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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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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辞暗暗吐槽,不动声色地蹲下身,拍了拍覆在许宥礼脸上的黑色口罩,“沈先生,你还好吧?”
许宥礼双眼紧闭,头垂在他的手心,渗出刺骨的寒凉。
略硬的发丝擦过皮肤,刺刺的。
两人间的亲密接触使江辞浑身像有密密麻麻的虫子在爬,他近乎条件反射般骤然抽回手,许宥礼的头“砰”地再度砸在地上,砸开一道晕开的水花。
溅了半身水的江辞:“……”
他烦躁得站起身,走到边缘抽了几张纸,将指缝擦拭干净后才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果断拨打120把人拖走。
“您好,这里是120急救中心,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我这里有一位病人,昏厥过去已经不省人事了,请你们快来帮忙,地址是——”
江辞语速极快地报好地址,就像是着急甩掉粘连在身上、脏的要死的垃圾一样。
“好的,我们已为您记录。请……请您……请您照顾……照顾……”
信号开始变得断断续续,在耳膜刮擦出刺耳的电流声。
不知是不是江辞的错觉,他总觉得黑暗中有人在盯着自己,仿佛是恶狼看见食物一般,垂涎欲滴。
他当然明白这是许宥礼的地盘,根本没有一丝安全可言。
或者说,他无论走到哪儿,都有一股微弱的、形影不离的窥视感如芒在背,烦得要命。
甩掉脑内恼人的燥意,江辞挂断电话,手电筒左右扫了扫,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地上依旧哗啦啦地淌着液体,甚至越来越黏稠,每走一步都会在鞋底拉出无数条长丝。
不到片刻,黑水变成了一块坚硬的混凝土,江辞被钉在原地,寸步难行。
这是要将他强留在这里?
江辞已经无法假装没感受到这里的异常,内心的不适感却愈发不可控地升腾强烈。
重来一次,许宥礼竟然还来这种招数。
亏他还期待对方能有什么长进。
江辞勾了勾嘴角,只觉得这个想法无比幼稚可笑。
也许下一秒,他就会被拖进客厅,被再度囚禁在密室里。
或者这场重来又是一场幻觉,梦魇破碎,再睁眼,他又会看到那张熟悉的嘴脸。
江辞面无表情地闭上眼,许宥礼那张熟悉的脸在黑暗中逐渐拔高扭曲,俯视着、洋洋自得地掌控着一切,像是在睥睨一只蚂蚁。
想的太过入神,江辞攥着手机的指节因愤怒紧绷发白,心脏不安地怦怦乱跳。
——早知道就不多管闲事了。
江辞看着地面上干燥的泥面,禁不住不耐烦的啧了一声。
声音落下的下一刻,周围的固体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情绪,瞬间化身成一块黏腻如史莱姆的胶状物,以他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褪去。
眨眼的功夫,那些黑水消失得一干二净。
江辞愣愣地看了半天空无一物的地面,要不是皮肤上还残余着触感,他正要怀疑刚刚那一幕只是幻觉。
与此同时,地面上的人影动了一下,布料与瓷砖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在死寂般的客厅里格外明显。
江辞举着手电筒回头,视线在半空中措不及防对上许宥礼的目光,吓得头皮都炸了起来。
“你,你,你醒了?!”
这跟江辞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依照对许宥礼的了解,他本以为对方会一直装死到自己服软为止,本来都做好了僵持几个小时的打算……结果对方就这么水灵灵的醒了?
许宥礼透过刺眼的手电光直直凝视着他,深色瞳孔缩小成针尖大小,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落寞。
就在江辞以为他会扑上来时,那双长长的眼睫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声音平静,“谢谢你来看我。”
江辞顿了下,指着他身下的地板,“刚刚你的身上一直在漏黑水……”
许宥礼低头,凝视了地板近半分钟,这才抬眼看向江辞,“衣服质量不好,掉色。”
江辞:“……”
神nm掉色,鬼信啊?!
亏许宥礼还是个巧舌如簧的律师,连编都不会编个能让人信服的理由吗?
江辞被这蠢到爆的理由搞得无语,但也懒得掰扯,假装相信地点了点头,“那你身体没事吧?”
许宥礼看着他,“你会在意吗?”
“你说什么?”
