。”
【知道了,你别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秦青的表情似乎有些不耐烦,这让陈楚河很是陌生。
陈楚河一口气把粥喝下,站起身来,随口问:“小青,没干什么犯法的事吧?”
秦青看了看他,眼神里满是疑惑:【犯法的事情?什么意思,你干了?】
“不是不是,你看哥随口一问,做生意嘛......”陈楚河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拍拍秦青的肩膀:“今天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晚上陪我去一个酒会,怎么样?”
【有事也是春一白谈,我没什么事情,除非有突发的事,关于钱的。我都行,你想去哪我都可以陪着。】
“你现在......到底有多少钱?”陈楚河迟疑了一下,问。
【你需要?】
“不,我不需要钱,我不缺钱,我只是想知道,没有别的意思。”陈楚河微笑着揉了揉秦青的头发:“头发长了,今天领你去会所剪一剪怎么样?”
【应该比你有钱。我离开家半年就完成了最初的资本积累。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是就是这样。在东四区,我能通政。当然汉都不行。】
陈楚河瞳孔一缩:“小青,可不能随便说这种话,我们做生意就老老实实做,送点礼物可以,不能干涉这些啊。”
【知道了。你酒会什么时候开始?】
陈楚河明白他在敷衍,上前一步,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小青我认真的,别的不说,你就看何天风那老王八蛋,什么下场?现在做生意张扬都容易得罪人,你还掺和一脚这个,是不是有点过头了?实在不行你就把股份卖了,跟哥一样,过平常人的日子,不好吗?”
【平常人?】秦青站了起来,冷冷的看着陈楚河,似乎第一次看清他在想什么。他盯着陈楚河在手机上盲打:【你怎么能过得下去平常人的日子的,哥?】
“为什么不能啊?”陈楚河有些急了,摇晃着秦青的肩膀:“你这个状态,哥很担心,现在世道不太平......”
秦青的嘴角扯出一个轻蔑的笑容,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推开了陈楚河的胳膊,独自往二楼走去。
陈楚河独自瘫坐在沙发上,似乎是第一次发现弟弟是这个样子。他把头靠在手腕上,沉思良久,拨通了一个电话。
秦青一定有事瞒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