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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春去也(下) ...

  •   2021.3.17,昏
      公历二零二一年三月十七日,这天是秦青和陈楚汉共同的生日。只不过秦青过阳历生日,陈楚汉要等到三月二十七日那天才过。

      陈楚河单独带他去了一家名叫“明尼斯特”的俄餐厅。作为生日礼物,陈楚河送了他一张手绢,是二人转手绢的制式,但是用的材料装点却有点像《封神演义》里面对于混元伞的描述。手绢有八个角,每个角都有一颗宝石点缀,边上是金丝的流缨,菱边的花纹是一颗颗珍珠串成的,不大,但是宝气十足,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至于料子,四周应该用的是杭罗,中间较硬的地方用的是蜀锦,上面绣着晕雨丝团花翔凤纹饰。在餐厅一打开,特意营造的昏黄的灯光都被折射的流光溢彩。

      “我觉得,你会喜欢,小青。”陈楚河看着秦青收起来,不禁微微一笑。

      【太贵重了,这种东西是谁给你出的主意?】秦青有些不好意思地打字。

      “一个叫筱淮安的民俗学家,他同时也是一个艺术家,搞清楚做这个的图纸可就花了我不少时间和钱。你喜欢吗?”陈楚河看见秦青不好意思,旋即追问。

      【喜欢,但是这样太过奢侈了,你这让我在你生日的时候送什么,我又不认识这些朋友,甚至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秦青慢吞吞的打着。

      “那如果让你猜猜,你觉得我会喜欢什么?”陈楚河摸摸下巴,问。

      这时候菜上来了,秦青的是一个水晶盘里面盛着一点黑鱼子酱,配了一片面包。秦青拿起贝壳勺把鱼子酱涂抹在面包上,随意吃了两口。服务员又端来一个盘子,上面放着几个煮熟的蛋清,蛋清里包裹着海胆,海胆上点缀着黑鱼子酱。秦青吃了两口,只觉得有点咸,反而是把配着摆盘的不知名蔬菜全吃了。

      他看着陈楚河搅拌着他那份蔬菜沙拉,笑了笑。陈楚河察觉到他的笑容:“吃不惯?我也吃不惯,所以我到这一直头盘都要沙拉。只不过想着你没来过,怎么也得尝尝招牌。于是两样各要了半份。”

      秦青拿着手机打字。他特意把光调暗,以免破坏他们两个人的这种私密氛围。他写:【就是有点咸,其实味道还不错。说起你会喜欢的东西,我其实想到了宝石,看你的袖扣胸针这些饰品很多,你是不是很喜欢宝石?】

      陈楚河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还真让小青你猜中了,我从小就喜欢各种宝石。那你猜我在这些宝石里面最青睐哪一种呢?”

      秦青略微思索了一下,写:【祖母绿。】

      陈楚河瞪大了眼睛,故作夸张的说:“你怎么知道?莫非你真的会读心?”

      秦青轻轻地笑了,用手半握拳地挡着笑容。好一会才打字说:【那个手绢,如果按色调来分,是不应该出现一颗祖母绿的,但是你还是选了一颗,甚至颜色很俏,可以看出你着实喜欢。我觉得那个叫淮安的设计师应该不会犯这种错误,这应该是你自己的个人喜好吧。】

      “天呀,小青你真神了,这你都能预料到?”陈楚河用鼻音轻轻笑着,吃完最后一口蔬菜沙拉:“我确实喜欢祖母绿,尤其是赞比亚的,那种可能会发蓝一点。很多人不喜欢祖母绿的包裹体,我反倒觉得包裹体的存在才让他更加瑰丽。我有一颗二十克拉的赞比亚祖母绿,有空可以给你看看,他的包裹体就像一团轻柔的雨云,给人温柔的注视的感觉。只不过他有点大,不太适合在手上佩戴;作为项链主石似乎又有点太重,只能作为原石收藏了。”

      秦青看着他拿着叉子挥舞,一时间竟然像个孩子,这才意识到他也才二十一岁。他微微笑着点头,他还是第一次听见陈楚河用这么文艺的语言来温柔的形容某物。只有这时候他才看出陈楚河确实是贵族班出身,他的用词精准而又让人舒服,他的富足隐匿在他对自己的满足上。他不在乎价格,贵贱都不在乎。

      或许他身上的东西并不名贵,但是都很合适。秦青终于知道为什么他刚见到陈楚河的时候并未觉得他那么有魅力了——大抵是因为他披着那个丑兮兮的羽绒服的缘故,那破坏了他穿搭的整体感。他一直以为陈楚河品味一般,直到今天,看见他在昏黄的灯光下随意搅拌着食物,他的胸针袖口乃至领带的颜色交相辉映,都让人生出一种自然而然的舒服的感觉,甚至和着这灯光更甚。这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溺于他为你编织的温柔网中——他这时候才意识到,其实公司和生意真的耽误了陈楚河太多东西,他为坐享其成而生,他不美艳但是动人。他的矜贵来源于矜而非贵,他的温柔作为底色恰恰让人忍不住一再地允许他向你内心进发,你甚至感受不到攻击性。

      窗外忽然划过一道闪电,一瞬间照亮了陈楚河的侧脸,陈楚河轻轻把手上的空盘子推到一边,等着服务员来收。秦青从没有哪一刻这样心动过,一个让人相处如此舒服的人,一个极力取悦你的人,一个不在乎你缺陷的人,一个洞察力强但是愿意为你遮住眼睛的人,一个沼泽一样温柔中带着一点危险的人......说实话在此之前,秦青并不确定自己是否会喜欢陈楚河。即便陈楚河吻过他,他也只是觉得这似乎能带给陈楚河以抚慰,所以才在他生气发飙的时候这样安慰他。他不是不知道接吻的意义,但是他更喜欢自己来定义。当时他只想陈楚河平静,但是现在他想陈楚河更进一步。

      他清晰且明明白白的意识到,这一切都变了,包括之前经历的事情,他们在一张床上躺着聊天,他们难以自持的接吻,陈楚河对感情的迷茫,陈楚河用额头在墙上依靠着他,还有今天陈楚河第一次没有了哥哥的架势,没有了家长的感觉,他们用性来互相审视,他感受到什么萌发了,于是之前种种,都是爱的前奏。

      他垂下眼帘思考,陈楚河见他突然一动不动,有些好奇的把头往他的方向探了探:“怎么了,想什么呢?”

