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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顾延的过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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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丛啊,今年年夜饭我跟你许阿姨和秦叔叔商量了一下,就来家里一起吃吧,人多热闹。”
“你觉得可不可以啊?”
手机里,陆丛播放着许兰的语音,过了许久,他回了个消息过去:你们决定就好。
年夜饭是一年的结束,是下一年的开始。
每年的那天,陆丛都会回去,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去,他会带上一天的换洗衣服,在那里住上一晚,然后第二天回来。
许兰说,家里的房间一直会为他留着,但陆丛总是说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以后再说吧,上学也不方便,许兰也就作罢。
除夕夜当天,陆丛一觉睡到大中午被秦立明叫起来吃饭。
许梅的厨艺其实很好,只不过在家做饭的机会少之又少,总是在外头或者公司食堂解决。
两个人,忙忙碌碌快半辈子了,也只有在此时此刻,才会慢下节奏来。晚上有雅致的时候,还会坐下来喝两杯。
“来陆总,尝尝我做的酸菜鱼。”许梅说。
陆丛在许梅炽热目光的注视下,夹起一片放进嘴里,酸中带点辣味,他说:“很好吃。”
许梅开心了,给秦立明的碗里也夹去一块。
一顿餐饱,陆丛跟着收拾了一下,虽然还是被许梅打发走了。他来到房间里,给顾延打去了一个电话。
陆丛开门见山,祝贺了顾延新年快乐。
顾延:“新年快乐。”
“嗯...”陆丛支唔了一会没说话,顾延开口问他怎么了,陆丛说:“你今天...打算回去吗?”
电话那头的顾延回答的丝毫没有迟疑,“不回。”
平常人家大过年的家里灯火通明,坐在一起其乐融融的吃饭聊天嗑瓜子,到了十二点准时出门放鞭炮。
陆丛一时有点无从说起,他不知道从前的顾延是怎么样的,过着怎么样的生活,他只认识现在的顾延,更愿意了解去接近现在的他,知晓旁人无法察觉的来自他身上的那一股子傲气。
“你这样说,我都想把你领我家去了。”陆丛半开玩笑的说着。
对面的顾延干笑了几声,说:“明年吧,今年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陆丛噎了一下,他没想到胡说八道的话都能给顾延接上,只好小声说道:“又不是带你来见家长...”
门外传来许梅的声音,“陆总,早点收拾收拾,我们要过去了。”
“哎知道了!”陆丛应了声,随手拿起桌上的牛奶,把吸管从塑料纸壳的一头里抽出来,让塑料壳依旧粘在上方,接着对孔戳了下去。
陆丛:“我是怕你太无聊。”
“不用在意我。”顾延说,“我跟家里那边的人说过了,今年不回去。”
陆丛正欲开口说点什么,那头就发出了椅子划拉地板的声音,紧接着顾延就说等下,有人敲门。
“嗯。”陆丛细细的听着顾延那边的动静。
“小帅哥。”
顾延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脸浓妆艳抹的春姐,今天的春姐穿的特像是随时都要去台上表演的。
那一抹靓丽红唇开口说话了,她问:“今晚不回家啊?”
顾延点点头。
“那太好了!”春姐险些叫出口,嘴比脑子快的她意识到此话不妥,“不不不,你春姐我不是那个意思啊小宝贝儿。”
顾延说着没事。
春姐弯腰朝楼梯下望了一眼,顾延也跟随着她的视线,却啥也没看到。
春姐回正姿势,“小帅哥,那什么,要是晚上没什么事也不介意的话,一起吃饭吧。”
顾延说:“这不好吧。”
春姐说:“不是就我们两个人吃烛光晚餐,还有楼下李叔,张姐,一大桌呢!”春姐在顾延面前比划了一圈,“这是我定的习俗,大过年的,把一堆不回家的人聚集起来,吵吵闹闹的别提有多开心了。”
“那什么,我先下去了啊,我还得去买菜呢,你考虑考虑。”
春姐说完又提着她的裙子风风火火的下楼去了。
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顾延自顾自地想着关上了门。
他把握在手里的手机放平在了桌上,隔了半晌才说:“陆丛,你觉得呢?”