许宥礼抬手将口罩往上提了提,眼神躲闪,“没事。”
“那就好。”江辞耸了耸肩,反正也只是客气,“对了,物业那边说你家漏水,需要配合查一下有什么问题。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江辞没再看他的表情,三步并作两步离开了房子。
意料中的阻止和拉扯并没有到来,在视线触碰到走廊窗户投射进光线的一瞬间,江辞紧绷的喉管松懈开,仰头长呼一口气。
轻松之余,还格外讶异:许宥礼竟然完全没有对他进行任何动作。
江辞架着两条腿仓皇回到家,关上门后,透过猫眼仔细观察着门对面的一举一动。
十几分钟过去,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江辞默了半晌,收回视线,忽然笑了一声。
他现在就像一只遭受虐待后神经紧绷的小动物,连风吹草动都能激起敏感脆弱的神经。
真想永远忘掉许宥礼……
——
那天之后,江辞路过小区门口询问过关于楼层漏水的事,物业小哥挠了挠后脑勺,憨憨地说:“我们也不知道,就那天以后楼下天花板的水渍消失了,找了专业人员检测也没有漏水迹象,就先搁置修理工作。”
江辞闻言也大致了解了怎么回事,应了几声就离开了。
傍晚,他和林弦清参加辩论社成立10周年活动,不少已经毕业的学长学姐也返校前来参加,150平的社团活动室难得格外热闹。
江辞和林弦清各拿了一块草莓蛋糕,倚在角落墙边懒洋洋地闲聊。
“你平时不是最爱这种场合吗?怎么不去玩?”林弦清挑眉看着他。
“……”江辞看着一张张形态各异的人影,嘴角抽了抽。
不知道是对人类的厌倦期,还是被许宥礼搞到后怕,他现在竟然对这种嘈杂的社交场合完全不感兴趣了。
“算了吧。”江辞狠狠挖了一勺蛋糕塞进嘴里,“这挺甜的,我多吃两个。”
林弦清惊愕地瞥了他一眼,张了张嘴正要说话。
“学长。”
一道声音打断了两人。
江辞抬头,就见一身白色运动服、装扮清爽的温柯拿着一块草莓蛋糕走到面前,笑容满面地将盘子递到他手边,“看你很喜欢吃,这是最后一块了,给你。”
看着那张完整、毫无瑕疵的脸,江辞恍惚片刻,很快回神接过,“谢谢。”
温柯笑了笑,“江学长,你可能不记得我了,我是本届新进的社员温柯,我进入社团之前就看过您和隔壁大学那场友谊赛的翻盘结辩,很精彩。”
温柯的语言技巧一直很巧妙,目的性强,又不惹人反感,没人会忍心拒绝。
但江辞不想蠢到重蹈覆辙。
他沉寂了几秒钟,语气平静到近乎敷衍,“我的荣幸。”
对方很快察觉到他不想将话题延伸下去,微微颔首,“那你们先聊。”
温柯离开后,一旁的林弦清用手肘戳了戳他后背的软肉,凑到耳边低声道:“说实话,我觉得这种阳光型的还真挺适合你,起码比你之前那些拉个脸不说话的对象强多了。”
“……”江辞无奈地瞥了他一眼。
以往他喜欢谈恋爱,只是喜欢游走于不同人之间的新鲜感和掌控欲作祟,更多是一种开上帝视角的玩家心理。
然而,托许宥礼的福,他已经完全升高了面对未知感的阈值,甚至对不可控有了些许排斥。
经历过长时间爆裂的偏执和折磨后,江辞累得脑细胞都死光了,对“谈恋爱”三个字完全泯灭了兴趣。
当然,这些话和现在的林弦清说,他铁定不信。
毕竟在好友眼里,他前几天还是个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每天除了喝酒就是泡吧,没正行。
连着席卷了四块小草莓蛋糕后,江辞满意地和林弦清告别,用舌尖卷走唇瓣上剩余的奶油,打着饱嗝开车回了家。
“学长!”
刚停好车,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江辞脚步一顿,一股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
温柯笑脸盈盈地小跑到他身边,身后还背着一个深蓝色的背包,搭配白色运动服,显得整个人更加青春洋溢,“学长,你也住这儿吗?”
江辞看到温柯时整个人都懵了——温柯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他明明是住校生才对啊?
他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视线不留痕迹地在温柯温和无害的脸上绕了一圈,“你也是?”
温柯摇了摇头,“我今天是给老师送文件才在这边的。”
闻言,江辞虚虚松了口气。
几秒钟的时间,他竟然从记忆错乱再到虚拟真实全都想了个遍。
“学长,你住在哪栋?我送你过去吧。”
江辞抬眼看着温柯专心致志的目光,心里暗道怪不得学校有那么多喜欢温柯的人——即便你不是他的唯一,他也能为你定制出你是唯一的错觉。
不过——
江辞摇了摇头,“不用,我家就在前面,你先回去吧。”
温柯眼尾微微垂下,顿时像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狗。
江辞没心思揣摩他的想法,正要离开。就在转身的瞬间,对方倏地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温暖的触感渗入骨节,本该觉得闷热才对。江辞却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脚底油然而生,震得脊柱发麻,就连心脏也察觉到危险,骤然疯狂跳动起来。
而他的余光,也瞥见了一道黑色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