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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平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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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满是乌压压的黑云,连成一片,把整个天空都笼罩起来,死气沉沉,压得人喘不过气。
一个身穿蓝白校服行色匆匆的男生虚掩着书包推开了一家名叫爱宠店的大门,他轻车熟路的把背在胸前的书包放在店里的桌子上,从里面掏出来一只小奶猫,小猫还跟着叫唤了几声。
爱宠店老板闻声从里面走了出来,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陆丛,这猫看着像刚断奶啊,你怎么给人家绑架过来了?”
说话的男子叫曾巷非,是这家爱宠店的老板,他端起趴在桌子上有些瑟瑟发抖的橘黄色小奶猫左看看右看看,还拉起尾巴往底下也瞅了一眼。
陆丛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的抚摸着小奶猫的头,戴着口罩的他此刻看不出什么太多的表情。
“路上捡到的,孤零零的在大马路上,猫妈妈肯定是把它落下了。”
就在二十分钟前,陆丛戴着耳机靠在公交车的窗户上望着窗外的黑云,默默叹了口气,心想出门太急忘记拿伞。
就在想的出神时,忽的瞥见一个橘黄色的小东西正趴在马路边缘,沿着略高的高台爬着,噗通一声,掉下来翻身滚了几圈。
陆丛坐直身体,拽掉耳机,冲向后车门,举手大声呼喊着:“师傅我要下车!”
车子稳稳停靠在站台,陆丛一步一跨的下车往后面跑去。单手抄起那小东西,抱在手心里安抚着。
这不,等不及只能踩着脚踏车来到爱宠店。
“那确实危险。”曾巷非说。
陆丛转了一圈,看向墙一边的笼子,开口问:“锐锐怎么样了?”
曾巷非单手抱猫于胸前,抬眼望去:“还好了,能吃饭了。”
陆丛放松了下来,口罩上的眼睛隐隐有个弧度。
“这猫我看着,你快去上学吧。”曾巷非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不出意外的话,你又要被关在外面了。”
“...”
“进去方便,进教室麻烦。”
曾巷非笑着摇摇头:“请务必小心。”
陆丛疯狂踩着脚踏车,像踩着两个风火轮,在距离学校不到百米处,停了下来。
他走到学校某一处的围栏旁,把书包先扔了进去,上去之前还拉了一下裤管,右脚踩上台板,两手并用,一使劲,左脚也跟着上去。轻轻松松的就翻了进去,稳当落地。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很是神气的把地上的书包薅起,捻手捻脚的走去教室。
路过一个小水池,里面飘着许多荷叶,两边种满了竹子,青绿的竹叶三三两两的往水池里飘,落在荷叶上。
中间有条石子小道,起着到人胸前的围栏,竖了一块告示牌。
陆丛就往那一堆高高耸立的竹子里走,走出来时头顶还挂着一片叶子。
学校好进,教室门就不是那么好进了。果不其然,他被来视察早自习的班主任抓了个正着。
他摩擦着鞋底漫无目的的站了好一会,班主任老杨才让他屁溜溜的滚进去。惹得一众人发笑。
早自习结束,老杨冲教室后方扯了一嗓子:“陆丛!大课间来办公室找我。”
众人又纷纷转头看向陆丛,满脸愁容。
倒是这个当事人,看淡风云,坐在最后一排翘着个椅子回了个“哦”。
待老杨走出教室门,陆丛前排的小兄弟肩膀一转,两眼干巴巴的望着他:“陆总,祝你好运。”
被叫陆总的男人摆正了姿势,伸出右手在脖子上划拉了一下:“这不都习以为常了吗?赵老板你管好你自己就行!”
赵老板吐着舌头讪讪回头。
习以为常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第一节语文第二节数学,是陆丛最讨厌的排课方式之一。
在大脑经受两节主课的摧残下,昏昏欲睡,风吹头倒。他顶着这么一颗脑袋,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请进。”老杨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陆丛抓了一把头发,推门而入。
老杨戴着一副黑色细边框眼镜,垂在鼻梁上,乍一看很像老花镜。实则不然,老杨今年才刚满三十,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年男性。
他沉着脸,翻阅着面前的纸张,接着抬起头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陆丛,叹口气问:“为什么又迟到?”
这个‘为什么又迟到’的问题,陆丛已经听了不下十遍,他隔三差五被老杨请去办公室喝茶,进门的第一句话永远都是—为什么又迟到?