      秦青睫毛微微颤动,他抬眼看着陈楚河,灯光把他的睫毛晕染成彩色。陈楚河在那个瞬间恍了神。其实从秦青主动吻他那天起,他就知道自己已经回不去了。今天他想用这种私人的方式,以生日为名义,他想见到最简单的秦青,不作为弟弟,作为他本人。

      他见到了,他知道自己依旧爱。秦青太聪明了,他写出来的话都能看出刻意的雕琢痕迹,他不知道他是怎么略一思索脑子里就有了一句话的最符合语气的书面表达方式,这是他最缺乏的。

      但是秦青,是他的亲弟弟。血缘关系是纽带,也可以是枷锁。他们的手被牢牢捆在一起,但是不允许牵。这太难了,这让他如何不越界。于是他想,只要秦青不说,就好。只要这个在感情方面木讷的像冰块一样的弟弟不说就好。

      秦青颤抖着睫毛,慢慢打字:【陈楚河,今天我很开心。】

      陈楚河一愣:“开心还不好,你这样可是有什么心事?说呗,我都满足你,只要我能做到的。我大概......预算别过我公司三个月产值的我都能拿,毫不犹豫拿。”

      这时候,两道汤被服务员端上来,秦青的是琥珀汤,陈楚河的是卡利亚汤。陈楚河向服务员要了一个空盘子,把卡利亚汤里面的酸黄瓜挑出来:“想没想好呢,小青?你看这卡利亚汤,说白了就是酸黄瓜炖肉。我倒是挺喜欢味道的,就是不喜欢这酸黄瓜的口感,每次都得挑出来再喝。”

      秦青用勺子搅了搅面前的琥珀汤,汤碗里鱼肉沉浮。两碗汤氤氲出些许模糊的雾气,他看着陈楚河用叉子不断把酸黄瓜从汤里捞出来。他喝了一口汤,有点油腻,但是不算难喝。他放下勺子,用手机打字,放到陈楚河面前。

      【楚河,我想就这样和你再一起一辈子。】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不事雕琢,但是很明白,也很平实。

      陈楚河刚把最后一点酸黄瓜挑出去,回头看见手机上的字,不由自主的停止吸气,许久才把这口气吐出去。

      他飞速地看了一眼秦青,不小心就和他对视了。他注意到秦青打错字了。

      这不寻常。

      他用拇指和中指关节不断摩擦着叉柄,礼貌一笑。他微张了张嘴,他知道该如何回答秦青。

      只需要说:我们是亲兄弟,本来就可以这样在一起一辈子。

      体面,有分寸,合规矩。唯一就是对不起彼此罢了。

      “你打错字了,小青。”陈楚河把手机推给秦青,拿起汤匙探身喝了一口。秦青灼灼的目光逐渐变暗,他看向自己面前的汤,色泽美丽,很诱人。

      陈楚河喝了一口,抬头注意到了秦青变幻的眼神。不知怎么,看见秦青收起手机的样子和他脸上荡漾起来的一丝微笑,他莫名觉得刺痛。

      比他自己难以自拔却又不得不拔的时候还痛。

      窗外的雨忽而变大,猛烈的打着玻璃窗,发出咚咚的响声。陈楚河能感受到身边的空气逐渐变冷,他又喝了一口汤。

      “不过,你说的倒是没问题。只要我......只要你愿意。”陈楚河举起身旁的酒杯,推向秦青:“cheers。”

      秦青瞬间睁大眼睛,他抬头看向陈楚河,笑容在脸上春天一样绽放。他也举起了酒杯,和陈楚河碰了碰。

      格瓦斯的味道很怪,秦青小时候只喝过没酒精的。今天喝了有酒精的,还是觉得怪。他不喜欢。

      他笑着指了指杯子,告诉陈楚河,这个,他不喜欢。

      2021.3.27,昏
      桌子上摆着一个黑色的项圈,陈楚河轻轻地把项圈推给陈楚汉,微笑着说:“楚汉,这个送给你。”

      “这......这是什么?”陈楚汉放下手中碗筷,好奇的接过。项圈是硬质的,内部有一个小孔。秦青也抬眼看向陈楚河,他并没有告诉自己今天他要送陈楚汉什么。

      今天三月二十七日,旧历二月十五,是陈楚汉的生日。秦青定制了一套合金篆刻的金属本《小王子》,他一直觉得那本书的句子很有智慧。其实他个人觉得楚河楚汉都应该仔细读读这本书。他一大早就送过了,反倒是陈楚河,直到现在吃晚饭了才拿出来,还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项圈,让人诧异。

      “给你开药的那个外国医生,太宰宏,在临床中总结了那个药物的新规律。大概是三月十七日那天算起,你会进入一个为期三百天的平静期,也就是三月十七日到明年的一月十一日,这期间你几乎不会犯毒瘾。除了四个特殊时间,分别是五月三十一日、八月十四日、十月二十八日以及一月十一日。他声称,经过长期调查,病人会在这四个时间爆发强烈癫痫和精神失常,同时也并发着毒瘾发作的时候伴随的痛苦。具体文件我求他打了一份,你们看看。”陈楚河从包里掏出一叠纸,递给秦青。

      “所以,我只需要挺过这四个阶段就好了?”陈楚汉脸上明显露出喜色。他手里摆弄着项圈:“那这个......”

      “这个是给你先戴一个月的,有一个遥控器在小青手里,如果你没有按照他说的日期发病的话,小青就会按下按钮注入安定,以防你威胁到他的安全。当然如果你都按照他所总结的来的话,那就可以摘下来了。只是怕他的理论有问题,你......”陈楚河伸手,想摸摸陈楚汉的头。

      陈楚汉一把挡住,打趣:“哥你别老摸我了,有本事你这么天天摸青哥去,欺负我老实。”说着就把项圈咔哒一声扣在了脖子上。

      陈楚河见他毫不犹豫的就带上项圈,心下也不禁泛起一阵酸楚。他微微笑着点头:“你别嫌弃,这个项圈也很难搞到,花了哥不少钱呢,你先带着,等你好了哥给你补一个更好更实用的生日礼物。”

      “不用,哥。”陈楚汉摆弄着紧贴皮肤的项圈,微微一笑:“我对这个礼物很满意,毕竟你给我这个,不就是不想关着我了?”

      陈楚河一愣,随即用力的点点头。秦青走到他们两个身边,拍了拍陈楚汉的肩膀。三个人居然同时笑了。

      不管怎么说,有了一个期盼的日期。

      2021.6.1,辰
      “我昨天实在是出差没来得及,小青,你先说楚汉到底怎么样,大概几点发病的,是不是和那个医生说的症状差不多?”六月一日当天,陈楚河在机场给秦青打电话。

      “喂喂喂?小青你说话啊......哦!我忘了你......发微信发微信。”陈楚河太急了,他甚至忘记了秦青不能说话这件事,连忙挂断电话给秦青回了一个“1”。

      “确实是昨天发病,昨晚上大概九点,一直到今天早上五点,八个小时。”

      陈楚河面色一喜,连忙打字:“症状呢,是不是和那个资料上面写的一样,先是癫狂,破坏欲很强,然后会陷入长期的难以控制的痉挛与喃喃自语,最后会有一段时间的肢体扭曲,是这样吗?”

      “基本都对,但是肢体扭曲我没亲眼看见,他发病结束我去那个房间打理残局的时候看了,应该也没错。”

      太好了!陈楚河几乎在机场跳起来。他激动地给秦青发了句语音:“我四个小时后到家,陪你们两个过儿童节!楚汉醒了吗?让他给我回个电话!”

      “醒了,马上回。”秦青的消息几乎是刚弹出来,陈楚汉的电话就过来了。陈楚河颤抖着手接通:“喂!楚汉,感觉如何现在?还疼不疼了身体?累不累?现在会不会有肌肉痉挛的残余感受?小青给你洗干净了吧?”陈楚河像连珠炮一样问着问题,而那边沉默良久,只有一声虚弱且喜悦的“哥......”

      听见陈楚汉的声音,陈楚河不禁眼睛里蓄了泪水。他抬头环顾通透的航站楼,已是春深时节,蓝天白云倒影在平滑的瓷砖上呈现一种幽深的颜色,把来往人流都切成灰的。陈楚河擦了擦眼角,轻声说:“项圈可以摘了,楚汉。哥回去带你去游乐园玩,你不是一直说自己去没意思,想要哥陪你吗,今天哥所有事都推了,带你和小青去......”

