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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 5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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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宥礼很安静,脸部肌肉甚至没有多余的幅度,只是尽量降低存在感,麻木地往嘴里塞着饭。
江辞的视线却迟迟不能从他脸上挪开。
刚刚两人触碰的一瞬间,不只是他感觉周身笼罩着一股电流,同时也能明显感觉到,许宥礼的身体僵住了。
他不可能像表面伪装的这么平静。
许宥礼能在大学时期初露锋芒,临近30岁就做到四大律所之一青阳的合伙人,靠的不只是他高于常人的智商,还有可怕的韧劲和克制力。
就算他在感情方面一窍不通,也可以学会聪明的蛰伏。
那么,他出现在这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江辞大脑飞速运转,但在咬了一口三文鱼后很快宕机。
——算了,管他呢,反正他再怎么和许宥礼智斗,对方强硬起来,他一个小小的普通人类也敌不过。
还不如多吃点呢。
不知过了多久,桌上的菜被几人横扫一空,向肇喝了杯子里最后一口清酒,起身,“我去买单。”
卢煜也紧跟其后,去上洗手间。
而江辞正拍了拍微鼓的肚皮,满足地后仰靠在墙壁上歇着,丝毫没注意到整个房间只剩他和许宥礼独处。
雨后的蝉鸣声在单薄的玻璃窗外嗡嗡作响,许宥礼克制着贪婪,视线在江辞和旁边的屏风间游移,却还是被他的晕晕乎乎的小表情吸引。
江辞的肌肤状态很好,最近没有失眠;脸色红润,肯定又在克制着不吃垃圾食品。
江辞那么爱美,两人交往时,经常半夜饿肚子,趴在零食柜前眼巴巴看着里面的薯片。
每每看到这只小馋猫对着玻璃流口水的样子,许宥礼都觉得特别可爱。
可他看不到了。
这么一想,许宥礼的心情瞬间down到谷底,连同空气冷凝冻结,呼呼作响的空调口同时覆上一层冰碴。
昏昏欲睡的江辞猛地打了个激灵,颈部皮肤冻得发白,掀开眼皮,对上许宥礼的视线时,他心跳猛地快了一拍。
他并没有惊得原地蹦起来,只是克制着狂抽的嘴角,淡定地喝了口凉茶,没有搭话的意思。
许宥礼被他对自己毫不感冒的表现激得神经钝痛,他抿紧了唇,平静道:“江……同学,你和向肇——”
他想问江辞和向肇现在是什么关系。
可话刚说一半,他就后悔了。
太不合时宜。
毫无疑问,他现在对于江辞只是个陌生人。
江辞歪头疑惑地看着他,等待他下一句话。
许宥礼沉重地呼了口气,扯了扯嘴角,用吃了十斤苦瓜的艰涩表情看着他道:“你在向肇那儿工作的怎么样?”
江辞眼神怪异地看向他,像是在说:你脑子不好吗?我们又不认识,工作的好不好跟你有毛关系?
但碍于对方是老板朋友的身份,江辞沉了口气,“我刚来,还挺适应的。”
“你……”许宥礼欲言又止。
“要是觉得先锋不合适,来青阳,我可以亲自带你……”
“噗——”
正在喝茶的江辞没忍住,一口将水吐回了茶杯,尴尬地擦了擦嘴。
“许律师,你别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许宥礼一脸认真地追逐他的视线,仔细看,黑眸处反射的亮光还带着些许震颤,“其实我打过物权纠纷的官司也很多,经验不比向肇差,我之后也会接——”
“许律师。”江辞打断了他,“你应该知道,我只是个实习生,还没有在法庭实战过吧?”
话被堵在嗓子里,许宥礼看向他。
“我不太明白,你刚才,是在挖角吗?”江辞歪头看他,语气平和,“趁你朋友不在,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实习生?”
许宥礼哽住,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不自然起来,只能找个蹩脚的理由搪塞过去,“我只是觉得你很合眼缘,刚好我手下正缺一个位置。”
“……”江辞呵呵一笑,淡淡道:“没想到您这么出名的律师不看资料看眼缘呢,怪不得每年进青阳的实习生比其他三家少得多。”
他话里带的火药味很重,像在表达什么不满似的。
许宥礼呼出一口气,克制着眼神尽量单纯无害,“你别误会,我没有其他意思——”
江辞脸色渐冷,“许律,别告诉我,你从我的开车技术里看见了我的才华,觉得我很有在青阳发展的天赋。”
显然,江辞在阴阳怪气。
作为被搭讪方面身经百战的人,他不要太了解这些男人的套路。低阶点的,会找个请吃饭喝咖啡的理由,高阶点的,会用利益捆绑、共同兴趣入手。
如果在其他场合遇见许宥礼,江辞很难拒绝。
可偏偏在这样的场合,又是如此之烂的搭讪技巧。
第一次见面就这么讲,按照江辞的正常脑回路,许宥礼人品不好。
说什么“底下人”,其实是身下人吧。
“许律,每年想在你‘底下’工作的人一定不少吧,你大可在他们之中挑。至于我,不好意思,没这方面想法。”
江辞脸上挂着冷笑,周身充斥着厌恶和排斥,许宥礼僵滞的唇瓣也跟着震颤。
——江辞以为自己要用身份“潜规则”他?