“报告!扶老奶奶过马路!”陆丛一脸正气的胡说八道。
老杨眉头一紧,把面前的纸张翻了个面:“这个借口你在上个礼拜就用过了。”
“啊是吗?”陆丛一脸天真。
老杨的脸又一黑,要不是有这些小崽子们,他可能从视觉上看起来显得还更年轻一点。
“你还有脸反问我?我是不是还要给你颁个奖啊,上面写着高二九班陆丛同学因为连续两个礼拜扶老奶奶过马路,在此给你颁发一个道德品质优秀奖,全校通告表扬。”
陆丛扯了扯嘴角,嘴巴抿成一条直线—无法反驳。
“你…”
“哎老杨,你们班是不是有个转校生啊?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转校来。”
老杨刚要继续训话,坐在他斜后方正埋头批卷子的老师抬声问道。
陆丛扭头看去,说话的正是教他数学的郑老师,他们两分钟前才见过。
数学课上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陆丛额头抵在桌子上,借着前方赵开胜那不是那么宽厚的肩膀掩耳盗铃,正大光明的开着小差。突然前方人椅子往后一蹭,发出滋啦一声,磕着他的桌板,连带着他的头也咯噔了一下。
陆丛猛的直起上半身,正要变脸质问,只见赵开胜弓着腰身,离他很远。
随后头顶上方一团黑影投射下来。
陆丛身形一颤。
带着职业假笑的郑老师正弯着眉眼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因为笑起来总是皮笑肉不笑,所以大家都叫他假老师。
郑老师食指微微弯曲敲了两下陆丛的桌角,摊平手掌示意。
陆丛把双手从课桌里抽出来,一张叠了一半的横线纸平缓的躺入郑老师手中。
郑老师嘴角抽搐,遗憾的说:“我还以为是什么稀罕物。”扭头就走,接着又说:“站着,十分钟后自己坐下。”
郑老师捏着那半成品走回讲台,路过赵开胜的时候还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调侃道:“就你这小身板不行,回头得练练,起码得练成牛蛙那样才能挡住。”
教室里突然一阵爆笑。
赵老板无故受伤:“…”
陆丛:“…”对不住了兄弟。
陆丛定眼往郑老师桌上一看,现在那东西赫然出现在了他的办公桌上,躺尸一样躺在桌角,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
“是啊…我也正纳闷呢。”老杨回道,“我记得是在这。”说着便从一堆纸中精准的翻出转校生的资料。
郑老师嫌弃的说:“好好理理你的桌子吧,都堆成啥了。”说着把面前的试卷翻了个面,陆丛见她眉头紧锁,看来是对这张试卷心怀不满,或者说更像是放弃挣扎。
看的正出神,郑老师突然斜睨了他一眼,陆丛赶忙偏移视线,避免节外生枝。
他有点心虚,毕竟这张试卷他十有八九是一个字没写,且没有上交,且没有印象。
“啊,是这个。”老杨说。
陆丛闻声看去,老杨手中的资料平铺在仅有的桌面空隙上。
纸上有信息:顾延男
“听说是从H市来的?”郑老师问。
老杨推了推眼镜,说:“对,而且你猜,他是从哪个学校转来的?”
郑老师停下手中的笔,抬头正对上老杨的视线,“哪儿?”
“H市一中的...”老杨故意拖长调子卖了个关子。
“的什么?”郑老师追问。
陆丛微眯双眼,往学校一栏看去。
H市一中尖子班。
老杨举起手中的纸抖了两下,发出哗哗的声音,“—的尖子班!”
“什么!那个几乎全班都能上岸的尖子班?真的假的?!”郑老师张大了嘴,一脸震惊,手里的笔都掉了。
H市一中是市重点高中,他拥有最先进的教学技术和资源。在这个学校里有个尖子班,全班每年只招40人,看综合成绩来筛选学生,这才是真正的学霸们。
而这其中的一个学霸居然放弃这个一步登天的脚踏板转来云中,确实是让人膛目结舌。
“可能学霸有自己的想法吧。”老杨猜测说。
陆丛微微曲起一条右腿,站久了,肌肉有点发酸。
老杨透过镜框上方朝陆丛看了一眼:“期中考试后叫家长,你逃不掉,回去。”
陆丛原地转了个90度,晃着手走出办公室的门,还顺势带上了。
回到教室,离上课还有七八分钟,陆丛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额头靠在弯曲的左臂上,右臂则伸得老长,直冲前方的赵开胜。
耷拉下来的手指纤细修长,手腕清瘦,一侧的骨头突出。
赵开胜转过身差点撞到,他把陆丛的手臂往边上斜了斜,问:“陆总,老杨没把你怎么样吧?”
那只好看的手在前方摆了摆,手的主人却没有讲话。
“不愧是陆总,佩服。”
佩服什么?都到请家长的地步了。
陆丛睁着眼望着瓷砖缝看,思绪逐渐发散开,聚不了焦。
上礼拜他妈还给他发消息问候成绩,他都不敢说自己的分数有多么的惨淡,但起码不是倒数最后一名。
会怎么样呢?是不是也不会怎么样。陆丛自嘲。
上课铃声响起,他缩回手臂,撑着脑袋稍许挣扎了几分钟,上眼皮与下眼皮打架。
十分钟后,他还是毅然决然的昏倒过去,躲在不是那么宽厚的肩膀后。
直到第四节课下课,他才被赵开胜喊醒。
“陆总,进食去了。”
陆丛:“...”
放学,天色微沉,一种有雨下不出,但是一下就会下大暴雨的即视感。
陆丛收拾好书包,挎在肩上,这次正大光明的从大门口走了出去。
他坐上11路公交车,广播机械般的声音正播放着每一站的到站信息。陆丛把书包往胸前一搂,戴上耳机微眯起来。
二十分钟后,在南衢路下了站。
左拐右拐,在一家有些偏僻的炸鸡店门口停下,推开门,门铃响起。
“安姐我来了。”
被叫安姐的女人右手伏开布帘,左手端着一盘炸鸡,“来了啊。”
“嗯。”陆丛走进员工通道的门,穿上一件员工服外套,腰前围了个兜,长长的绳子绕过腰身,勾勒出少年腰肢的形状。
修长的身形,微宽的肩膀,纤细的腰身。
他随手拿过勾在墙上的帽子,把柔软的头发往后一撩,用帽子压住。
“陆丛,中份炸鸡套餐,外卖十三号的!”安姐的声音从墙的另一面传来。
“好,马上。”陆丛胡乱的把校服往书包里一塞,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