      “哥。不能摘。”陈楚汉平静的打断陈楚河的话:“起码等到下一次八月十四号的时候摘掉吧,不然我中间又犯病了怎么办?我怕青哥受伤。至于游乐园......”陈楚汉“嗤”的笑了。

      “怎么了?哎呦你要是担心你就带着,反正我觉得可以不带了。我这不是寻思你摘下项圈就可以出门了吗?不然你戴着的话出门别人盯着看你也不舒服。还是脱下来吧要不,不然游乐园......”

      “哎呀我就不去了,我有点累不说,这项圈我也不想摘暂时,我真怕这一次就是巧合,八月十四号要是如常我就摘好不?”陈楚汉微微一笑:“你带青哥去,他过来都一年半了也没去过游乐园呢,天天要不就照顾我要不就忙这忙那的写东西。你们回来经过我高中门口给我买个冰淇淋就行。”

      “那!......唉,好吧,都听你的,我要登机了,先不聊了啊,等我回去看你。对了,想吃啥发我微信里,我回来路上就买了啊!”电话挂断,陈楚河长出一口气,从未有过的明媚的笑了。他罕见地拍了一张航站楼玻璃的照片,配上一句“天气真好”作为文案,发了朋友圈。

      几乎是同时,他发现秦青也发了一条朋友圈,是别墅庭院的风景。下雨积蓄的水池被他放大很多倍,倒映着湛蓝的天空。

      配文是:雨过天晴。

      “不是小青,你不会怕这个吧?干嘛一直拽着我哈哈......”陈楚河的胳膊被秦青拉着,秦青死活不让他去做飞椅。

      【危险!那东西就一个横梁!】秦青气鼓鼓地打字:【我顶多能接受那个大摆锤!】

      “大摆锤?笑死我了小青,那玩意可更吓人。你不信?反正我又不害怕。你不信咱们就坐!”说着,陈楚河就拉着秦青走到大摆锤下面。

      赶着儿童节人不少,且多数是孩子,他们两个一个183一个185的大男人坐在一帮小孩子中间,就好像更茁壮的庄稼从地垄中间长出来一块一样。

      铁质甲板慢慢落下,秦青被束缚在铁杆下也不老实。他似乎隐隐感到害怕和兴奋,不由自主的伸手握住旁边陈楚河的右手。

      “别害怕,小青,这东西都是保证安全的。放宽心态嘛。”陈楚河带着坏笑把头凑近秦青耳朵说。

      轰鸣声中,大摆锤缓缓工作起来,一开始还幅度比较小,后来秦青感觉自己都要被甩飞了。他双脚纠缠在一起,生怕碰到旁边大树的树冠——实际上离着树还有十万八千里呢。摆到最大幅度的时候,陈楚河也不禁发出一声尖叫。这尖叫声混杂在小朋友们的声音中几乎听不见,但是秦青却听的一清二楚。他突然觉得没那么恐怖了,这个似乎也挺好玩的。

      从大摆锤上下来,陈楚河去保险柜里拿胸针袖扣,弯着腰打趣道:“怎么,还玩不玩了?要不我带你去坐坐旋转木马得了,看你吓得哈哈哈......”

      秦青也去拿手机,他在手机上快速打着:【谁害怕了!现在就去坐飞椅!你看我怕不怕!】

      陈楚河取完东西看见,笑了:“真不怕假不怕啊,小青,可别逞强啊。”

      【说不怕就是不怕!】

      “那就走!”陈楚河一把拉住秦青的手:“带你玩!”

      飞椅,过山车,海盗船,跳楼机......所有刺激的都玩了个遍,都玩饿了,两人在路边买了烤冷面吃,两个人吃一份。秦青只吃了两口,抱怨着写太甜,东北的不是这味道。陈楚河便笑眯眯地全吃了,说下次告诉不放糖了。

      路过一家奶茶店,秦青停下脚步拉住陈楚河,打字说:【自己一直想喝奶茶,但是真搬到大城市的时候又忘记了,家乡的奶茶店喝着给人一种勾兑饮料的感觉,想尝尝这种连锁的怎么样。】

      “你想喝什么?买就是了。以后你和楚汉在家也是,想吃啥就买啥,甚至要天天在家翻来覆去的想,今天想吃点什么呢,明天想玩点什么呢,放心,别的事情有我在。这点要是供应不起就对不起我这么累天天跑了。”陈楚河笑笑,把秦青拉到奶茶店窗口前。

      秦青思索良久,指了指椰果奶茶。陈楚河微笑着说:“我和他要一样的。”

      “冒昧的说一句,今天儿童节搞活动,点同一款饮品的话,只要你们一方对另一方说:‘你是我的宝贝’就可以第二杯半价,您看需要吗?”店员小姐姐微笑着说。

      啊?怎么会有这么好笑的口号啊。秦青讪讪一笑,刚要抬手拒绝,就感觉身后陈楚河的下巴伏在他肩膀上,他的声音软软的,鼻息轻柔,弄得他有点痒。

      “你是我的宝贝。”他轻声说。店员小姐姐捂嘴一笑,输入金额:“好的,恭喜二位完成挑战,可以付钱了。”

      秦青被陈楚河搞得愣了神,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已经打开的付款码,反而被陈楚河抢了先:“不用你付钱宝贝,我请。”说着,他便满面春风的拉着秦青坐到了太阳伞下的椅子上。

      秦青脸颊微红,半天才把手机切换到便签界面:【太尴尬了,这个口号。】

      “怎么?我倒是觉得挺好的。”椰果奶茶上来,陈楚河喝了一口,咬了咬吸管。

      【感觉,说的好像某种物品,比较像宝石。】秦青缓缓打字。

      “那你觉得,你像什么宝石?”陈楚河帮秦青剥开吸管插入,递给他。

      【不知道,说实话,我对宝石的意义并不是很了解。】秦青有些局促的笑笑。【你觉得呢?】

      “要说像什么,得是琥珀。那种对生命的封存......”陈楚河突然脸上一红,坏笑着:“但是要说你本人,我倒觉得什么都配不上。”

      【这话怎么说?我这么金贵?祖母绿呢?】秦青喝了一口奶茶,撇撇嘴,单手打字道。

      “相比祖母绿,我更宝贝你。”陈楚河说完这句话似乎自己都忍不住了,低下头笑着。

      秦青一愣,把嘴里的奶茶吸管拿出来,也偏过头去笑了。真是够土的了。他不禁在心里吐槽着。

      陈楚河笑的都沁出眼泪了,平复了好一会才说:“好......好喝吗,小青?感觉是不是比你家乡的更好喝?”

      【没有。】秦青微笑着。【都好像勾兑的。】

      看见这句话,陈楚河又绷不住了,额头靠着虎口笑的停不下来。

      2021.6.1,昏
      “其实吧,感觉跟东北还是不一样。这种室内营造出来的感觉。”从室内人造雪场里出来,陈楚河揉了揉秦青的头,说。

      【还是潮湿,相比之下。】秦青打字,吸了吸鼻子,把羽绒服脱掉。

      “弄脏了,真是的,还穿一件蓝色的绒面,不知道注意......”陈楚河帮秦青解下胸针,拍了拍衣襟上的一片污渍。

      【换换心情。不然就穿红的了。】秦青随意写道,而后指了指天边硕大的摩天轮。

      “这东西有啥玩的,不就看个景色......行,陪你。走吧。”陈楚河拍了拍秦青的腰。

      摩天轮缓缓爬升,到顶点的时候,汉都全貌展现在秦青眼里。他的瞳孔倒映着璀璨的华光,陈楚河看着他痴迷的样子,轻声笑笑。

      “怎么,这么喜欢?”

