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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拍卖 ...

  •   黑暗,窒息。

      沈珩珺已经不记得自己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中待了多久了。

      迷迷糊糊中,这个被黑布罩住的大笼子似乎被人移动过,偶尔传来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

      四周的嘈杂声一下变大了起来,沈珩珺推测自己应该被移到了某个会场,说不定还会停留在会场中央,正等待着被人拍卖。

      说来也是好笑,在这种年代下,居然还有拍卖活人这种事情的存在,就像物品交易一样,但在这种情况喜爱,他真的还能被称为“人”吗?

      如果放在以前听到这种消息,沈珩珺大概笑一笑就抛之脑后了。

      但现在事情落在了他头上,确是一丝一毫也笑不出来。

      约摸又等了半小时左右,周围的声音传到耳朵里时,都变成了听不懂的喧哗,沈珩珺缩着身体,头疼得几乎裂开,还没反应过来时,笼子上盖着的黑布突然被一下掀了开来。

      刺眼的亮色灯光从头顶直直的照了下来,长久待在黑暗中的眼睛被晃得几乎睁不开。

      他下意识的蜷缩起了身体,以一个防御的姿势抵抗突如其来的变化。

      “……最后一件拍品,沈家公子的抚养权,竞拍价,八千万!”

      随着主持人的话,现场迎来了一阵欢呼,但除欢呼声之外,并没有人举牌。

      这里的人都在看好戏,沈家曾经也是A市的一方霸主,沈家小公子更是出了名的谪仙一样的人物。

      从小便醉心艺术,看不上满是铜臭味的商人,十三岁时画出的春夜图,一经问世,便拍得了一亿的高价,加上一副精致的好皮囊,人人都戏称沈珩珺是天仙下凡,锦衣玉食一辈子后要回天上去的。

      直到沈家破产,亲族为求自保,将本就摇摇欲坠的沈氏一下搜刮了个干净。

      只懂艺术不懂商业的沈少爷几乎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一夜之间便背上了巨额债务。

      父亲被气得心脏病发,沈珩珺求遍了从前相交的亲朋好友,但落难见真情,他早已不是那个被众人捧为明月高悬的沈公子,这笔钱借给他,不仅有去无回,说不定还会得罪信恒集团。

      所以,这一趟注定是颗粒无收。

      最后,沈珩珺走投无路之下,求到了信恒的公司门口——那个让他家破产的罪魁祸首。

      沈珩珺没见过信恒的董事长,只能在前台礼貌的微笑中,一遍又一遍的恳求她让自己上去见董事长一面。

      争执间,总裁专用的电梯“叮”的一声响起,他下意识的转头看了过去,电梯里走出的人带着金丝眼镜,穿着一身考究的黑色西装,眉目间尽是冷淡神色。

      沈珩珺见过他,他是信恒董事长的总助,之前来公司谈收购案的时候他们见过一面,好像是叫……张烜?

      “沈公子大驾光临,本应该好好招待一番,但白总现在在忙,实在无暇分身,所以您请回吧。”

      男人一副公事公办的冷漠语气,说完就要转身离开,沈珩珺呼吸急促了几秒,本来惨白的面色因为急切而染了三分绯红,他快步走到张烜面前,急切道:“张总请留步,请你带我见一下你们白总好吗?就十分钟!让我说几句话就行!”

      张烜冷静的转过了头,居高临下的看着沈珩珺,冷漠的表情下,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嘲讽之色:“令尊的病情我们也很遗憾,不过抱歉,信恒并不是做慈善起家的,建议您另寻高明,以免延误病情。”

      即便是傻子也能听出这话里的嘲讽之意了,说实话,沈珩珺完全不理解为什么信恒突然这样火力全开的攻击沈氏,但这段时间以来遭受的白眼和拒绝,让沈珩珺原本高傲的自尊被一点一点的磨灭,即便受到如此明显的侮辱,他依旧低着头,尽力控制着自己的语气,哀求道:

      “只要能救我父亲,任何代价我都能接受……沈氏确实是一无所有,但我可以打借条,只要沈家给得起的东西,我都愿意拿出来。”

      “沈家还能拿出来什么?那几套不值钱的法拍房?还是沈公子那些曾经被炒成高价,现在却无人愿意收藏的画作?”

