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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山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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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下了马车，改坐两顶青布小轿和一顶女轿。
一行人由南熏门进，走金吾大街，直入宫门。
仇绛先将徐长蔚与雱惠二人领到西暖阁，而后带着燕鸣溪去了东暖阁。
西暖阁内，点着四合香，烧着红罗炭。徐长蔚和雱惠方从室外进去，都觉得有些气闷，但太后似乎是习惯了这样温暖凝滞的环境。
暖阁中央的宝座上，太后正半倚着围子闭目养神，见着徐长蔚和雱惠二人来了，她倦倦地睁开了眼。
待二人行完过礼，太后道，“囡囡，哀家想你好些时日了，坐到哀家身边来。”
雱惠乖巧地坐到宝座前的足塌上，她发现，太后的头发还是那般茂密，但鬓角已经生了华发。
雱惠还是道，“姨母比着去年显得更年轻了呢。”
太后看着鸟雀般鲜活的雱惠，伸手摸了摸她细嫩的脸颊，道，“哀家十七岁进宫，执掌后宫二十年整，终于是到了歇息的时候了。以后这后宫之主的位置，要交由你来坐了。”
雱惠：？？？？不要啊……
徐长蔚：？？？？搞什么？？
太后接着说到，“皇帝昨日来向我讨了你去。已经着钦天监去卜算吉日了。”
一家一姓，两代帝后，这是何等煊赫的荣耀。
但太后心中，不知为何有些惴惴不安。
“哀家越来越看不懂皇帝了。”
东暖阁内，萧佑宁正在逗猫。
燕鸣溪行过礼后，萧佑宁赐了茶座，而后开始和他闲聊。
“朕幼时很怕猫，尤其怕它夜里的声叫。”萧佑宁将猫逗翻过来，戳弄它的小肚皮。
“一日夜里，朕被此起彼伏的猫叫声吓得睡不着觉，大哭起来，侍候的小太监没法子，叫来了孙公公。你猜怎么着？”萧佑宁问。
燕鸣溪回答道：“想必孙公公将宫苑里的猫都赶走了。”
萧佑宁轻笑了一声，“他提了一只猫来，放到朕的枕边，对朕说，‘以后怕什么，就把什么放到枕边’。那夜过后，朕再也不怕猫了，反倒是越来越喜欢这小玩意。”
萧佑宁道：“逸飞啊，不要怪朕将你拘在这夜黑无星的昪都之中。也许将来有一天，你还会怀念这段时光。”
拉进感情过后，萧佑宁进入了正题。
前不久，锦衣卫外派缇骑向萧佑宁秘报了一则消息——丰州梅乐县出了一支起义军。这支起义军攻入县衙，绞死了知县和县丞，至今还未能被镇压。
但萧佑宁并未收到任何丰州上奏的折子。
是有人将这件事情压了下去。
萧佑宁想要派燕鸣溪和仇绛为钦差，到丰州去秘查此事。
钦天监根据星象占卜的吉月是万物生发的三月。徐长蔚作为未来皇后的娘家人，比礼部筹备大礼的那些人还要忙。
但燕鸣溪与仇绛出发那天，徐长蔚还是一人一骑跑到了昪都城外十里处的长亭等燕鸣溪。
燕鸣溪远远地就瞧见了徐长蔚的身影，一袭蓝衣，身姿颀长。
他奔至亭前勒马，道，“指挥使大人这是舍不得我呀。”
徐长蔚已由锦衣卫南镇抚使升任指挥使，这是少见的越级提拔。众人都将这则皇帝特旨视作太后的操纵。
徐长蔚笑得爽朗，扔给燕鸣溪一包蜜枣，“别被丰州的小娘子拐了去，哥哥昪都等你呢。”
告别徐长蔚后，燕鸣溪发现仇绛已经没了身影，应是跑前面去了。
燕鸣溪纵马奔了半日，才撵上仇绛。
溪边歇马时，仇绛怪声怪气地问到，“燕世子和徐指挥使关系很紧呀。”
燕鸣溪本想说是酒肉兄弟的，话到嘴边又变了，“那是，勒一根裤腰带的好兄弟，紧得很。”
闻言仇绛有些色变，欺身上来，神神秘秘地说，“我奉劝燕世子一声，这徐家、徐长蔚，还是和他保持点距离为好。”
“不劳公公费心。”燕鸣溪直面着仇绛那张小脸，道。
想要他滑下悬崖，首先得使他登上山峰。徐家的权耀，已经登顶了。
崇熙帝走了一步兵行险招。太后想要的，他都给她；太后不敢要的，他也给她。
剩下的，交给大儒辩经，交给市井传诵。
燕仇二人骑的都是日行百里的快马，但也费了半月功夫才到达丰州。
丰州山岭环绕，多丘陵，少平地。燕鸣溪和仇绛刚进入丰州北边的地界，就遇上了山贼。
两个汉子，一个瘦而高，一个矮而胖，穿粗裘套草鞋，手脚生着冻疮，用堆叠起来的山石拦住了二人前方的路。