      秦青良久才回过神来,有些落寞的打字:【是个人都会喜欢,繁荣昌盛,像我们国家的象征。】

      “那是当然。你看这一篇刚发的社论啊,怎么说......同意加快汉都湄口区的开发建设,在推进现代化进程中,充分发挥龙头带动和示范引领作用。今日汉都经济发达,实力雄厚,2021年全市总值达到了7.81万亿元,总量的规模继升全球城市的第三位。金融中心指数,国际航运发展指数,均排名全球第二。你要知道,我们是在国际第二大都市里,这里是全人类的智慧结晶凝聚而成,谁能不喜欢呢?”

      秦青逐渐攥紧了手。他抬头看着陈楚河,无声的说:【那家乡呢?】

      “你说什么?我没看清小青,你写下来。”陈楚河有些疑惑的问。

      秦青摇摇头。

      他不是没坐过摩天轮,他去春城看病的时候和爷爷坐过。那个摩天轮不大,坐落在革命胜利公园里。也是夜晚,升到顶上,春城在他眼里倒映的只是一个光点。

      像芯片一样。

      他又想家了。但是陈楚汉还需要他照顾。他微微一笑,写:【等楚汉好了,我回一趟东北。】

      陈楚河一愣,旋即微笑点头。

      2021.8.14,昏
      “差不多了,应该。”秦青轻轻拍了拍呆滞的陈楚河。时候虽然是盛夏,但是别墅里装着中央空调,按理说不应该感觉热的,但陈楚河依旧满头是汗。

      “上次,他也这么痛苦吗?”陈楚河低着头说。秦青看不清他的表情。

      秦青无奈的点点头。陈楚河站起身来,打开陈楚汉的房门。只见陈楚汉歪歪曲曲地躺在地上,双腿纠缠在一起,胳膊背到身后,身体周围全是汗水,汗水落在软包地面上,填满了缝隙。

      陈楚河跪在陈楚汉身边,轻轻把他抱起来:“楚汉,楚汉?”陈楚汉在他的声音催促下慢慢睁开眼,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动了动嘴,没说出来。

      “哥,哥给你洗澡啊。”陈楚河抱着陈楚汉,泪水难以控制地从脸上不断滑落,掉在陈楚汉脖子上。

      “哥,别......哭。我这......不是在......见......见好么......”陈楚汉终于说出一句话,断断续续地。

      “是,哥是高兴呢啊,哥高兴的哭。”陈楚河把陈楚汉的衣服轻轻脱下,放在浴缸里,给他调了一个温吞吞的水。他脱掉外衣,撸起袖子,双手架着陈楚汉的腋下,以防他脱力滑入水中。

      “今天......是七夕。”陈楚汉把头靠在陈楚河的肩窝里,微笑着看着他说。

      “是吗?我......我都不记得了。楚汉,你现在还疼吗?还哪里难受,哥给你想想办法......”陈楚河看着陈楚汉苍白如纸的脸,又一次忍不住哭泣:“你要是实在疼的厉害,咱就不治了啊,哥也能供得起......”

      “这是什么话!”陈楚汉瞪了陈楚河一眼:“不能不治啊!我偷偷跟你说......我原来的屋子左边抽屉里有一个暗格,里面是一个钛合金的小酒壶,我在untoom订的,花纹是......龙凤和鸣。你去,去送给青哥。”

      “你?什么意思,今天七夕,你跟你青哥表白啊?”陈楚河扑哧一笑,撩拨着水给他擦洗身子:“你要是真有这心,你缓缓自己送给他呗。”

      “都九点半了,我缓过来,七夕过去了。你去,送给他。”陈楚汉不动声色的说。

      陈楚河的笑容逐渐消失,他不被人察觉的叹了口气:“你好好的啊,你好好的你青哥就比什么都高兴了。等你好了,我们一起陪他回东北一趟,不行我就把事情多推一推,我们东北过年去。那边还让放鞭炮,我们放个够,怎么样?”

      陈楚汉点点头,吸了吸鼻子:“那太好了。别忘了酒壶,送给......”没说完就依偎着睡着了。

      陈楚河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就这样让他靠着,直到水快凉了才把他抱出来。

      秦青走到陈楚河身后,思索片刻,把陈楚河被水打湿的衣服脱了下来。他把手放在陈楚河后背上:【会好的。】他用食指在他后背上写道。

      陈楚河点点头,随后轻轻拉开陈楚汉屋子的左边抽屉,按了一个金属按钮,一个暗格便弹了出来。

      一枚浑圆的酒壶躺在暗格里面,上面花纹繁复,却又只是普通的浅浅的凹雕。他把酒壶取出来,递给秦青,月色在酒壶表面勾勒出一道反光,刀子一样修长。

      “楚汉说,送给你。他说今天是七夕。”陈楚河微笑着说。

      黑暗中,月光微弱,秦青看不清陈楚河的表情。他接过酒杯,有点凉,但是把玩一会觉得很温润。他用食指拇指捏住,塞进胸前口袋里。

      “嘿,还挺合适。不鼓,正正好好。”陈楚河隔着衣服拍拍酒壶,而后越过他走向门口。他下楼想要去自己的屋子。天晚了,他也需要休息。

      秦青坐在陈楚汉的床边,轻轻把他的项圈摘下,仔细端详着陈楚汉的面孔。说实在的他们三个长得三个样,但是他觉得陈楚汉确实也属于耐看的男人。他是家里唯一一个更适合寸头的男人,他的五官更锋利,他的气质就给人一种自负感。只不过他现在睡着,就像一把刀归了鞘。

      他听见陈楚河的脚步声在楼梯中段停了,停了许久,他才又接着下楼。

      2021.10.28,辰
      秦青坐在沙发上。他啜了一口茶:【马上双十一了,你也能抽空回来帮忙。】

      “不然你自己一个人手忙脚乱的。”陈楚河有些疲惫地坐在秦青身边,随意吧胳膊搭在他肩膀上:“说实在的,我不敢想要是没有你,我会多疲惫。谢谢你了,小青。”他右手随意摸了摸秦青的头顶。

      下午两点的阳光像是聚光灯一样透过玻璃照射在秦青的脸上。秦青觉得有点晃眼睛,于是自然而然地靠向陈楚河那边。他们一时间坐的很近,肩挨肩,腿靠腿。

      “这个家没你真不行。”陈楚河声音很小,近似嘟哝,但是他的嘴又离秦青的耳朵很近,能让他清楚的听见:“真不行。我想我是疯了,但是,Love is merely a madness.”

      秦青有些疑惑地思索片刻,旋即听懂了他的话里的意思。他看着陈楚河,不知何时陈楚河已经把脸转向他,不知道盯着他的脸多久了。他的眼睛不断来回打量着,像个围棋的黑子一样举棋不定。

      秦青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站起身来,指了指窗户,示意要去拉窗帘。他的手刚碰上窗帘,就感觉身后陈楚河的身体覆盖而来,他搂住自己的脖子,把下巴放在他颈窝处,鼻息一直挠着他领口处的皮肤:“你不明白这话?难道我平日里在你身上的心都用错了?这既是莎士比亚的戏剧的原文,又是我自己的意思,你明白的吧?”