      沈珩珺一时语塞,男人勾起一边嘴角,毫不留情的甩开了他的手,在沈珩珺绝望的目光下走进了电梯。

      前台小妹面面相觑,眼中似有同情神色,却不知该说什么。沈珩珺知道自己再待着也没有任何意义了,失魂落魄之下也没忘记礼貌的对她们鞠了个躬:“打扰你们了。”

      “没、没事的。”

      夜里,父亲的心脏有几回差点停止跳动,兵荒马乱的叫医生来救了几次后,沈珩珺有些脱力的靠在了墙边,缓缓坐了下去。

      医生刚走的时候说得很明确,如果再不及时手术,沈父真的撑不了几天了。

      见沈父呼吸慢慢归于平稳,沈珩珺走上前为他掖了掖被子后,方才慢慢走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栋别墅还在排队拍卖中,过不了几天,他们也要搬走了。家里除了一个病着的父亲,就只剩下沈珩珺一个人。

      以前佣人都在的时候,尚且不觉得别墅有这么空旷,如今夜色笼罩下来,黑夜就像会吞噬人一样令人恐慌。

      沈珩珺下意识的将房间里的灯光都打开了,白色的大墙上,射灯直直照下来,打在一副水墨画上。

      那是他十三岁时画的那副春夜图。

      当时他不懂什么叫人情世故,对拍了多少的价格也并不在心,只在众人的吹捧中淡淡的说了一句:“不卖,多少钱也不卖。”

      后来,沈家破产,他试图把这幅画卖出去时,才知道,所谓的高价,不过是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罢了。

      所以今天张烜嘲讽他的那几句话,并没有错。

      寂静中,沈珩珺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惊得他下意识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等胆战心惊的打开手机后,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沈珩珺担心是催债的,正犹豫要不要接这个电话,还没想好时,电话铃声一下就断了。

      他松了口气,但一口气还没吐完,那个号码又打了进来,叮铃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里像是催命一样的响个不停。

      沈珩珺眼睛一闭,强行吐完那口气后,认命般的按下了接听。

      “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一个低哑的男声从听筒里传了出来:“你今天找过我?”

      男人的声音很好听,即便经过电话音波的扭曲,依然不减半分魅力,他问的轻松,电话这头的沈珩珺却一下惨白了整张脸。

      这个声音曾在他耳边缠绵的说过情话,在他面前吐露过深情的告白……还在昏暗潮湿的房间中,决绝的对他说过分手。

      沈珩珺曾经以为他和白斌那段年少轻狂的往事不过是人一辈子必须经历的初恋桥段,既然是初恋,受伤也再正常不过,没必要挂在心上。

      但没想到,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十年的时间里,这个男人从未消失在自己的梦境之中。

      短短几个月的相处十年来在梦里反复回放,以至于那么久都没有听过的声音,在对方开口的一瞬间,就能将他死死钉在原地,连一句完整的回答都说不出来。

      “嗯?”电话那头的男人有些不耐烦,“说话。”

      “……你是信恒的董事长?”沈珩珺惨白着一张脸,问得有些艰难。

      “你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个?”白斌好像笑了一下,沈珩珺只觉得面前的灯光都快产生了重影,他顾不得剧烈跳动的心脏,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针对沈家?”

      “呵,”沈珩珺这次确定,白斌是笑了,“正常的商业收购罢了,谈不上针对不针对的。还是说,你觉得为了你,到嘴的肉我就应该吐掉?沈公子,你还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白斌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导致沈珩珺家破人亡的一系列大事,也不过是简单的一句商业收购罢了。

      听到电话那边传来的急促呼吸,白斌显然有些不耐烦:“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沈珩珺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口,试图平稳住自己的呼吸,但以往百试百灵的方法此刻突然失效了,他索性破罐破摔,一边大口喘气,一边艰难道:“我父亲被气出了心脏病,需要手术。”

      “你能不能……能不能……”开口像白斌求助,远比他想象的更要难堪,沈珩珺开了几次口,都没能将话说下去。

      “借你钱?”白斌平静的问道。

      不等沈珩珺回答,他突然嘲讽的笑了:“借你钱,你能还得起吗?你以为自己还是圈子里那个人人吹捧的沈公子?”

      电话里传来的毫不掩饰的恶意,和沈珩珺记忆中那个磕磕巴巴的捧着花,认真在他面前说“会对你好一辈子”的人怎么也重叠不起来。

      沈珩珺脸色发红,所剩无几的羞耻感在此刻突然猛烈的爆发了起来,他紧紧握住手机,楼下父亲还在昏迷着,电话那头男人的嘲讽又是这么真切,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传到嘴边也只能是一句卑微的哀求:“我会想办法,只要你愿意救我父亲,我一定会想办法还上这笔钱……求你了。”

      他这辈子没对人说过求字,但白斌不松口,没有人愿意和信恒作对,也没有人愿意帮他,所以这个头,他必须得低。

      电话那头没有说话,沉默了半晌后,白斌突然开口了:“……你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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