手机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陆丛的声音紧随其后,有些含糊不清:“我觉得很好呀。”
窗外不远处的电线杆上站着几只小鸟,叽叽喳喳的互相拥簇着,他看的入了神,嘴角却不经意的上扬着,他说:“我也觉得很好。”
陆丛嘴里叼着被他咬的不成形的吸管,说:“那我就放心了。”
“顾延是吧,就叫你小延吧。”
顾延坐在一个小圆桌前,边上围了一圈人。
家里放这么一个大圆桌吃饭显然不自然,看来是一年才会用上一次的东西了,就连凳子也是各自家里搬来东拼西凑,个个不重样。
顾延的左边坐着楼下的李叔,右边坐着房东春姐,前者正笑容满面的看着他说话。
“叔我都可以。”顾延说,他小幅度的环视一圈,在这几个人之中,大概就属他显得格格不入了吧。
李叔起身拿了一大瓶果汁,转开盖子朝顾延面前的杯子倒了点,边倒边说:“喝这个吧,我知道小娃娃都爱喝。”
顾延连忙道谢,说着磕磕绊绊的没几个成句的字。倒是一旁的春姐看着新鲜,她的妆比几个小时前见顾延那次更重了,肯定是在脸上又狠狠的下了点功夫。
“别这么紧张,大家都是好人。”春姐凑近他轻声的说,“有些是无儿无女,有些是太忙赶不回来,还有些是不想回去的,你懂的,与其让他们在这破屋里消沉,还不如拉他们一起出来晒晒太阳。”
春姐说着,伸出两根手指头,对着顾延在桌子底下比了个耶,“不想说的我不会多问,反正今年我可以凑齐两桌麻将。”
顾延:“...”他看春姐的眼里都发着光。但是,这确实成为了他生命中的第二束光。
“来来来当心烫,清蒸鲈鱼,刺少。”
张姐和成哥是这儿做菜的主力军,成哥以前是在饭店里当厨师的,颠起锅来的技术那叫一个一流,奈何这小小灶台限制他的发挥。张姐给他打下手,动作快,其他人想帮忙都插不上手。
“小伙子多吃点啊,不要拘谨,你看你脸上都没几两肉。”张姐对着顾延说,还要外加吐槽一句。
顾延坐在小板凳上,说着客气的话,“辛苦了姐,我会多吃的。”
“哈哈张姐别忙活了,酒都给你倒好了。”
张姐说:“别急,还有最后两个菜,哎哎哎别我出来了,你先醉了昂!”
“怎么可能,就这酒,我能吹完!”