      秦青左手轻轻把陈楚河的胳膊拿开,他把窗帘拉紧,让秋日下午灿烂的阳光只在窗外肆虐。几乎是瞬间,客厅就暗了下来。他扶着窗帘的一边,抿抿嘴唇,看向陈楚河,动作细微的摇了摇头。

      陈楚河连忙上前,一把拉过秦青的左手,把他拽到沙发前坐下。由于用力太猛,甚至不小心把遮盖的严严实实的窗帘掀开一角,透进来一线阳光。

      他双手握着秦青的左手,眼神中似有万般情绪,通通闪烁在神情背后。他的喉结动了动,半晌才说:“你别哄我。果然不明白这话,我平日之意白用暂且不提,且连你平日待我之意也都辜负了。”

      秦青心中大为震惊,他咬了咬嘴唇眼泪瞬间滑落脸颊,没有任何征兆的。陈楚河也不多说,只是摘下袖扣用袖子帮他擦拭。好一会才说:“你放心。”

      秦青听见这话,只是点头。他把头靠在陈楚河肩头,把眼睛闭上,似乎不愿意看着他。但是他依旧在点头。陈楚河心中火热,他侧过头去,心下顽意陡升,一张嘴就含住了秦青肩膀上的一块皮肤。他轻轻吮吸着,不断用唇齿揉搓着。

      怀中人微微一抖,随即双手用力推开他,眼睛里满是埋怨的看着他。见到此种情形陈楚河更是□□中烧,他右手扶着秦青的后脑就把他压倒在沙发上。秦青有些不舒服的动了动,右手刚要攀附他的后背写些什么就被他左手十指相扣按在沙发上。他们胸膛紧贴着胸膛,他的吻雨点一样落在秦青的脸上肩颈上,随后吻在嘴唇上。如此还不满足,他右手轻轻揉了揉秦青的颈后,柔声说:“张嘴,秦青。”

      秦青本就有些不知所措,他在陈楚河的命令下情不自禁的微微张开嘴,随后就是猛烈的入侵,秦青能感受到他的气息在不断顶撞着自己,他前额的碎发随着他的小动作不断搔着他的额头。秦青能感受到陈楚河的身体产生了异样,毕竟他们贴的太近了。实际上,对于未经人事的秦青来说,这种反应他也早有了。他的脸瞬间浮起一层红晕。他的手微微用力回握了一下陈楚河,陈楚河的吻停了一瞬,但还是恋恋不舍,又持续了半分钟才松开嘴唇。陈楚河淡淡的笑容像黎明的晓星一样若隐若现,随即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秦青的唇珠:“奶油薄荷的味道,什么牌子的唇膏?”

      秦青的脸彻底涨红了,他涂得很薄,几乎不显色,但还是被陈楚河发现了。他用左手在陈楚河的手背上写:【Dior。】

      “你喜欢这个牌子?特意选的吗?”

      【不是,随意买的。】

      “那就是你天生丽质。”低低地说完这句话,他又吻上了秦青的嘴唇。他先是把唇膏都吃干净,然后又继续深吻,与此同时,他的右手轻柔但是坚定的抬起秦青左腿,并且不断向上。

      这一次的吻,秦青也很享受,他就像一滩水一样轻轻荡漾在陈楚河的身边,直到陈楚河的指尖触碰到腿弯,他才微微一抖,推开了陈楚河。

      陈楚河的眼神迷离,似乎不太满意。但是他依旧轻声问道:“你不愿意吗?”

      秦青沉吟片刻,替他解下胸针放在茶几上。陈楚河凝视着秦青被硌出一个印记的秦青的胸口,低下眼睛轻叹一声:“好吧,我明白了。”

      他知道,如果秦青允许他脱衣服,不会替他解下胸针的。

      他最终还是坐了起来,轻轻拍了拍秦青的胯骨:“太瘦了,小青。”顺势把手伸入衣服,摩挲他的腰腹,用手指数着他的肋骨。

      秦青感觉到他的手掌自下而上摸过来,最后覆盖在心脏上,他的心脏隔着胸腔咚咚的敲着他的手心。陈楚河笑了:“不过心跳倒是很有力。”

      秦青轻轻喘息着笑了,陈楚河能感受到他的小腹不断发力震颤。他也微笑着摸了摸:“我不能在外人面前表露这些,对不起。但是你知我知就好。好吗,小青,答应我。”

      秦青愣住了。

      陈楚河见势不对,忙找补道:“你......别生气,我迟早会告诉天下人的,只不过现在不是时候,对不起。”

      秦青眼神变得有些暗淡,但是神情却柔和了许多。

      他点点头,恢复了先前的笑容。

      2022.1.10,辰
      “今天腊八,咱们一起出门吃点吧,明天,小汉就能迎接新生了。再也不用担心这些以前的事情了。”陈楚河忙了一上午,回到家,对沙发上看电视的秦青和玩手机的陈楚汉说:“东西都换新的,小青你也买,我下午的事都推了,咱们一起逛。”

      秦青微不可查的点点头,陈楚汉倒是很有兴致,起身就去换衣服。

      陈楚河坐在秦青旁边,轻轻吻了一下他的侧脸,贴着他耳朵咬了咬,低声说:“小青,兴致不高?”

      秦青把电视关了,在手机上写:【要不你俩逛吧,我也没啥买的。】

      “那多没意思!”陈楚汉像幽灵一样从后面冒出了,拍了拍秦青的肩膀:“咱们一起嘛,青哥打扮打扮好看!”

      “就是。”陈楚河微笑:“你打扮打扮正是不错呢,到时候像模特出街一样,引得万千少女侧目......”

      秦青佯装愠怒,红了脸,也去换衣服了。

      坐在副驾驶上,陈楚河看着身后的两个弟弟,吸了吸鼻子回忆着:“上一次咱们三个出门还是......”

      “青哥刚来的时候。”陈楚汉捋了捋头顶一撮不安分的头发,极力想把他压下去:“后面你太忙,我又发生这些事情的......”

      “是了,算算都小二年了。等楚汉那事结了,我再把今年年关的事情交给秘书少游,咱们去东北过年去,也是给李叔十叔放个小长假。他们自从跟着我妈就没怎么休息过,也很辛苦了。”

      “这有啥的,少爷。我跟着陈老板干这些年了,看你们就跟自家孩子一样。你们的事就是我的事,再说我也热爱这份工作,给你们开车还蛮有意思的。要是当初没选择白礼小姐当老板,今天的我那能见过这么多世面?说不定现在还在黑省跑出租呢!哈哈哈哈哈哈......”老十笑呵呵的说。

      黑省?秦青面色凝重,递给陈楚河手机让他帮忙问一句:“十叔,你是哪一年从黑省走的?认不认识一个叫李玉钗的?”

      “我?我是零五年走的。李玉钗......李玉钗谁不知道?当年黑省叱咤风云的□□大姐,建立了当时最大的□□帮派叫什么虎头帮,黑省最大的青云市场就她开的,那时候黑省乱,时不时的发生点枪战都是寻常事。人家都传说他那虎头帮有九大弟子,分别管着省会哈什海市的九个区,甚至详细到二十三个街道,哪个小路哪条巷子都有分片。那些年才叫一个威风,中央的官员去视察公然开车超车,你敢想?”