他看起来像是那种人吗?
许宥礼微微蹙眉,复盘刚刚那句话的不合理之处,最后得出总结:江辞这么想很正常。
他就像应酬里喝多了酒,猴急对小姑娘下手的老大叔。
事实是,他的确对江辞充斥着无法纾解的欲-望。
眼神早已出卖了他。
实际上,他来见江辞之前,就想好了对策。
在预想中,江辞看到这张脸一定会对他产生好感,只要他不动声色,再偶尔释放一些可得性,江辞一定会再次喜欢上他。
理想很美好,现实却……
江辞连个眼神都没给他,注意力全在向肇身上。
看到两人坐在一起时不经意摩挲的手臂肌肤,那感觉比死的时候还难受,他极力遏制着心里崩溃般的不适感,用清酒一遍遍灼烧胃袋。
逐渐理智全无。
他屏住一口气,压下内心急躁想要抱紧江辞解释的慌乱,睫毛下垂,遮住纷乱的眼瞳,“其实,今天并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你——”
“嘿,看外面的天,又要下雨了。”向肇一边念叨着,一边和卢煜并排走进来,“你们在聊什么呢?”
“没有。”江辞没看许宥礼,起身整理衣服上的褶皱,“老板,时间也不早了,我先走了。”
“啊,好。”向肇喝酒后是单细胞生物,压根没多想,摇头晃脑地看向三人里脸色最正常的许宥礼,“兄弟,叫个代驾,我们也回家。”
许宥礼停顿片刻,看着江辞离开的身影,骨节分明的手掌微微绷紧,三秒后咬肌鼓了鼓,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般,腾地站起身越过二人追了上去。
喝醉的向肇对着一闪而过的身影一脸懵,“诶?尿急吗?”
卢煜扶着向肇,看向许宥礼时眼神微闪。
一身正装的许宥礼跑出店外时,外面已经没有了江辞的身影。他紧绷着下颚,抬手松了松绷在脖颈上的领带,复杂挫败的感受涌上喉间。
他又做错了。
在挽回江辞的路上,他总是一错再错。
他应该预料到的,江辞对于男人的目的性总是格外敏锐。
可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可能被江辞划分为“猥琐”一类。
他太冒进,看起来像个到处发-情的变-态。
明明花了那么长时间计划好的……难道真的彻底失败了吗?
许宥礼摸了摸自己所剩无几的肋骨。
他已经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剩下的骨头,不足以支撑一个世界。
灰色云层笼罩住刚刚冒出头的月亮,许宥礼面色僵滞,皮肉却像失去了活力般,一瞬间变得惨白,布满死气。
视觉追随着江辞离开的方向,贪婪嗅闻着空气里残余的橙花味。
自欺欺人般的想着:只要能看见他,已经足够了。
——
之后一个月,许宥礼都没有出现在江辞面前。
刚开始,江辞倒还挺惊讶的,毕竟他那天说的话不算委婉,更该招惹到许宥礼的疯狂纠缠才对,没想到对方却像只小老鼠似的藏起来了。
渐渐的,江辞适应了这份新工作,每天奔波于打印、填写各类表格和翻阅资料之间,每天忙的焦头烂额,生活上的事被挤压到最低,许宥礼出现在脑海里的次数越来越少。
直到身体终于承受不住高压,他累倒了。
脊骨像被碾成碎末,牢牢被胶水粘在床上,江辞光是打电话和请假,就满头大汗。
林弦清听到消息后,火速从学校宿舍赶了过来。
“38.5,怎么搞的?”他拿着刚刚量好的体温计,蹙眉看向床上眼皮高高肿起的江辞,无奈,“最近给你发信息你都不回,在先锋工作是不是很累?”
“没事咳咳咳——”江辞光是说话,嗓子干的就快要把整个食管倒出来,他连忙咽了口水,“律所工作不都这样吗?优胜劣汰,该卷还得卷。”
“喂喂喂,这是你该说的话吗?拖延大王?”林弦清将退烧药塞到他手边,满脸担忧,“你最近到底怎么了?就像是跟谁较劲似的。”
江辞咽着药,不说话。
——他是太知道这次机会有多难得了。
上一世,他沉浸在纸醉金迷、情情爱爱,或是不明不白的害怕里,和许多机会失之交臂。
这次,他想珍惜,想证明。
自己努力起来不比许宥礼差。
思及此,烧的快理智全无的江辞勾了勾唇角。
许宥礼,在终点线等着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