“还吹完,我看是吹牛吧,把你能的。”边上人起着哄,拿起酒杯就开始找人碰杯。
再过几小时,就是大年初一了。
屋里温暖,头顶的灯照亮了整个室内,人声嘈杂着,笑声不间断的响起,在这一刻,顾延感受了从未拥有过的过年的氛围。
窗户上贴着板正的福字,比安姐店里那几幅像样多了。
“小延,我再给你倒点饮料,你再多吃点。”
“好谢谢李叔。”
“嘿嘿甭跟你叔客气,你叔年纪大了跟他们闹腾不起来了,想我年轻的时候,就这小杯,四杯,一点事都没有!”李叔盛气凛然,从前的他在酒桌上也是个风云人物,但人终有一老,身上的毛病多了,医生告诉他戒烟戒酒,管住嘴迈开腿。
这不,人老珠黄了开始做起自我管理来了。
顾延说:“李叔看着年轻,我也给您倒点。”
李叔顿时笑开了花,“你看这小乖乖,多好,叔真稀罕啊哈哈哈。”
饭后,顾延的碗边放了一把春姐抓来的瓜子,味道很淡,春姐说她就喜欢嗑淡的,这样舌头才不会痛。
顾延就这样一边用指甲剥瓜子吃,一边看着面前的几个人吵吵闹闹,你说我笑。
老旧的电视机里正播放着小品,里头时不时传来观众的笑声。
窗外灯火通明,仿佛再遥远的夜空也能被照亮。
吃完饭后,大家一起收拾了碗筷,三下五除二的功夫,春姐这块小地方就从餐厅变成了一个小型棋牌室。
顾延不会,自然也是不想去凑热闹,他搬了个凳子坐在他们身后靠近窗台边,边上小桌子上依旧放了一把瓜子,他吃的津津有味。
不大不小的屋子里塞着几十个人,说话声基本盖过了电视机的声音,但顾延还是目不转睛的看着。
瓜子壳在不经意间已然堆成了一座小山,刚烧开的水还在冒着烟气,被半开的窗户钻进来的风呼呼呼的吹散。
上完厕所的春姐刚回来就看见那一声不吭的小屁孩坐在板凳上,精致明亮的五官还带着这个阶段的稚气,顾延拍着手,浮掉手上沾染的瓜子皮。
一个人来她的租屋她并不会觉得稀奇,但是一个未成年学生独自一人搬来生活,父母也不在身边,这是前所未闻,春姐也免不了想多关注一下他。
“无聊吗?”春姐靠近他问。
顾延抬头道:“不无聊。”就是瓜子嗑多了,太渴一直喝水。
春姐一扬下巴示意,说:“学一学,到时候三缺一找不着人,我可以抓你来充充数。”
“春姐来啊,杵那干什么呢?”说话的人嘴里叼着烟,开口时烟雾一缕一缕的往外跑。
“啧少抽点,有小孩在呢,你搁这吞云吐雾的对人身体不好。”春姐边说边拿面前整理好的麻将牌。
成哥哎呦了声,赶忙把烟掐了,“对不住对不住,是我考虑不周。”他对着顾延说,“那什么,觉得呛就把窗户开大点,过会就散了。”
顾延刚想说没事,就发觉那位哥已经投入战斗中了。他半起身,把窗户向外推大了些。
春姐的屋子在顾延那楼的对面,老旧的房屋墙面斑驳,从窗户往下望去正好能看见尼尼经常趴着睡觉的围墙。
今夜,果不其然,那一小团白色正窝在上方,两只耳朵时不时的抖动一下。
顾延拿起杯子微微扬起头来喝了一口,眼角的余光忽的闯入一个模糊的身影,借着那盏昏黄的夜灯,夜色里,看不清那人的脸,但对此刻的顾延来说,却又是如此的熟悉。
顾延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并没有收到来自陆丛的消息。
他怎么来了?
顾延嘴唇微张,看着陆丛两手插兜,静静地站在原地,挺拔的身姿被灯光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真是好看极了。顾延想着,拿出手机对着底下拍了一张。
“胡了哈哈哈哈!”春姐大喊了一声,麻将的撞击声此起彼伏,一群人发出嗷叫。
赢牌的春姐乐的合不拢嘴,张罗着开始下一把。
顾延在回过头去看陆丛,陆丛又一次看向了他。
仿佛回到了他们在后街的那次对视,谁又曾想到,他们会发展到现在这层关系。
陆丛在底下对他招手,尼尼站起身来打了个哈切,走着标准的猫步,离陆丛远了些坐了下来。
顾延嘴角扬起一抹笑,跟正在甩牌的春姐说了句:“姐我下去一趟。”
春姐抽空抬头看了他一眼,条件反射的噢噢两声,顾延便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她伸手去摸牌,又龟速的抽了回来,大拇指在牌底下摸索着。
“想啥呢?” 春姐眉头慢慢拧成一股,茫然的说着:“这孩子...咋突然笑这么开心呢?”接着把牌往上一翻,“又胡了哈哈哈哈哈!”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