      “啊......?那后来呢?现在怎么没有消息了?”陈楚汉有些颤抖地问。

      “后来啊......嘶,哪年来着,哦03年,他去林省春城,想要干一票大的,我的天单枪匹马,我记得也带着自己的小男朋友,就去跟林省老大古连四谈合作。那当时民间都传疯啦,都说什么李玉钗来了快去看,还有人接站!但是她犯了大错误,他当时预产期可是自己根本没在意,生了孩子之后警察来了,好像俩人都没逃的掉。民间传说是在春城下面的余淮县被发现,隔着墙壁打成筛子了。”

      秦青面无表情,但是却攥紧了双手。良久他才低下眼睛,换上明媚的笑容:【还想听叔讲讲妈的故事。】

      老十呵呵一笑:“白礼啊......白礼是个很棒的女人,她聪明,而且会抓机遇。你要知道那些年的社会矛盾远远比现在小!那时候执政的民主党刚拨乱反正社会百废待兴,很多人都在那时候起来了,而且阶级还没有那么固化。哪像现在,你要想有点人脉必须得有钱,你要想有钱又必须得有人脉......

      “那时候刚恢复文化大交流不久,之前的南方戏曲因为比较成体系嘛,受到打击比较大;等到北方的民间戏存在形式很灵活,就大部分都还有人传承。于是白礼就抓住这个机会引进北方戏,你像什么秦腔啊,还有你们东北的二人转拉场戏啥的,南方人其实更爱看拉场戏,二人转就俩人唱......当时最实行新戏,什么《于无声处》、《惊雷》这些都是那些年火起来的,说白了就还没完全脱离革命年代。你别说当时,你就是现在也没完全脱离啊,我有时候跟着楚河出差能知道,汉都周围的政治生态圈还算平和稳定,再看南三角,你看现在的东三省,你在看云高原那几个辽阔的省份,还有最有钱的粤港区,哪一处没有人牵头搞点啥?好像也就东三省还没有一个明确的......只不过咱们都在汉都,对于这些事情了解不多......”

      “十叔说的对。”陈楚河认真的说:“现在要论稳定富贵,还是得汉都这个经济政治生态圈,还是别随意去别的区域为好。东三省现在也还是汉都政治圈极其努力争取的对象,我想如果东三省再出现一个领头羊,那战争可能很难避免了,毕竟汉都会被四方掣肘。”

      “说的好好的,怎么聊起政治了?”陈楚汉看了一眼手机,轻声笑道:“不如先想想今天都买点什么。”

      “作为文娱公司的实际掌控者,政治风向也是我必须掌握的东西之一啊。”陈楚河微微一笑:“不过你要是不想聊就不聊。买什么的话......去SKP逛逛就知道了,什么衣服啊各种饰品啥的香水啊化妆品啊,想买啥买啥。哥给你俩花钱从不心疼。”陈楚河打趣的说。

      下了车,走进商场。一进来就有一股浓浓的香水味,秦青微微皱眉,但是还能忍受。一楼进门基本都是化妆品,陈楚河老远就看见了Dior的商标,拽了拽秦青的衣袖:“唇膏用完了吗?再给你买一支怎么样?”

      秦青脸一红,在手机上打字:【我本来也不经常用,只不过兴起买的,想起来就涂了。我也不太认识那个牌子,只是觉得好记就记住了。】

      “我觉得味道不错,像甜品。”陈楚河轻轻一笑,食指点了一下秦青的腰:“想要啥跟我说。”

      逛了一大圈,也就陈楚汉看中了佳明的一块电子表,秦青在陈楚河的万般怂恿下选了一个capucines钱夹。这钱夹作为钱夹来说还是有点大了,不过还算是这家路易威登店里面他觉得最好看的一款了。他实在欣赏不来那个到处都是的印花。

      “你呢,哥?你不买啥?”陈楚汉摆弄着手表问陈楚河。后者扑哧一笑:“我是个多会享受的人啊!我还能亏待自己?放心吧我给自己订了一个领约,仿清的。到时候做好了你们就能看见了。好了,二楼男装,去看看。”

      秦青逛了一圈,对于他来说这里的奢侈品还是有点太超前了,他并不喜欢这么前卫的服装,相比之下他可能更享受那些看起来走的是低调风格的高定礼服之类。倒是陈楚汉,这个也喜欢那个也喜欢,他又身材不错穿着衣服显得就好看,最后拎出来一件又一件,付完钱三个人手上都拿满了。

      逛也逛的差不多了,陈楚汉也心满意足,晃了晃手腕上的手表说:“回家吧,哥!回家让李叔给我们熬点腊八粥喝!青哥也爱喝腊八粥来着!”

      陈楚河怜爱地看着陈楚汉,嘴上却在问秦青:“你也爱喝吗?小青?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太甜的......”

      【我倒是平时什么都行,只不过也自己心里有所偏好,不太说而已。】秦青微笑打字。【既然楚汉说要回家了,咱们就回家!也不早了天短了。】

      陈楚河给李叔打了个电话,告诉他秦青说的做腊八粥的材料:“我都有点期待了呢,去年腊八还没和你们一起过,算起来也好久没吃腊八粥了......”

      “以后哥多陪陪我和青哥,你说是赚钱自在还是跟我们兄弟一起自在?”陈楚汉一手抓着一个人,微笑着说。

      “傻一样......”陈楚河被逗笑了,秦青看见他笑也忍不住笑:“那我不赚钱谁赚钱,我不赚钱哪来的这生活,这块表就小一万咱家要是坐吃山空我肯定不可能不眨眼睛就给你买。”

      “切!哥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实际上要是我说肯定会买!你信不信青哥?”陈楚汉回头看秦青。

      秦青笑着,无奈点点头。

      腊八粥很甜。秦青一反常态,一连喝了三大碗。陈楚河向来是不爱喝这些甜的东西的。陈楚汉却一直叫着粥烫,拿着勺子搅来搅去,一边搅拌一边还扬言自己等凉了也要喝三碗。实际上等到他们都快吃完了,他这一碗才喝下去。

      吃完饭秦青就觉得胃不舒服,他罕见的吃多了。他拉着陈楚河的手,央求着举着手里的纸条,说要三个人去外面散步。陈楚河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呢?陈楚河穿了一件褐色的风衣,披着围巾就跟着秦青陈楚汉出门了。

      他们没有坐车,而是徒步找了最近的一个公园。这个公园不大,没有什么欧式建筑,也没有人工湖,但是很温馨。整个公园就像一个围着巨大花坛的环形甬道一样,但是却不给人以单调感。陈楚河第一次察觉到形形色色的人也是那样可爱,人的表情有很多种,甚至对于同一个人来说,他再说不一样的话的时候脸上的模样也不一样。他突然觉得,人也算一种艺术品。

      他有些故弄玄虚地看着秦青,似乎希望秦青能够从他的表情中看出点什么,然后捂住嘴指着他的脸,写点什么有哲学深度的话。

      秦青确实指着他的脸了,但是是因为他的头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了一个纸屑,秦青轻轻给他摘下来,并放在他面前笑了笑。陈楚河想起自己刚才的表情也笑了,只有陈楚汉夹在中间茫然不知所措,一个劲追问陈楚河笑什么。

      陈楚河没有回答,笑够了才对陈楚汉说:“你说,楚汉,好了以后你想干点什么呢?就是你想创作点或者学点什么呢,人总不能在家闲着是吧?”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当那个,民俗学家。不觉得研究一个正在慢慢流失的习俗和文明很浪漫吗哥?如果它足够小众,你就像那个......它的伯乐一样,你知道他好在哪,你用你的语言去向全世界的人描述他到底哪里好。而且大部分民俗都和历史与文化挂钩着,这也都是我想突破自己的地方......”陈楚汉微笑着,又拉了拉秦青的衣角:“我们家的大作家就得给我提点意见喽,看看我哪方面有点不足什么的或者是对于事物的本质分析是不是有不够透彻的地方之类。青哥会帮我的,对吧?”