两人先是报上了名号：“我们俩，乃是这座山的山大王，无常双侠！”
而后矮胖的男人率先发话，非常经典的开场白：“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这路是朝廷出钱修的官道，这树是昭德十三年丰州府君组织歇业的矿农栽种的乘阴树。怎么能说这山是你开，这树是你栽呢？”面对敌军，仇绛晒出他的一口白牙。
燕鸣溪绕有兴致地看向仇绛，看来这人也不是传闻那般貌美无脑啊。
竟然是个有知识储备的人！矮胖男人吃了瘪，有些讪讪地举着刀，试图表现出一副凶狠的模样。
“少跟他们废话，识相的就乖乖把财物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瘦高男人将脸上的面罩往上提了提。他的脸实在是没什么肉，鼻梁又塌，以至于保护身份的面罩总是往下掉。
确实没什么废话的必要。
燕鸣溪跳下马来，三下五除二就将这二人收拾了。
“我就说他们俩一看就不好惹你非要上！”
“是你说这俩人身上一定有好东西干了这一票咱们就可以回去买田地娶婆娘了的！”
“我就说我们应该到南边去投奔铲子王的，不能这样单打独斗！你不相信我的智慧谋略！”
无常双侠被燕鸣溪一人一根绳绑起来溜在马后。燕鸣溪在前面不紧不慢地打马走着，无常双侠在后面踉踉跄跄地跟着。
“别嘲嘲了，再吵挖两个坑给你俩种进去。”仇绛扶了把额，轻飘飘地扔下这句话。
两人立刻息了声。
两人两马两贼行至一处茶棚。无常双侠贴心地建议两人可以在这里稍作休息。
茶棚里，一个少年正看着火盆上的水。
见着燕仇二人拖着两名山贼进来，他露出景仰的表情，表示自己作为这一片的良民，苦山贼之害久矣，非常感谢二位大侠为民除害，然后以一钱一碗的歹毒价格卖了两碗茶水给了燕仇二人。
让燕仇二人没有想到的是，这荒郊野岭茶棚里的茶汤看起来还真不错。
“别看咱这地小棚陋，我这茶，可是安西山上的头牙，从去年明前一直保存到现在！就连京中的大太监仇绛，每年春天都要派他的徒子徒孙们来收刮这个茶！”少年骄傲地说。
燕鸣溪看了眼仇绛，眼中意味似乎在说，没想到仇公公在外面名声这么大啊？
仇绛看起来还是在咧嘴笑着，但燕鸣溪感觉他已经是气得咬牙切齿了。
仇绛：可恶！胆敢诬陷咱家！你个乡野的小屁孩知道些什么！给咱家进献茶叶都是要递帖子排队的！咱家还需要派人来收刮你这茶？！
仇绛端起茶碗来闻了闻，然后施施然将茶碗移到瘦高山贼嘴边，道，“喝吧，我喝不来这么差的茶。”
瘦高山贼立马别过脸去。
“怎得？一钱一碗的茶都入不了你的口？”仇绛道。
瘦高山贼还是闭着牙关。
茶里下了药，应是蒙汗一类的。仇绛也没有逼迫对方喝下，倾手将茶倒了。
“燕公子。”仇绛伸出手来朝着少年的方向轻轻点了下，“绑了。”
少年的战斗里稍强了些，但颇有些鱼死网破的架势，还试图劫持看似柔弱地仇绛做人质。
少年抽出暗藏的刀，少年扑向柔柔坐着的仇绛，少年被仇绛一脚踢中膝盖跪倒在地。
仇绛还坐在条凳上未起身。
咱家可是自幼跟着万岁爷骑马射箭的，小瞧咱家？
三人被背着手绑在了一起。
“还有什么同伙嘛，如实交代。”燕鸣溪质问。
三人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跪地求饶。
一番逼问得知，这无常双侠，高瘦的名叫张三，矮胖的名叫李四，本是这个山头周边乡里的农户。张三被奸人诱导赌博输了田地，李四为给寡母看病筹钱卖了田地，两人没了生存立足之资，才不得已跑到山上了当了山贼。
而这少年，本是城中的幼乞。一日张三赌博赢了些小钱，回家路上遇见了少年，见着他可怜，便收留了他。张三给他取名张赢钱。
听了三人的身世经历，仇公公潸然泪下，财大气粗的仇公公给了他们一人五两银子，叫他们细心革面、重新做人。
因着这十五两银子，仇绛在他们心中的形象一下子变成了人世菩萨、陆地神仙。
张张李三人得知燕仇二人是来丰州办事的，叽里呱啦一番商量，决定要跟紧仇绛这个活财神，并随时准备为活财神效犬马之劳。
看着后面不远不近跟着的三身影，仇绛抚额。他猜想过这次南下最先收获的会是什么，三百两纹银？三条小黄鱼？三名绝世舞姬？
却没想到是三张吃饭的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