      秦青看着他如同海上朝阳一样的面孔沉浸在最后一丝欲坠的夕照中,微笑着点点头。陈楚河爽朗的笑了两声,似乎心情极好的说:“我就认识一个民俗学家,叫筱淮安,是个很有风度的人,长相更是没的说的丰神俊朗的帅气,到时候可以让他带带你啊,楚汉。”

      “好啊!”陈楚汉眼睛一亮:“这样我肯定能学好并且找到自己想要研究的部分。反正我现在我觉得嘛,要想开辟新生活就一定要从学习和创造开始,不管是创作一篇小说还是学一点有关宝石的鉴定知识之类的,都对自己有极大意义。”

      忽然,路旁一辆摩托车驶过,发出很大的尖啸声,惊起枯树上面的一众麻雀,麻雀们飞起来像一朵灰褐色的云,在天空中拍打着翅膀,发出细微的声响。秦青听着麻雀拍打翅膀的声音,眼神逐渐柔和。他对着天空张开手掌,似乎想去碰一碰天上的麻雀。他当然够不到,但是他的手指和麻雀群能够重叠在一起,看着就像他在抚摸这朵灰褐色的云一样。

      麻雀是喜静的鸟儿,它们只是在空中转悠两圈就又回到了那棵树上。一个个落在树枝上,就好像一众另类的叶子。

      陈楚汉看秦青看着那群麻雀看得出神。不禁有些疑惑,扯了扯秦青的袖子:“青哥,看什么呢?”

      【哦,麻雀。】秦青愣了一下,在手机上打字。【我对麻雀很有感情。小的时候麻雀是我最爱吃的东西。】

      “爱吃?”陈楚汉有些惊讶又感觉有些好笑的看着他:“这......这东西就这么点能吃?再说了,麻雀圆滚滚的这么可爱,你也舍得哈哈哈......”

      【它的味道很特殊。爷爷通常用弹弓打麻雀,他弹弓射的很准,我也想打来着,结果射到了别人家的牛身上,牛倒没怎么,把我吓得直接躲回屋里去了。】

      陈楚汉打量着秦青,坏笑着:“你别说,青哥,看你现在的样子真的想象不出你当时被一头不动声色的牛吓得落荒而逃的样子......那你们打麻雀,是不是要一次打很多?炒着吃还是炖汤?”

      【不,就打一只。不炒也不炖,烧着吃。烧不是烤,是把它放到烧火的炉子落灰的地方,用火焰中心的温度还有落下余烬的热力把他弄熟。不用拔毛,烧熟了之后几乎毛都没了。还有那个炙烤的香味,虽然麻雀很小,但是从炉子里拿出来一撕开,那一股里面的白烟出来,满屋都是香味。】

      “啧,你要是这么说,似乎感觉还能挺好吃的哦,那为什么就打一只啊?爱吃的话,起码一次打个两三只三四只什么的......”陈楚汉若有所思,似乎在想象那个烧麻雀的香味。

      【我爷爷不愿意一次性捕杀太多。他经常这么说,那麻雀可怜啊,冬天了他们飞不走,只能留在荒凉的大东北满地找食,还饥一顿饱一顿的。他虽然这么说,但是他也很爱吃。可能有时候就是这么矛盾吧。】

      陈楚汉望着树枝上的麻雀,有些出神。一直在旁边听着的陈楚河拍了拍他的后背:“愣神想什么呢?看出来你青哥确实会讲故事了吧,随便一说都让你思绪纷飞了......”

      陈楚河很随意的伸出左手去摸秦青的胸口,摸了半天也没摸到什么,迟疑地看了一眼秦青,秦青也没明白,正经想了一会才无语的拉开大衣指了指——里面没穿衬衫。他把那个钛合金小酒壶从大衣兜里掏出来,递给陈楚河。陈楚河笑着说:“没想到这晚上还寒浸浸起来,有点冷了。今天灌的是什么啊,小青?”说着他拧开壶盖啜了一口。

      【红二。】秦青随意打了两个字:【跟上次一样。】

      “哦!我说呢,香气还是那么明显,要我说有点时候喝酒真不用太贵,就这个味道很可以嘛......对了我记得烧刀子似乎也很不错来着,你怎么不搞点?”

      【八十度,我都怕我入不了嘴。】秦青笑笑。

      陈楚河又喝了一口,把酒壶递给秦青:“这还挺有设计感的,小酒壶。”秦青默默收好。

      陈楚汉看了看表:“逛好久了哥哥们呀,这是真从天亮逛到天黑,都快八点了,该回家了。”

      “走吧。”陈楚河很自然的挽住秦青的胳膊,反倒是秦青轻推了一下也没能推开。陈楚汉走在陈楚河左边,佯装生气的说:“哥怎么不挽我?”

      “好好好,哥也挽着你。”陈楚河伸出手臂要去抓陈楚汉的胳膊,却被陈楚汉笑着一扭身子躲过:“行了,好好过马路吧,别拉拉扯扯的了。”

      陈楚河坐在书房里,从架上拿下一本筱伟明写的《中华戏曲文化概论》。他很喜欢看这本书,这本书里面虽然对于二人转的记载不多,但是名篇也都有。他突然又想到了《包公赔情》,那个他第一次听过的二人转。他一翻过来,就通过折上的页码找到了唱词,情不自禁地朗声唱了一段:

      “......还礼心不宁。三弟你陈州把粮放,我让包勉去饯行,三弟回府为何事,不见包勉为何情?不提起包勉还罢了,提起包勉嫂嫂莫心惊。他贪赃枉法罪孽重,被我铡死在长亭。你说此话我不信,难道说我的儿子、你的侄儿我疼你不疼啊?嫂嫂不信你细看,灵车现在二门厅。包公带路头前走......”

      他正自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忽听一阵嗵嗵嗵的脚步声音,原来是陈楚汉拿着一个大盒子上楼来了。他一边笑着一边说:“青哥让我给你带话,说你可别浑唱了,你鼻腔的张开闭合基本没有对的,更别说你嗓子也没练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

      “切,他不也说二人转是娱戏,是娱乐人民的,我娱乐娱乐自己怎么了?”陈楚河咬了咬上唇,笑道:“什么事啊,巴巴的上来找你哥我?拿的什么?”

      “青哥送的那一套《小王子》,一起看呗哥......”陈楚汉从盒子里把一套金属本拿出来,很重,虽然每一片金属都削的很薄。

      陈楚河坐到陈楚汉旁边,翻开第一页,骂了一句:“妈的,你哥我又不懂法语......”

      “后面有中文的嘛......”陈楚汉微笑着往后翻了翻,随即翻到了一段中文,读起来:

      “小王子自言自语地说,如果她看到这些,她是一定会很恼火她会咳嗽得更厉害,并且为避免让人耻笑,她会佯装死去。那么,我还得装着去护理她,因为如果不这样的话,她为了使我难堪,她可能会真的死去......”

      此后经年,秦青其实一直很后悔他那天的电视声音开的太大了。

      但是确实是播出了他比较感兴趣的节目,是一个晚上九点播出的讲宋史的节目。

      当他听到异动的时候,已经没办法很好的阻止了,他看着陈楚河不断的组织着陈楚汉摔东西,陈楚汉摔碎他的紫色玉髓镇纸,摔那本金属书但是并没摔的怎么样,于是他把金属书又拎起来砸向角落的大陶瓷瓶子,一下子就把瓶子砸了个稀巴烂。秦青冲上来的时候他正捡起一块锋利的陶瓷片。陈楚河见到秦青,慌张的说:“提前了!拦住他!快!秦青!”

      秦青二话不说,上前就架住陈楚汉的胳膊。陈楚汉的力气变得大的惊人,秦青感觉自己的大臂肌肉要被拉断了。陈楚汉肩膀往外一送,回过手肘就把碎瓷片往秦青小臂肌肉上扎,秦青根本没办法躲开——

      陈楚河一只手上前替秦青挡住了这一下,碎瓷片扎入他的手背,他不顾疼痛,立刻用另一只手抢过碎瓷片。这时候秦青也根本架不住陈楚汉了,陈楚汉双臂用力往里一掰,挣脱了秦青的束缚。他手肘向后一顶,正顶在秦青胃上,一下让秦青后退几步撞在墙上,摔得五脏六腑都疼。

      陈楚河此时刚从手背上把瓷片拔出来,鲜血从他手背一直流淌到他书房的地上。他大声喊着:“陈楚汉!你醒醒!”他这种叫喊似乎也只是为了发泄,他一拳打在陈楚汉脸上,试图让他失去平衡从而躺在地上任人摆布。但是他错了,此时陈楚汉已经感受不到其他,他几乎是被药物和毒瘾操控的一具躯壳。

      他像发了疯的野兽一样冲上去一把掐住陈楚河的脖子,用尽全身力气。陈楚河先是感觉到喉咙瞬间被锁紧,他的身体立时就软了,他都不知道怎么反抗,他的嘴里不断发出“咔咔”的声音,他的脸登时涨红,他能清晰的感受到空气离他而去,眼前的光明也离他而去,黑暗像雪花一样填满他的眼睛。他感觉自己的脖子都要被掐断了。

      秦青看见陈楚河被掐住脖子,立刻上前撕扯陈楚汉的衣袖,甚至用指甲去抠,但是他的指甲都断裂在了陈楚汉肌肉里他依旧不放手,他感受到指尖的疼痛,像是钝刀子割肉一样不断灼烧着自己。

      他看着陈楚河的反抗意识越来越弱,他急的几乎要哭出来。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陈楚河要死了。

      他双腿打战,他看到了那个东西,那个强有力的东西,他可以拯救。

      他有选择吗?他没有。他有别的路来拯救吗?他没有。他有时间抉择吗?他没有。

      锵琅琅刀出鞘,他用尽全身力气,向下挥砍而去。等他把刀甩到水平的时候,他的手已经连拿刀的力气都没有了。带着龙头和血汗的钢刀横着飞了出去,深深地插入书架中。

      陈楚汉的头咕噜噜地滚落下来,血溅了陈楚河一脸。陈楚河还没有恢复视力,他大张着的嘴抢先一步尝到了陈楚汉血液的味道,滚热滚热的,特别腥,味道几乎直冲天灵盖,让他下意识的爬起来。

      陈楚汉的尸体像个布袋一样从他身上滚落。陈楚汉的头飞到了书桌旁边,脸朝下,看不清死时的表情。

      陈楚河的衣服大半都被鲜血染红了,他难以置信的盯着陈楚汉的尸体,他难以想象前一秒还那样有力要掐死他的东西这一秒突然就无力了,像一株无害的,被割伤的植物一样。

      秦青完全失去了判断力和控制力,他的双手双腿都不断地颤抖,他的眼睛在眼眶里扭动地几乎要飞出来了,他不敢相信,他不明白。他的腿已经没办法支持他的身体,他瘫坐在地上,陈楚汉的血漫过来,差一点碰到他的衣服。

      他感觉世界在他眼前旋转,他就这么杀死了陈楚汉,以这种方式,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上一秒还在发疯砸东西的人,一个小时之前还在外面一起散步畅聊的人,三个小时之前还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的人,五个小时之前还在一起逛商场的人,就这样死了,被他“铡死长亭”。

      虽然他离得远,但是他甚至依旧能看见,陈楚汉手上那块新手表还在动,那块手表没有被弄坏,微秒的计数在一步不停的飞速运转着。

      “你怎么......”似乎是因为刚被掐过脖子的缘故,陈楚河的嗓音变得很奇怪,不通畅的感觉:“你可以砍他的胳膊......”陈楚河也说不下去了。

      秦青想从地上爬起来,他挣扎了一次,重重摔在地上。第二次他才勉强找到哪里是手哪里是腿。他从地上爬起来,他轻轻的走近陈楚河,他伸出自己被溅满鲜血的手,陈楚河情不自禁的向后退却,他退缩到角落。

      秦青怔住了,他眼里刚蓄出的眼泪流不出来了,他惊讶的,睁大眼睛看着陈楚河,他张着的嘴上下不住颤抖,他想看出陈楚河的情感,但是令他失望的是,他能清楚的看到,陈楚河的眼睛里只有两种情感,害怕和逃避。

      他颤抖着双唇,嗓子里不断呜咽出声音,这似乎让他极其痛苦,他用颤抖的手捂住脖子,他弯腰,嘴里不断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最后终于,他说出了一个字,那声音简直像是破风箱一样难听,伴随着血肉一样的疙疙瘩瘩的声音。

      他说:“别......”

      他乞求着陈楚河,他想陈楚河和他交流,他要告诉陈楚河......

      但是陈楚河一动没动。

      过了很久很久,秦青甚至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久。陈楚河才终于开口了:

      “你为什么会杀人,你为什么杀了楚汉,他对你那么好他很敬重你他也很喜欢你,他是我弟弟也是你弟弟你怎么能下得去手......”他的话极其快,而且语无伦次,有时候秦青甚至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毕竟他说的实在是太快了,但是一个常年听戏的人怎么可能听错呢。

      “......你走我不想看见杀我弟弟的人,你回去你不要出现......”最后,陈楚河瑟缩在书房最角落的地方,颤抖着说,重复着这句话。

      秦青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陈楚河,他不住后退着,他撞到了门,他后仰着摔倒,后脑勺狠狠磕在地上,但他还是爬起来,跌跌撞撞的下了楼梯。陈楚河最后只听见大门的响声。他的世界突然安静了。

      他浑身抖得筛糠一样,他爬到陈楚汉的头旁边,他不敢翻过陈楚汉的脸,他不敢看他的表情。他跪在陈楚汉的头前面嚎啕大哭,声音回荡在狭小的书房里,一遍一遍的冲击着陈楚河自己的耳膜。

      所有人都离开了。他什么也没有了。

      秦青披着一个棉袄,他用手机打了一辆出租,他直接就去了高铁站,他甚至没回头看一眼陈家别墅。

      司机在前面抽烟,寒冬腊月车里空调温度很高,烟味像刀子一样捅进他的鼻腔,他实在忍受不了,他把车窗摇下,想要吸食窗外的冷空气。

      好巧不巧,这时候车子正好经过供热站附近,夜晚的供热站都会偷偷用煤供热,一股浓重的黑烟一下子击中了他。他把脖子放在车窗上不住的咳嗽着,他感到了窒息,他几乎要把肺叶咳出来了。

      从此以后,他再也无法忍受烟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春去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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